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晨报报道了上海患病小伙苏州变性的消息后,引起了广大读者和社会公众的关注。昨日,晨报记者获悉,陈瑜的变性手术进展顺利,隆胸手术已经全部完成,估计将于近日拆线。据院方透露,陈瑜接下来将做面部整容手术,但具体时间尚未确定。经过陈瑜的介绍,记者了解到他们群体保持联系的网站,并有幸采访到另外两位
变性人。
昨日,“中国变性手术之父”何清濂教授在接受晨报采访时专门澄清,易性病是一种非常顽固的心理疾病,而患有此病的人也是病痛的受害者,也应受到社会公众的理解和尊重,他们与同性恋、异装癖、精神分裂症以及人妖等群体存在本质区别。
“有了网络让我不再孤独”
“在知道这个网站之前,我的生活真得非常孤独,”谈起过去的生活,陈瑜曾经感叹,“因为没有人理解你的痛苦,更不会有人了解你的内心,在很多人眼里,我都是以怪物的形态而存在。”
陈瑜透露,由于从小被妈妈当成女孩抚养,他的内心一直认为自己应该是女孩,而且喜欢穿女孩的衣服打扮自己,说话也总是一副娘娘腔。
“当时,我虽然不敢穿,但还是偷偷拿妈妈或者姐姐的衣服放到自己屋里,”陈瑜承认,“以至于后来,父亲发现后都对我表示怀疑了,他可能无法理解儿子的行为。”他说,上学后还是男孩打扮,毕竟学校还是人比较多的地方,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因为嗓音经常受到同学的嘲讽和讥笑,但他还是有很多好朋友,其中既有男的也有女的。
陈瑜透露,自己曾经和家人,包括父母在内,说起过自己的痛苦,但他们始终不能理解,更不可能和他进行更多的交流和沟通,对他的问题总是一笑而过,以至于后来他很少同家人交流。
“爷爷是医生,家里有很多医学书籍,”陈瑜苦笑着,没有一点自豪,“从很早开始,我就偷偷看这些医学书籍,而且知道激素能够维持女性的特征。”从19岁开始,陈瑜就从外面购买激素,自己偷着使用。
“后来,多亏了网络的出现,我知道了更多变性人的存在,并加入到这个圈子里。”说到这里,陈瑜有些庆幸,“我经常上网,后来找到了这个专门网站,现在几乎已经是版主接班人了。”他说,从这个网站,他理解了更多关于易性病的知识,结识了很多圈子里的朋友,一起相互鼓励、疏导,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鼓励朋友去做变性手术。
“现任版主是我的干妈,也是很早就做了变性手术,因为以前没有专门的活动圈子,她才创办了这个网站,并成为变性人群体活动、联系的地方,大家都是以网名进去,并在论坛里发言讨论,”陈瑜透露,“如果谁完成手术了,他(她)会发表声明,从此退出这个圈子,寻求一种正常人的生活,这已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惯,但也有少数会继续留在这个圈子,义务帮助那些后来的患者。”
“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生长在大城市里,”陈瑜对此表示担忧,“那些生活在小城市甚至农村的易性病患者,受到的痛苦可能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了。”
个例一:国内首例公开报道的变性人
“好啊,我们可以见面聊!”昨日,晨报记者小心拨通了秦惠英的电话,本以为会遭到拒绝,但对方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见面采访的要求。1990年,秦惠英在上海接受了男变女的变性手术,并因为是国内公开报道的首例,受到全国乃至海外的高度关注。
她个头并不是很高,处处透露着中年女性的气息:蝴蝶发夹挽住的长发一直披到肩头以下,斜挎着一个棕色单肩女士挎包,一条浅色长裙给人朴素本分的感觉。
“我又刚换了一家公司,才去上班不到一个月,”谈起自己,秦惠英不免有些沮丧,神情中透露出颇多无奈,“大学毕业后,我感觉自己一直在漂,不知还会持续多久。”
1985年,秦惠英从复旦大学英语系毕业,她没有去分配的北京一家相当不错的单位,而是报名到云南支边。之所以这样,她有着自己的打算,因为从小患有易性病,秦惠英毕业时这种感觉愈加强烈,她认为到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穿那些鲜艳的衣服,肯定不会受到大家的注意和怀疑。1987年,秦惠英却因为先后两次自残被退回到复旦大学。“当时,我受到的处分是犯了政治错误,道德败坏,立即开除,”现在讲起,秦惠英哭笑不得。
由于自残,秦惠英的排尿受到很大影响,一次小便需要持续三四个小时,甚至危及到了生命。1990年,变性手术完成后,秦惠英开始在浦东一家学校教书,之后到了一家长毛绒玩具公司,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多,她和另一个朋友下海了,忙活两年后失败。1996年下半年她去了厦门,帮人开办整形医院,1997年回到上海,她先是在一家医疗设备公司,后来还与人开办美容院,最终均以失败告终。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成立一个家庭,过正常人的生活,”她承认,“目前仍在寻找中,还没有具体进展。”
个例二:手术后,她在海南从事人妖表演
找到周娜(化名)并不容易,她手术后长期在海南从事“泰国风情”表演,近期才有机会回到湖南衡阳老家。1993年,作为武汉市首例变性手术,周娜接受了男变女的转换。
周娜透露,她的病是与生俱来的,虽然没有达到秦惠英自残的地步,但也需要做手术治疗,她后来跑到武汉一家医院做了变性手术。之前,她在老家当地铁路部门工作。
“做完手术后,由于周围环境的压力,我办了病休,”周娜称。1998年,在朋友的介绍下,她随团到福建石狮一带演出,后来回家乡做婚纱影楼生意,也是受到大家的冷落。2001年,还是朋友介绍,她来到海口,在一家娱乐城做“泰国风情”表演,也就是“人妖”表演。后来,她还有过拍电影的机会,但由于客观因素而告吹。
“表演的收入很高,每月可以达十多万元,”周娜坦承:“这也是后来又从事表演的主要原因吧。”2003年,周娜再次来到海南,在三亚的多个娱乐城表演,而且一呆就是两年多,父母一直陪伴她在那边。“时间久了,感觉演出圈子很乱,我也有了过正常人生活的想法,还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男友,”周娜透露,“再说三亚已经有了四五十个同样的变性人,在做人妖表演,生意已经很难做了。”据悉,她现在认识的男友以前有过家庭,但由于破产欠债正在办理离婚。
“他欠债太多了,我正在尽力帮他,但不知结果如何,”周娜有些无奈,“他离婚的官司还没有判决,如果短期无望,我还会再回三亚的。现在,我感觉,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真的很难!”最后,周娜不无感叹。
社会学者:不要“妖魔化”变性人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虽然陈瑜、秦惠英、周娜等人愿意面对媒体,诉说他们的遭遇和艰辛,但更多的变性人则选择了回避。“他们一直很矛盾,既想得到社会公众的认可和尊重,又不愿意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已经研究变性人问题15年的社会学者吴兴人先生称:“他们主要顾虑的,还是社会的压力,主要是社会的偏见和误解,不但是他们本人,而且会殃及亲人。”
据吴兴人介绍,对于易性病的研究,国外要早得多,最早有所建树的是美国人马丁诺,1953年他的自传体纪实文学《变性人》,以亲历者的身份向世人介绍了身体、心理、生活等的变化,后来还获得普利策传记奖。马丁诺曾经调查了100名作过变性手术的患者,发现94%的患者因为不能被认可而搬迁,过起隐姓埋名的生活,70%的患者在治疗过程中就搬到了郊区人烟稀少之处,只有20%的患者愿意留在城市里。“即使在美国,社会对变性人的舆论压力也是很大的。”吴兴人称。
吴兴人认为,从伦理学的角度来看,变性手术是对“男女有别”传统观念的极大冲击,尤其是在中国社会,这种传统观念更是根深蒂固的,很难短期改变人们的认识和误解。
“在这个过程中,有些媒体也充当了很不光彩的角色,”吴兴人认为:“一些媒体不负责任的炒作和报道,也加深了社会公众对变性人的误解和偏见。”
“中国变性手术之父”:公众对变性人缺少认知
“易性病是一种心理疾病,与同性恋有本质区别,”近日在接受晨报记者专访时,“中国变性手术之父”何清濂教授称,“一般公众经常混淆,那是对易性病的一种无知。”他说,是否要求变性,是易性病与异装癖及同性恋的根本区别。
由于国内缺乏该统计数据,何清濂参照国外的数据估计,目前国内易性病患者应该达到10万人左右,因为多种因素,很多患者根本无法得到有效及时治疗。据悉,何清濂教授至今已接到5000多封求助信,成功进行了154例变性手术,患者遍及除西藏外的大陆各个省份、自治区和直辖市,甚至还有美国、日本、马来西亚等地的华人。
何清濂透露,易性病患者对自我性别认同有障碍,认定自身为异性,渴望改变自身生理性别,而易装癖者以着异性服装为形式,仅为取得心理平衡,并无变性要求,属性行为异常。
何清濂进一步分析,“异装癖者偶然有要求变性的,但在明白变性手术实质后,多远而避之不再求医。同性恋者对自我性别认同,无变性要求,性定向指向同性,是对他人的感觉,以同性个体作为性爱对象。”
至于同人妖的区别,何清濂认为差别更大。他说,易性病首先是一种疾病,变性手术是一种治病救人的手段,是一种被动的医学治疗方法,而人妖纯粹是追求商业目的,主动进行的变性手术,这在泰国一带非常流行。
“即使是做过手术,有些患者的行为还是有些异端,不过并不能代表多数变性人,更不应该否定变性手术。”经过多年的研究和观察,吴兴人说出对于变性手术的看法。据悉,何清濂教授作过的154例变性手术,出院后表现均是正常的。“至于易性病的病因,到现在也没有定论。”(晨报记者
李锐摄影报道)
责任编辑 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