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在青岛
总撰稿/徐立忠(青岛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撰稿/晏文正(青岛画院名誉院长)
刘文泉(原青岛画院院长)
宋守宏(中国水彩画协会副会长)
陈明(原胶南文化馆馆长)
1917年康有为先生第一次来青岛,就赞叹青岛:“青山绿树,碧海蓝天,中国第一。”国学大师十二个字,就道出了造化神手赋予青岛之美和他对此美景的惊诧感叹。
此赞语在辗转流传中,不知是谁将大师对青岛赞语作了增删,成了青岛之美的经典赞语:“青山,绿树,红瓦,黄墙,碧海,蓝天。”
它删去了大师“中国第一”的惊叹,以示谦虚。增添了“红黄”,使古典的“青绿”的和谐,豁然为现代的明丽。
它有些像超越时空的意识流诗句,既有中国古典诗词的“青绿山水”之美,又像印象派绘画和蒙德里安的色彩抽象构成。
古典,现代的融合,构成了青岛之美。
造化神笔和人文景观构成的青岛之美,既得众人赞叹,更得画家青睐。因此产生了许多画中佳作,和由此衍生的佳话。
爰撮录画事散记,以飨读者。
吕斯百作画汇泉湾
早在1948年,我国著名的油画家吕斯百先生就曾来青岛写生。青岛的美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954年他再次来青岛写生。年已八旬的著名老画家晏文正先生撰文对这次写生作了深情地回忆:
青岛水族馆右侧有一个突出的小山包,地势高坦,视野开阔,碧海松风,可南望观海亭,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常来此写生。建国之初青岛市美术工作者协会办公地点设在观海路吕品先生家楼上一间不大的房间。大约1954年四五月间,有一天我到协会开会,会后正准备离开,吕品先生叫住我说,他准备在家里办一个小型水彩观摩,约我来看。同时又说南京油画家吕斯百教授来青,如有空可一起见见面。我早慕吕斯百油画之名,随即应允。后来一位老同学转来友人周某口讯,吕斯百说他来青只想画点画,不打算惊动他人,友人提出要我陪吕斯百外出写生,我当即答应,并说好见面地点。到了约定的那天早晨,七点多钟我来到水族馆门前,等了一会儿未见来人,偶然发现在我往日写生的地方有人蹲在那里好像在整理画箱,我急忙迈过冬青灌木丛走上前去,他也似乎觉察到我,迎面站起来,我们互报姓名握手致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吕斯百先生,当时他五十上下的年纪,瘦削中等身材,神色中流露出文质和聪慧。原来他早早到了,怕耽误时间,便自己预选了写生地点。我告诉他这里正是我常来写生的地方,他听后略含微笑说:“你我都是英雄!”我领会到他是以“英雄所见略同”来比喻我们选景的巧合,于是也畅快的笑起来。我找来两块小石头帮他固定三角架,然后默默坐在他的身后看他作画。作画的过程中,他有两三次刮去已铺好的油彩,在我看那块色彩已相当准确了,我猜想他可能是在探求色彩整体基调的和谐。我静静地在一旁观看,一直到他把《青岛观海亭》基本完成,我感到他对这件描写青岛海滨风景的作品也颇满意。
五十年后的今天,我才第一次看到吕斯百先生的油画《青岛观海亭》的印刷品,倍感亲切,使我重新想起昔日陪同吕先生创作这幅画的情景,青岛因为有这样一位油画先驱的精心描绘而增色。
赖少奇心醉青岛
撰文/刘文泉
上世纪六十年代,凡外地来青岛的画家大半由我陪同。如:1960年我陪过赖少其同志写生;1964年陪过古元和周令钊(他俩一起来的),还有水彩画大师李剑晨先生。八十年代文艺界的春天来临,很多著名画家来青岛,或展览,或讲座,或创作,或写生。这期间来的画家有:姚有多,周思聪,卢沉,李苦禅,刘文西等人。他们外出写生都由我陪同;一些杂事也由我来协助办理。
1960年夏,时任安徽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文联主席的赖少奇同志来到青岛,市文联安排我陪同室外写生。当时虽说我也带了画具,但这难得的学习机会怎能放过,所以我只是看赖少奇画,自己一笔也没动。这是我第一次陪同大师级画家。那时没有汽车,全是徒步行走,一个上午只画了两个地方,栈桥和鲁迅公园,画的都是速写。当我陪他走到鲁迅公园时,我看他非常激动的样子,连连说:“青岛真是名不虚传,太美了!太美了!”
赖少奇同志是上世纪三十年代参入新兴木刻运动的画家之一,被鲁迅先生誉为“最有战斗力的木刻家”。文革后,主要从事山水画创作,并成为黄山画派的执旗人。2000年于广州病逝,享年85岁。
吴冠中“误入崂山”
1975年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来青岛“误入崂山”写生,后来,他据此创作了数幅价值连城的精美的画作,写下了数篇隽永的美文。
青岛晚报记者李会展报道:2005年5月15日北京荣宝春季拍卖会上,吴冠中先生以青岛为题材的画作《误入崂山》以770万元成交,位列成交价排名第二。
吴先生很少在画中题记。此画破例题曰:
“一九七五年,黑云犹压城,不忘写生乐,偕德侬等误入崂山。松石间竟日不过人影,偶见狼蛇,渐惶恐,呼道士无应。数度攀峰,窥大海,测方位。傍晚,遥闻村落广播声,踏月奔跑,午夜出山,已抵他县,庆活命。十余年后忆前事,纵横交错入画图。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吴冠中,龙潭湖畔。”
三十余年来,画家多次画崂山,写崂山,慧眼独具,别有感悟。青岛崂山写生之旅给他的印象可谓至深。
今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吴先生图文并茂的《画外文思》一书中,又见他画于1998年的油画近作《崂山松石》和2004年写的一篇如画同名的美文。画文相彰,道出了他反复画崂山写崂山的缘由,和他心中的崂山。
现将八十五岁的老画家2004年写的这篇美文《崂山松石》录于后,与读者共享:
“1975年偕德侬等入崂山写生,误入深山,迷失归途,几乎丧命,检得一块小石铭刻:‘误入崂山’今犹置案头。崂山最予我强烈印象的,不是山,不是海,而是石。巨石遍野,方、圆突兀,色分黑、白、灰、紫,或横卧,或矗立,或斜倚,人生百态,尽在其中矣,如毕加索至此,当叹观止。石隙中不仅杂草成窝,且处处长出屈曲的松,虽细瘦,却坚挺,风景这边独傲。刺丛开花,花丛多刺,是玫瑰;石丛长松,松抱石丛,是崂山。
我用油彩和素描画了几幅屈曲的松伴笨重的石,都是山上山下跑来跑去组合构成的,有幅油画《崂山松石》还是在微雨中创作完成,得来辛苦,但后来还是流落到日本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事隔二十来年,我怀念那幅远在异乡的松石了,于是参照印刷品再创作。我减弱了体面与局部的坑坑洼洼,一味突出石与松的线之联姻,凭量感美的递变呈现多变而统一的高山阔野,那确实是我心目中的崂山了,体现了自己的审美观,并觉得反刍得有滋有味,但不知崂山道士会不会有异议。”
与画家一起误入崂山的同伴“德侬”,姓“周”。那时在青岛四方机厂工作,现在天津大学任教授职。1998年曾应邀来青岛,参与东海路雕塑一条街工程的规划研讨。
画家在较早的一篇散文中曾写道:他至今仍置案头小石头上的‘误入崂山’四字铭文,是他家在青岛的学生王进家刻的。三十年弹指一挥,王进家现在已是青岛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的教授了。
这篇散文,还记下了
“事隔十余年,最近翻出这幅素描,似乎感到意犹未足,使用整张六尺宣重抒旧怀,或者说故事新编,做成了这幅彩墨崂山松石。”此画可能就是后来以770万元拍卖的那幅画。
另据四方机厂于涌先生介绍,1975年吴冠中先生来青时,曾应四方机厂领导之邀画了两幅油画,一幅是“北美维多利亚大瀑布”,一幅是“非洲乞力马扎罗火山”,两幅尺寸大小一样,是特为四方机厂制造的当年援建的坦赞铁路国家总统专列装饰用的。其中“火山”画面上有一群鹿,还有铁树开花。经外事部门审鉴,非洲的传统观念中,铁树开花象征着衰败,不吉利,所以这幅两米多宽的油画后来就没用,换成了中国刺绣画。撤换下来的“火山”油画就挂在了厂办公室的墙上,并没有人知道它的价值。后来颜色脱落,再后来办公室装修,那幅画也不知下落了。
袁运甫、祝大年下清宫写生
1978年夏天,中央美术学院袁运甫,祝大年教授来青岛举办画展和讲座。活动结束后,青岛工人文化宫画家姜宝星,组织文化宫美术活动骨干与他们一起去崂山写生,在下清宫住了六天。后来,袁运甫教授在给姜宝星的信中写道:“崂山写生,祝先生和我度过了人生难得的一段时光。”
最近在参观《杜大恺水墨作品展》时,遇见了自北京来青岛参加画展开幕典礼的袁运甫先生。他已七十二岁,身体康健,精神矍铄。谈起崂山写生往事,仍记忆犹新。
前几天,翻检旧物时,找到了当年崂山写生日记。记事虽简,却留下了二十八年前难忘的这段时光痕迹。
1978年8月17日
我们一群兴奋的人与袁运甫、祝大年教授,带着煤气罐和食物,乘王登科借来的汽车,去崂山下清宫写生。
前天的大雨,将道路冲得沟沟壑壑乱石成堆,汽车颠簸难行。
下午抵达下清宫,住在长老院。整理好床铺,支好蚊帐,天色已晚。
晚饭后,月色如昼,信步走去,见古庙老树,荒草掩径,溪水潺潺,竹影森森。怪不得在此蒲松龄能写出《香玉》这样哀婉浪漫的故事。
1978年8月18日
晨3:30起床做饭。饭后,5:30出发去龙潭瀑写生。沿峡谷上行,巨石如卵,堆垒满谷。清溪淙然,如空谷抚琴,激越清雅。寻得年久失修的旧路,石级崩毁,路面坍塌,危象四伏,怵目惊心。时有红头蓝尾的蜥蜴,俶尔穿道而过,使人一惊。巨石苔痕石花斑斑,间有不怕干旱的万年青,郁郁苍苍蜷伏其上。石隙中乱草丛生,常有山百合花在微风中摇曳,路虽难行,却多野趣。沿山谷行约三里,见龙潭瀑如一匹白练悬挂石壁,山静水动,甚是好看。遂各自选景作画。一日间,我写生三幅:《龙潭飞瀑》,《山路》,《山花》。收获甚丰。
晚饭前,天色尚明,大家将一日所画,摆放在墙脚下,用饭盒盖盛白酒,一边啜饮,一边看画评画。袁运甫教授讲:“风景写生切不可求多,应认真尽力画好每一幅画。”
饭后,乘月色,踏竹影,至海边,或卧或坐,仰望星空,歌啸吟咏。一日劳顿尽消。
1978年8月19日
天刚亮,大家就起床了。匆匆洗把脸,还没吃早饭,就各自去附近选景作画了,饭后继续。祝大年教授和钱舜华老师(袁运甫教授的夫人)在画逢仙桥旁的龙头榆。此树传为唐代天佑年间道士李哲玄所植,树龄已1100多年,是崂山最老的古树。
祝先生的画笔是两支儿童用钢笔,很短小,一支装黑墨水,一支装蓝墨水,笔帽上还有个憨态可掬的熊猫头。老教授凝神聚气地面对蓊郁唐代古树,神情近乎神圣。一会儿用蓝墨水钢笔,一会儿用黑墨水钢笔,一片树叶,一片树叶地画,反正俯仰,一笔不苟。老画家端端地坐在那里,画了整整一天。
我画逢仙桥旁巨石下的石阶。学祝先生用志不分的写生态度,对每一级石阶的仔细观察。果然,我在凿痕几乎磨光的石阶上,看到了时光的足痕和历史积淀。
下午,我到山上以鸟瞰角度画我们住地——下清宫长老院。发现背后石崖的野藤叶下,隐约有字迹刻痕。遂将野藤拽下,见刻石是康有为先生手书的游崂山诗:“天上绿芙蓉,谁掷东海滨。青绿山水图,样本李将军。……”
晚饭前,啜酒观画时,祝大年先生说我的画构图很好。袁运甫先生说,长老院画得再小一点还要好。
在等待开晚饭时,袁运甫先生在石桌上铺下一张高丽纸,趁天色尚明,抓紧时间画长老院和墙外的古树。
1978年8月20日
上午去画《神水泉》。虽有泉旁的乌桕树为我遮荫,可这里的蚊子白天也咬人。画到下午两点,身体的裸露部分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奇痒难忍。
祝先生画长老院的院墙和旁边的古树。他依然用蓝黑钢笔画着古树的一个个千姿百态的树叶和一条条饱经风霜的石罅砖缝。依然是凝神聚气,神情庄严。
袁先生去画三官殿的耐冬树。蒲松龄在聊斋志异的《香玉》篇中,称这棵耐冬树为“绛雪”。传为明朝道士张三丰手植。纸太大,袁先生把纸叠成一尺见方,以毛笔白描,随画随叠,绿叶俯仰掩映,枝桠虬纠交错,历尽六百年沧桑的古树,形神兼备地展现纸上。袁先生上午,在三官殿画树;下午,又到海边,将远处的神秘的大山,移画为树的背景。传奇的耐冬依偎着凝重的崂山,画面上充满了聊斋故事浓郁的神秘。
晚饭前,袁先生又将昨日未画完的高丽纸铺在石桌上,继续画长老院和墙外的古树。
今天我画了泡桐林和竹林。晚饭评画时,袁先生夸我画的泡桐林色调幽深有意境。
闷热不堪。天,要下雨了。
1978年8月21日
我的脚被神水泉的毒蚊叮咬感染,肿得像面包,不能远去写生。早饭前,就去海边画海上浑厚壮美的云。饭后,就近画了驻军的营房和茶场的小屋。
午后,留在住处休息,看袁先生在石桌上继续画长老院和墙外的古树。墨稿已完成,正着色。
画幅太大,用色很多,袁先生用肥皂盒调普蓝色,以板刷涂为底色。
画面古树的虬枝间,留出一团很大的空白。
稍倾,又用淡黄色将空白处烘染成一轮巨大的月亮,如此反复涂染七八遍方完成。
静夜,树影,冷月,古墙,仿佛能隐约听到蒲松龄的吟哦。
我说:“如果在门缝中画一狐仙探头窥视,就更有聊斋味了。”袁先生笑了:“画了狐仙,反而局限了看画人的想象。画,有时是:空则灵,无胜有。”
(后注:这幅画后来收入了袁先生的画集。)
1978年8月22日
今天回市里。早饭后,与贾从源一起,陪祝大年先生爬上后山,躺在树影扶疏的大石头上。沐山风,听松涛,浩然之气充满胸臆。祝大年先生眼中一片明净地凝望着远处,微笑着说:“我真喜欢青岛的崂山。从山上向远处望去,水光山影,郁郁葱葱,心中一切烦恼忧虑都烟消云散,我觉得自己与大自然仿佛融为一体了。”
午饭后,下山。接我们的车还没到。袁运甫先生坐在行李上,用线笔在勾画着一棵硕大的蒲公英。他对我说:“我很喜欢蒲公英的性格。不管在多么贫瘠的土地上,它都能生根,长大,开花。”
(后注:这幅线笔白描,也收入了袁先生的画集。)
此次崂山写生的参加者: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祝大年教授,袁运甫教授暨夫人钱舜华,儿子袁小迪。青岛工人文化宫画家:姜宝星,刘德维,仉德杰。青岛园林局设计室:张元初。青岛粮食局:丁鸿。青岛外贸粮库:贾从源。青岛交管处:王登科。青岛电业局:夏威。青岛贝雕厂:杜大恺。青岛食品厂:徐立忠。
周至元呕心沥血《崂山志》
青岛的崂山,素有“海上第一名山”之称。造化赐予青岛如此美妙的自然景观,历史又赋予青岛那么丰厚的人文底蕴。老一代文人画家更是钟情它。
周至元先生是一位传统文化造诣很高的青岛名人。他能诗文,擅书画,精于医术,博于史学,挚爱崂山。
自十六岁始考察崂山,前后三十余年,足迹遍及崂山。二十四岁出版了《游崂指南》,1959年出版了《崂山名胜介绍》。1962年病逝济南。他集数十年心血的遗作《崂山志》手稿,文革中,幸为其后人冒险保存,历尽艰辛,躲过浩劫,终由齐鲁出版社出版问世。
故去的资深老报人赵朋先生曾评此书:“周著《崂山志》无论内容之丰富、考察之准确、还是文笔之优美,就笔者所见,在目前公开出版的有关崂山的书籍中,尚无出其右者。”
在涉及周至元先生的文字中,大都评介其遗作《崂山志》及医术、史学、诗文,很少谈其绘画。2004年至元先生的后人,在鲁海、刘吉成等专家学者的支持和帮助下,出版了《周至元崂山名胜画册》,至此,世人才得以见到他画作。
画册行世,至元先生的后人完成了先生的临终遗嘱。他的女儿专程去他的墓前,焚化画册,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
“仁者乐山”。至元先生从医多年,以仁术悬壶济世,可谓仁者。观先生诗画,可知古人所言极是。
画册共辑选周至元先生所画崂山胜景二十九幅。每画配诗。诗有感,画有情。
先生的画,意境,平淡中见淳朴;笔墨,苍劲中得敦厚。非挚爱崂山且传统文化造诣深厚,人品高尚志趣澹远者,难有此等佳作。真是“画如其人”。
画册中,还辑有黄公渚,赫保真,杜宗甫,刘风翔,张伏山赠至元先生的画。从他们画的崂山图卷中,可以看到老一代画家的传统文化修养,和对青岛崂山造化自然和人文历史深沉的挚爱。
人已逝,画尚在。这些凝聚着老一代文化人感情的画作,正以现代方式传播行世。他们的挚爱感情,将成为后人的精神圭臬而永存。
2000年,崂山书画院印行的画集《中国崂山》,使我们看到了杜大恺,蓝立克,张白波,刘栋伦,吴纯强,蒲慧华,战广彦,孙玉国,曹和平等中年画家的画作。国学大师王国维有言:“一切景语皆情语”,老一代画家文化精神和对崂山的挚爱感情,在他们这里得到了传承。正如杜大恺在画集序言所写:“其作者有一生依偎崂山者;有短暂别离幸而复归者;有栖居异地而仍系回归之情结者;有与崂山相厮守故一生难忘者;总之都与崂山有一段情份,一段姻缘,有异于游踪所及的那种山水之恋,于崂山有浸透生命归属性的深切眷顾。”
王朝闻美誉琅琊台
撰文/陈明
我国著名的美学家王朝闻先生逝世快一年了,今年三月出版了他的游记《我的游踪》。书中有四篇写青岛的文章。他在《汇泉湾和琅琊台》中,写青岛是“人际关系与自然环境都值得流连的海滨。”
他认为青岛的石峰石岭,海边的石壁石洞和浑圆的大小岩石,使“现代雕塑家亨利·摩尔的那些人为的雕塑作品相形见绌。”字里行间充满深情。甚至激动得“萌生重新学画的妄念”。
青岛画家陈明写的《美在坚定中见妩媚》一文中,回忆了他陪王朝闻先生琅琊台之行的机缘。
美在坚定中见妩媚
撰文/陈明(原胶南文化馆馆长)
1994年10月4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著名文艺理论家、雕塑家王朝闻先生的文章《汇泉湾与琅琊台》。文中说:“据说秦始皇曾三次来游,派徐福带了童男童女到海上去求仙,也是从这里出海的。我当天正在琅琊台的最高处俯视那人称‘碧波银浪金沙滩’等广阔的景观,真有不负此游的特殊愉快。昨天收到胶南朋友寄来的照片里,有一张躺着既要模仿卧佛又不甘于涅磐,所以照片上的神态,暴露了我的胡闹。朋友们给拍了不少照片,他们的心境和我一样比不想死而求长生药的秦始皇乐观的多。”文中所说的朋友就是我。
那是1994年8月23日上午,天时晴时阴有零星小雨。我接到陪同王朝闻先生去琅琊台游览的通知,心中十分高兴。吃过午饭后,我们驱车赶往琅琊台。这时东海龙王为了欢迎这位大艺术家的到来也暂停了播雨,八月的盛夏在台上一点没有燥热的感觉。王老当时已是86岁的高龄,朴实、和蔼,一点没有盛气凌人的作派。他从琅琊刻石、夯土层,到秦始皇派徐福东渡群雕一一细看,行至御路顶端处,向北远眺,银色的海面上白浪奔腾,如群龙汇聚;远处的大珠山、灵山岛云缠雾罩,时隐时现,朵朵白云擦着海面飘过,点点鱼舟伴着鸥鸣驶向水天一色的远方,宛如仙境。王老非常高兴,表示自己到过的名山大川不少,此处却是独具风采,并侧卧着作了一个陶醉的姿势让我拍照,这就是他文中所写到的那张照片。
回到胶南后,王老在文化馆暂做休息,并欣然给我们写下了这样的题词:“胶南山海给我以新鲜而亲切之印象,生活在这么壮美之自然环境,必然可能培养富有地方特性之艺术家。”
于普洁气势磅礴画碧海
青岛的大海,与山相拥,气象万千。“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它涵养了青岛人的心灵,也是青岛的骄傲和图腾。
1995 年,时任青岛市长的俞正声,请青岛日报的画家于普洁,在新建的市政府大楼会议厅门厅的墙上画了长15
米的油画——大海。波涛澎湃,浩瀚无垠,远处点点风帆,这是青岛迄今以海为题材的最大最美的油画。
转瞬十年,今天站在画前,仍会感到时代大潮的鼓荡在胸中的搏动。
它是青岛那位矢志改革的市长和青岛人壮美的胸怀和性格的写照。
短短的十年,“海纳百川”的名言被青岛人修正了。海,岂止纳百川。青岛的海连着四大洋和整个世界!
在绿树掩映的红瓦黄墙间,蓝天碧海的 海滨大道上,云集了来自世界各国的朋友。旅游,经商,文化交流……
前天我在电话中问画家于普洁,他画的那幅大油画的画名是什么。他告诉我画名是:《扬帆》。多么有诗意的巧合啊!
2008年,一碧万顷青岛的大海上,将扬起饰有五环标志的风帆。
“青山,绿树,红瓦,黄墙,碧海,蓝天”的青岛,也许不久就会再加上“白帆”。成为“青山,绿树,红瓦,黄墙,碧海,蓝天,白帆”的青岛。
青岛将扬帆世界,世界将扬帆青岛。
吕品水彩染岛城
撰文/宋守宏
青岛优美的建筑,秀丽的海滨,吸引了国内许多著名画家来写生作画,青岛的欧式建筑和整个色彩情调更适宜画水彩画,因此,青岛的水彩画有着良好的传统和雄厚而广泛的群众基础。
吕品先生曾常年生活在青岛,画青岛、表现青岛是他一生从未间断的。早在1954年《全国水彩、速写展览会》展出了吕品先生的《青岛风景》,给观众和画家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吴冠中先生与吕品素不相识,因为这次画展而竭力建议将吕品先生调至北京艺术学院任教。真挚的艺术情怀把两位艺术家联系在一起。直至文革后期吴冠中先生来青岛写生,回京时还专程从济南中途下车看望了吕品先生。
吕品在北京、济南任教期间,家还在青岛,每年暑假仍回青岛度假、写生。我当时在山东艺专上学,暑假很希望跟老师写生作画,因家住沧口往来不便,吕先生便让我住到观海一路他的家中,这样几乎天天都可以跟老师外出写生了。有一天我们到鲁迅公园画海浪礁石,只见吕品老师富有节奏地描绘着,用笔快速地空出浪花,画上礁石,两个多小时就完成了,画面气势磅礴、生动有力、意境悠远。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中学生在画画,我和吕銮昌过去看了一下,感觉画得幼稚,不怎么样,吕品先生听了说,不能那样看,他们还小,将来可能很有前途,并说,看画要看人家的优点,哪怕有一点点优点也要学习。
还有一次雨天,吕品先生带我到大窑沟作画,我们坐在邮局的廊檐下,面对大窑沟汽车站,尖顶楼冲向天空,下面有汽车和打伞的人物,组成错落有致的画面,只见吕先生以水色淋漓的用笔勾勒出主要的画面,省略和减弱了无用的细节,当场进行了艺术处理。回家后稍作修正,装在画框里,成为一幅精彩的水彩作品。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至今仍历历在目。
彩墨青岛
时光荏苒,时代在变,画家对崂山之美亦有新的解读。
2004年国内著名画家云集于此,历时三月余,在峥嵘的石骨和弥漫的云气中,屏息凝神体味大自然的造化神功和悠悠的人文历史,挥洒丹青笔墨展现了崂山“于当代的审美眼界的自然和人文之美”。
画作展览于世,结成画集,名曰:《彩墨青岛》。
此次雅集的画家:于志学,方骏,程大利,龙瑞,张复兴,王镛,满维起,范扬,谢冰毅,曾先国,白云乡,林容生,陈平,何加林,张谷旻,卢禹舜。
青岛市委宣传部杨军部长在《彩墨青岛》画集的序中写道:“2008年,青岛将与北京共举奥运圣火,同铸五环辉煌。那时,魅力的海岸,奇迷的崂山还会吸引更多的中外艺术家。‘愿乞画家新意匠,只研朱墨作春山’,我相信,钟灵毓秀的山海风光必将给予艺术家们以更多的艺术灵感和创作激情。”
世界的青岛
改革大潮初涌时,日本企业家荒井芳男先生,在下榻的宾馆高楼上画了《青岛的雾笛》。那时,青岛的山海尚隐约在雾中,这位来自异国的企业家却听见了破雾导航的笛声。
2005年,澳大利亚画家查尔斯·比利奇来青岛了,他爱上了青岛钟灵毓秀的山海。在长4.2米高1.2米的大画布上青岛百年的历史沧桑和朝气蓬勃,交织在画家笔下斑斓的油彩中了。他以新的匠意画下了《大青岛》。
从青岛走出,登上世界诗坛的百岁诗人臧克家先生曾深情地说:“青岛,就名字而言,就很有诗意。”
诗意的山,诗意的海,如今又将扬起诗意的风帆。
2008年青岛的碧海扬起来自世界各地的风帆时,必将有更多的中外画家来这里,画青岛历史的诗意和时代的五彩缤纷。
青年学子在灿烂的阳光下,画着绿树掩映下红瓦黄墙的沧桑斑斓,画着蓝天背景下新建筑像蒙德利安似的抽象分割。画着古老神秘的青山,画着碧海中扬起的风帆。
孩子们的彩笔涂画的更是灿烂,他们画的也许就是青岛未来更美更浪漫的景观。
“画中有诗”。画笔下的青岛,尽是五彩斑斓的诗。
“画在青岛”因为青岛到处是五彩斑斓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