不停哭泣的外孙再也看不到外婆了.本报记者 宁峰 摄
惨祸使许多家庭欢乐不再.本报记者
宁峰 摄
悲伤回忆
抓住酸枣树才死里逃生
27日下午3时40分,合阳县坊镇中心医院住院部。
39岁的坊镇乾落村妇女雷民贤正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头部剧烈的疼痛令她不时发出呻吟,比疼痛更让她无法承受的是事故发生时留下的恐惧。
发生事故的路段在一个急弯处,三轮车失去控制后冲向路边,接着遇到一个小水渠,垫了一下,几个人被甩下车。车速过快,继续前冲,撞在路边防护桩上,雷民贤等人被抛出车厢,甩下路基旁的山坡。
山坡陡峭,分布有一人多高的酸枣树。距离路面大约10米的地方,有一处平缓的二台,雷民贤就掉落在二台上。
山坡上的土很虚,雷民贤往下溜,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沟。雷民贤抓住了一根拇指粗的酸枣树,酸枣树被连根拔出,雷民贤又发现另一根,再抓,这一根较粗,救了雷民贤的命。事后,人们发现,这些酸枣树挽救了好几条人命。
雷民贤满面是血,恐惧让她感觉不到头部的疼痛。酸枣树有刺,手被划破,流出了血,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她抓住一根根酸枣树向上攀爬。10米,至少攀爬了50分钟。
到了公路上,她当时的反应就是挡车救人。“我看不清什么,脸上有血在流,我挡车,车很少,来了一辆,人家不停,我急了,就跪在路面上,过来的车还是不停。”雷民贤一直跪在柏油路上,每过一辆车她就招手,哭喊着:车翻了,救人!车翻了,救人!直到第六辆车驶来,才停下来。来的车是一辆返回西安的旅游客车。雷民贤说了情况,司机当即拨通了当地的120急救电话。雷民贤昏了过去。
坊镇中心医院的有关负责人雷茂生接到求救电话,带领十余名医护人员很快赶到现场。他回忆道:“我一看情况很糟糕,就给县医院急救中心拨打了救援电话。”
从二台的缓坡到路面上,雷茂生看到了7人,有的爬上了路面,有的一动不动,有的抓着酸枣树仍在求救,但是救援人员没法下去。雷茂生一直站在路边拦车,但是来的车都没有携带绳索。妇女开始慢慢从酸枣树上松手,生命就要消失。这时,一辆大卡车慢慢驶来。卡车司机取下了一根粗麻绳,一名路过的村民主动绑在腰间,十几个医护人员拽好,松绳放下。很快,粗麻绳绑在了妇女腰间,妇女得救了。昨天,记者在现场发现了一个布包,包里有一串钥匙,一个白面馍,两个苹果,这是每一位伤亡母亲拾一天棉花所需要的行囊。
悲情村庄
左邻右舍三家同遭不幸
合阳县县城往东,坊镇以西,一条笔直的公路上,嘉德村、高家坡村、乾落村三个村子相邻,车祸中的伤亡者基本上都是这三个村子的。
今年的棉花不好拾,收获时下了雨,地里的水还没干,妇女们要在脚上套上尿素袋,然后绑在小腿上才能拾。一天下来也就拾七八十斤,挣20到30元。40多天来,每天凌晨3时许,前去拾棉花的妇女们早早起床,不吵醒家人,简单弄点吃的,背上拾棉花用的工具和两个馒头在夜色中上路,直到晚上10点左右才回来。
昨日,记者走进这几个村子,感受到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平静,“也许死的人太多了,又这么集中,村民们反而平静了。”一位旁观者说。乾落村村北一条巷子里,三轮车司机刘某和与他仅隔一户、相邻两家的两个妇女遇难了。一条街上,突然三家遭遇不幸,让附近的村民措手不及,分头帮忙料理后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有金子,也没人去拾了!”虽然平静,车祸还是在村庄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一村民告诉记者:“今天没有人去拾棉花!”
悲痛家庭
提起亲人无不泪涟涟
9岁童尚不觉失母之痛
秋风袭来,打落树上凋零的残叶。
一个农家小院外,9岁的本本(化名)骑在石墩上,小手不停地捋着从头上耷拉下来的孝布。“怎么没上学呢?”记者问。“妈妈不在了,我爸没让我上学!”本本冲记者笑了笑。若不是头上的孝布,的确很难让人将悲伤和这个9岁的小男孩联系起来,尤其是那淡淡的一笑。一堵墙,阻隔了门外的寂静和门内的悲伤。
像村里其他的妇女一样,丈夫在外打工,马芫芳在家要照看老人和孩子。而如今发生了车祸,她和其他13个母亲一样,没能回来。左屋,马芫芳的丈夫刚从韩城回来。满脸忧伤的他看着9岁的本本,低头不语。右屋,本本的爷爷奶奶,两个70多岁的老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媳妇走得早,没吵醒他们,谁知这一去竟再也没有回来。
她的泥鞋子没来得及洗
合阳县坊镇高家坡村,死者李岁霞的家。
三间瓦房内,除了一些旧家具,看不到一件像样的东西。摆放灵堂的屋子里,哭声一片。在几个村民的搀扶下,李岁霞的丈夫高今松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妻子的死亡显然已经给了他莫大的打击。
“出事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早知道这样就不让她去了。”两行泪水从他古铜色的脸颊上滑了下来。高今松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在外打工。“前些日子,我的腿刚做过手术,在女儿家养病,她一个人在家。做手术花了将近三千元,家里没钱了,我又要吃药!唉!”
出事前一天晚上,李岁霞和同村的几个妇女在一起聊天,“她感冒了,我就劝她别去了。她说赚一点是一点,好歹可以给老伴凑点药钱,又去了。”前来帮忙料理后事的张大妈叹了口气:“她自己就有肺病啊!”
院子里,一双沾满泥巴的布鞋静静地躺在那里。三天前,李岁霞还穿着这双鞋拾过棉花,还没来得及洗……
悲剧分析
遇难者怎都是中老年妇女
记者走访了大多数在此次事故中伤亡的家庭,22名伤亡的妇女最小的36岁,最大的65岁。
李小英是年龄最大的遇难者,今年65岁。采访时,她的老伴姬年志因患脉管炎正躺在卧室的床上,眼睛哭得通红。卧室的窗台上摆有十几个药瓶。姬年志说老伴患有骨质增生病,加上自己的脉管炎,一家人都是药罐子,开销很大。去打工拾棉花,也是实在没办法呀。
老人有两个儿子,因为不想拖累他们,尽管老两口都已65岁,而且有病,但还依然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每年的这个时候,姬年志天不亮去苹果地里干活,老伴李小英约上家境和她家差不多的妇女,一同乘车,到距离村子几十公里的朝邑镇拾棉花赚钱。出事的村子里,几乎所有的青年男女不是在外地上学,就是到外地打工,剩下老人在家。本报记者 卢兴江 刘海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