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中箱子离林小麦而去 上期回顾：胡艳芳要挟邢文通一定要撤掉林小麦改成推荐她，邢文通却告诉胡艳芳她输不起的，然后赶走了她。
（26）
箱子给林小麦擦了眼泪，突然明白奶奶说什么了，他对林小麦说：“奶奶在叫一
个人的名字。”林小麦立刻趴过去仔细听。她听出来了，奶奶在叫“子桐”。她抬起头，说：“她在叫我爷爷。”箱子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把林小麦揽在怀里。过了一会，说：“别耽误，快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 第二天早晨，给奶奶输上液，箱子就送林小麦上班。林小麦说：“我不去了，你一宿没睡，太累了。”箱子说：“知道疼我就好，我年纪轻轻的少睡点觉没事。你刚当后备干部就耽误工作，别永远后备了，去吧，奶奶这里有我呢。”林小麦看着箱子蓬乱的头发，突然说：“箱子，我想结婚。”箱子手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林小麦伸出手，在箱子脸上摸了一把，箱子一脸的泪水。林小麦就把头靠在箱子的后背上，从后边搂住了他。箱子幸福地吻了一下林小麦，就摇头晃脑的。
晚上下了班，箱子来接她，说她的爸爸妈妈已经到了。他们到了医院，爸爸妈妈看见林小麦进来，都站了起来，很亲热的样子。林小麦觉得眼前这两人和自己陌生，就紧紧拉着箱子的手。箱子推了她一下，说：“去吧，和老人说几句话。我一会来接你。”林小麦使劲拉住箱子，说：“爸爸妈妈，你们吃饭了吗？”他们都说吃过了。林小麦接着说：“我们还没有吃饭呢。”爸爸妈妈看见林小麦疲倦的样子，很心疼，就说：“快去吃饭吧，我们陪你奶奶。”林小麦说：“那我们走了。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林小麦跟着箱子上了车，箱子说：“去哪里？”林小麦说：“随便，哪都行。”
箱子一打方向盘，直接就去了箱子的住处。林小麦进去以后就怔住了，三室一厅的住房里，到处贴满了林小麦的照片。林小麦诧异地说：“你什么时候搞的？”
箱子把林小麦揽过来，很伤感地说：“你想飞走的时候。我这样你就走不了了。看，心诚则灵，你真没有走。”林小麦把头埋在箱子怀里，轻声说：“箱子，对不起。”箱子扶起她的头，说：“傻麦子啊。”眼泪就滴在林小麦脸上。
橘黄的灯光弥漫开来，笼罩着林小麦秀美的身体。这是多么干净的身体啊，没有任何男人的痕迹。那傲慢的小乳房，那平滑的小腹，那悄悄绽放的阴柔之花，隆重地展示在箱子面前。箱子多么心疼啊，这完美的一切，抵消了他八年的苦涩，只有感恩之心，灯光一样照耀着华贵的一刻。他就要进入她的身体了，却又有些犹豫，好像一切是场梦。林小麦伸出手，在他身上轻轻滑过。他迎了过去，她疼得坐了起来。箱子把她揽在怀里，没有动。她又鼓励他。箱子就一咬牙，猛然拉开了春天的序幕。然后他们竟然睡着了，像两个孩子一样流着口水。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他们急忙穿好衣服，往医院里赶。林小麦依偎着箱子，一步也舍不得离开，就坐在箱子旁边。箱子笑笑，吻了林小麦一下。林小麦就没了骨头一样软软地偎过去。路上没了行人，只有路灯寂寞地守候着长夜。箱子就任林小麦在身上赖着，一手揽着林小麦，一手把握方向盘。林小麦一路上都没有松开箱子的胳膊。
车上了彩虹桥，两束刺目的灯柱突然打过来，像切割黑夜的刀子，闪着阴森的光芒。箱子睁不开眼睛，林小麦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坐了起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多想，迎面一辆没有牌照的卡车已经开了过来。箱子一拧方向盘，车打着转就把驾驶座迎了上去。林小麦惊恐地看见了司机，看见了那人的耳环在车灯下倏忽闪过的白光。然后车不可遏止地冲下彩虹桥，发出恐怖的声音，在冰河里滑出很远才停下。林小麦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很久，她听见箱子在叫她，她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她哭起来，说：“箱子，箱子。”箱子说：“我在，你行吗。动动你的身体。”林小麦听话地动动手脚，很疼，可是还能动，只是被卡在车里，怎么也挪不动。就说：“我疼，你没事吧。”箱子说：“我没事。别着急，一会就有人救咱们了。”
林小麦浑身发抖，抽泣着说：“我们会不会死啊。”箱子说：“这又不是在林海雪原，一会就有人报警了。”林小麦说：“我的手机呢，我们报警。”她激动起来，只要打一个电话，警察就会来救他们，可是她怎么也找不到手机，她急得又哭了起来，说：“我的手机，你出来，求求你出来。”箱子的声音也喑哑了，拖着浓重的鼻音说：“手机可能摔没了，你别折腾了，保持体力，等着人来救咱们吧。”林小麦说：“深更半夜，谁会救我们啊，我们冻也被冻死了。”箱子制止说：“别瞎说。夜里有巡警，一会就过来了。”林小麦说：“你哄我，巡警不会到冰河里来。”她号陶大哭，说：“箱子，我不想死。”箱子也哭了，说：“傻麦子，别瞎说，你怎么会死呢。你一定会好好活着，给我生孩子，给孩子做饭，送孩子上学，给孩子买新衣服。我是不是又形而下了？”林小麦只是哭，说：“我不管什么形而下，我不想死，箱子，你救救我。”箱子没说话，林小麦吓得大叫起来：“箱子，箱子，你没有死吧。你别死，别扔下我不管。”箱子说：“没事，我在这呢，我陪着你呢，别害怕。”林小麦说：“我真害怕啊，你没事吧？”箱子说：“我没事，腿让车门给卡住了，动不了，别的没事。”林小麦说：“都是我不好，非要出来吃饭，如果我不睡觉就好了。”箱子说：“别责怪自己，你没有错。”林小麦说：“箱子，我们要是死，我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箱子突然哭了起来，声音飘飘忽忽的，林小麦没有听见过箱子哭，也哭起来，哭了一阵子，箱子突然没了声音，她又着急起来，喊着：“箱子，箱子，你活着吗？”箱子的声音游丝一样飘过来：“我没事，有些困。”林小麦突然看见了彩虹桥的车灯，一线希望升腾而起，她大声喊：“箱子，有车来了，有车来了。”箱子说：“快喊。”林小麦大声喊：“救命啊！”但是那车还是疾驶而去。又一辆车过来了，林小麦接着喊，那车好像停了一下，很快又开走了。绝望扑面而来，一点点吞噬着林小麦的信心。林小麦已经不知道身上哪儿疼，到处黏糊糊的，知道那是自己的血。她对箱子说：“我可能活不了，我在流血。”箱子哭了，说：“不会的，一定要坚定信心。我们说点别的，你看清刚才上什么车了吗？”林小麦一下子想起来了那对闪亮的耳环，说：“我知道是谁干的，是胡艳芳。”箱子说：“你怎么知道？”林小麦恨恨地说：“我认出了司机，是胡艳芳的弟弟。”箱子很久没有说话，黑暗中听到压抑的啜泣。林小麦又着急了，说：“箱子，你别不说话啊。”箱子幽幽地说：“当官那么有诱惑力吗，不惜要人的命？”林小麦听见箱子又说话了，就松了一口气。箱子接着说：“麦子，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林小麦说：“只要我们能活着，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箱子说：“出去以后别在官场了。那是食肉动物生活的地方，你不适合。你在那种环境工作，我死不瞑目。”
黑暗沉沉压下来，疲倦、疼痛、恐惧折磨着他们，林小麦说：“没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要死了。箱子，我想让你抱抱。”箱子又没有声音了。林小麦大叫起来：“箱子，好箱子，快醒醒，快醒醒。”林小麦哭喊了很长时间，嗓子都要嘶哑了，才听见箱子喘息的声音。林小麦突然意识到箱子可能伤得很严重，她急切地说：“箱子，你伤得很重吗？”箱子说：“没事，可能流了些血。我没事。”林小麦说：“你别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害怕。”箱子伤感地说：“活着不能依靠任何人，谁也靠不住。”林小麦不知道箱子在说什么，就追问了一句：“箱子，你是说我和邢市长的事吗，可是，已经过去了。对不起。”箱子说：“我不是说那事，我是说，人是没有伴侣的，谁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就像你奶奶。”林小麦大哭起来，说：“你别扔下我。”箱子又重复了一句：“人是没有伴侣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突然，手机的铃声响起，箱子说：“听听在哪里。”林小麦屏住呼吸，感觉那声音在自己脚旁，可是脚动弹不了。她说：“箱子，手机在我脚旁，我动不了，你能动吗？”箱子说：“我动不了，你用脚趾头够一下。”林小麦使劲把脚往后蹬，觉得一使劲血就往外流。她说：“我够不到。”箱子说：“你能，你一定能，你只要够到我们就能活着出去了。”林小麦突然一咬牙，大叫了一声，就把手机挪到了脚前，激动地喊：“箱子，我够到了。”
爸爸在电话上说：“麦子，你奶奶走了。”林小麦哭着说：“爸爸，我们出车祸了，快来救我们。”箱子说：“别管他，快打110、120。让警察和医生都过来，你要得救了。”林小麦急忙拔通110、120电话，高兴得哭了起来。她问箱子：“活着你最想干什么？”箱子说：“天天抱着你，永不撒手。”林小麦说：“我一辈子不离开你。”箱子说：“麦子，有你这话我就知足了。”林小麦说：“真的，我不在官场了，我天天陪你开饭店。”箱子说：“你看，警灯。”林小麦也看见了，在城市的夜空，那光芒远远传递过来，带着殷红的热望，穿过冰冷的街巷疾驰而来。
警车和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了，林小麦听到箱子说：“傻麦子，别等我。”这是箱子留给她最后一句话。然后箱子笑笑，就再也没有醒来。事后林小麦才知道，箱子的两条腿在汽车坠下桥的时候已经断了。汽车拖着他残缺的身子在冰上滑了七十多米，方向盘死死卡住他胸口。
夏天的时候，已经在江北市任职的林小麦接到一个电话，她住的那片房子马上要拆迁，要修建瀛洲市最大的文化广场。林小麦推了所有的事情，从电视台带了一个摄像记者，急忙赶回家中。她坐在奶奶留下的藤椅上，她似乎听到了箱子喊傻麦子的声音，那声音从一道彩虹上缥缈而来。箱子身上放射着水晶般的光芒，在彩虹上向她招手微笑。她走过去，想去拉住箱子的手。那彩虹突然变得血红，从天空流淌下来。箱子一路坠落下去，她怎么也救不了他。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林小麦一直认为，冬天的雪是红的，大运河的水是红的，天上的彩虹是红的，那红就流淌在她的生命里，一年又一年。（完）
王秀云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