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今报报道：他不是警察，却“喜欢”抓小偷。10年来，他参与抓获的小偷有1200多个，平均不到3天就抓到一个。他是一个民间反扒者。

　　打了长时间的“交道”，小偷们几乎都认识聂光增，除了用金钱利诱他外，也把威胁和殴打带给了他，但他选择坚忍地走自己的“道”。

　　10年间，先后有20多个人跟他一 起抓贼，但后来慢慢都退出了。在民间反扒的道路上，聂光增越走越孤单，他说，真不知道以后还该不该去抓贼了。

　　【民间走出的反扒英雄】

　　缘起 父亲的羊被偷

　　让聂光增走上抓贼这条道的，是10年前他的父亲遭遇的一次被盗。“1995年，我79岁的父亲养了三四十只羊。这些羊差不多是他一辈子的收入，给他带来了很多乐趣。”他说，但一夜之间这些羊全被偷走了，给了年迈的父亲很大的打击，也给了自己很大的影响。就在这一年，在郑州当兵的聂光增复员，留在了郑州，开始在一个派出所当联防队员。

　　“偷羊人到现在也没找着。但从此以后，看见小偷我就恨得慌，想把他们抓住。”他说，“小偷都是坏了良心，偷车、掂包。在医院里偷病人的小偷最可恨，一边是病人急着看病，一边小偷却偷人家的救命钱。”可以说，“天下无贼”，是他选择走上民间反扒之路的最原始的想法。

　　他说，最初看到小偷时，他会打报警电话，然后协助民警一起抓，到1999年他就开始自己行动了，遇见小偷就盯着，直到把他们抓住送到派出所。从这一年起，聂光增的精力几乎全部放在了抓小偷上，没有一份正式的工作。

　　战绩 10年抓了1200多个贼

　　时间一长，聂光增把小偷的“习性”摸得滚瓜烂熟。偷旧自行车的人如何行动，偷电动车的贼怎么下手，在公交车上掂包的贼如何配合，他都十分清楚，所以抓起贼来，几乎是一下一个。

　　聂光增平时很少带爱人和孩子到公园玩，今年过年的时候，他难得地领着爱人和孩子到碧沙岗公园转转。可刚到公园门口，他就发现了两个人好像要下手偷窃。聂光增对老婆说：“你们自己玩吧。”不等老婆吭声，他就闪进了人群。一个多小时后，聂光增把小偷送进了派出所，爱人也已经气得回了家。现在，爱人见聂光增回到家，别的几乎不问，就问一句话：“今天又抓了几个？”

　　抓贼的成绩确实让聂光增感到自豪和骄傲。10年来，他自己抓的贼有500多个，和别人一起抓的有700多个。仅去年，他就抓了200多个小偷，今年他已经抓了100多个。最多的一天，他一连抓了8个贼。

　　这些年，有人想跟着他一起抓小偷，正好他也需要帮手，就陆陆续续收过20多个徒弟。这些徒弟中，还有几个是他亲手抓过的小偷。

　　【抓贼带来的“利害之战”】

　　诱惑 一天200元，你给我们望风吧

　　有些老贼经常和聂光增交手，总是被他送到派出所，过几天出来了再去偷，再被他逮住。一些老贼，竟被聂光增逮住过五六次。为了不再犯到他手里，小偷们塞钱给聂光增，他都没有要。有时候聂光增正在街上走着，有人会突然拦住他说：“哥，你等会儿。”说完转身跑到附近的商店里，抱着成箱的饮料和整条的烟，塞给他就跑。老聂知道这人是自己曾经抓住过的贼，就抱着东西追上还回去。

　　有个盗窃团伙，几次都被聂光增送进了派出所，他们找到聂光增说，你老抓我们，我们吃啥，一天给你200元钱，你给我们望着风，啥事都好办了。

　　聂光增生活很艰苦，有些贼趁机给他做工作。他们给聂光增算了一笔账：以老聂的身手，一天偷两辆车不成问题。以一辆车卖200元算，一天可以挣400元，一个月下来就是1.2万。不出两三年，老聂就可以买套房子了，这比抓小偷强多了。聂光增把这些都拒绝了。用他的话说，钱对自己很重要，但不能昧良心。

　　威胁“再抓（贼），老婆孩子以后小心点”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小偷看见聂光增就溜。今年7月4日下午2时，在郑州市工人路与中原路交叉口，3个男子形迹可疑，老聂开始跟踪他们，3人多次下手偷窃均未得逞。在王家门村附近，3人盯上了一辆崭新的电动车，但同时也发现了老聂。3个小偷急了，把撬锁工具一扔，过来把老聂围住，一顿拳打脚踢把老聂打倒在地。

　　不到5分钟，现场围了100多名看热闹的市民。“他们是来偷电动车的，我是抓他们才被打的，快帮帮忙啊！”聂光增奋力呼救，但没有一个人帮他。十几分钟后，才有一个人拨打了110。

　　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已经发生了两次。老聂的右手掌心有一个三厘米左右的伤疤，是翻墙追一个小偷时被玻璃扎破的。还有很多小的伤疤，什么时候留下的，老聂自己都记不清了。除了被打外，老聂还接到过威胁电话。

　　9月2日，一个电话打到老聂手机上：“你这几天注意点！你抓小偷抓得太多了，再抓，老婆孩子以后小心点！”

　　这个威胁电话，触到了聂光增的痛处。聂光增说，小偷威胁他自己还好点，关键是老婆孩子，尤其是孩子还在上学，这让他很担心。

　　【民间反扒之路的尴尬】

　　困顿捡瓶子换钱补贴家用

　　对聂光增来说，钱非常重要，因为自己没有稳定的工作，一家三口的日子一直非常拮据。

　　爱人在一家单位当临时工，每个月不到500元钱的收入是家里最固定的经济来源。有时候，聂光增会被请到一些单位，做临时治安工作，多少有点工资，更多的时候，就只有靠东拉西扯挣点钱，比如推销塑料袋等。走在路上，看见有废弃塑料瓶，他会捡起来，积少成多，然后卖掉。“最多一次卖过10元钱”，聂光增现在说起来，还显得十分高兴。

　　聂光增一家三口住在郑州西郊一个都市村庄里，一间房每月的房租150元钱，加上水电费、生活费、孩子上学的费用，一家人的生活十分紧张。因为穷，聂光增很少回山东老家，“来回一趟得一两千，上哪去弄这个钱啊”。

　　抓到小偷后，派出所会根据处理情况给老聂一些奖励，刑事拘留的会奖励三五百元，劳教的会奖励二三百元，这笔钱对于聂光增来说十分重要。“抓小偷能有点奖励，也是我想去抓贼的一个原因”，聂光增并不避讳这一点。

　　困惑 “出力不讨好”，我真“傻了”吗？

　　要说聂光增志愿抓贼是好事，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理解支持他，尴尬的事也经常发生。有一次，聂光增看见一个小偷将一名女士的手机偷走，他追上小偷，把手机要了回来，正好那位女士打电话寻找自己的手机，老聂接了电话。

　　“你为啥偷我手机？”还没等聂光增解释，那名女士就是一顿呵斥。聂光增好一番解释，女士才半信半疑地接过了手机。

　　除了被失主误解，有时候民警也不是很喜欢他。有时，老聂抓盗贼送到派出所后，还会给媒体打电话。这时个别派出所就不乐意了：“你抓贼可以，但不要老上媒体，这不是想出风头嘛。”

　　记者随机采访了10位市民，有7位市民对老聂的行动表示尊敬，另外三人认为，一个市民只要在遇到小偷的时候伸手就可以了，一直盯着抓小偷也未必合适。也有市民觉得老聂的工作对家里没一点贡献，还总是让家人担心，“出力不讨好，太傻了”。

　　【民间反扒的两难选择】

　　声音 为社会除害 给政府帮忙

　　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刘道兴认为，从某种程度上讲，聂光增就是一个抓贼的“特殊的个体户”。刘道兴说，对于聂光增等反扒志愿者的行为，首先应当肯定其见义勇为的精神。因为现在城市人口流动非常快，有反扒志愿者对付小偷小摸，不仅可以为社会除害，还可以弥补警力不足，给政府帮忙。但是，有时候一个小偷的背后是一个大的盗窃团伙，在这种情况下，以一个人的力量去对付一个团伙，一旦遇到危险，对反扒志愿者的家人和孩子来讲，损失都是无法挽回的。因此，聂光增这种行为虽值得尊敬，但不应该多加提倡。郑州市公安局反扒支队的民警也认为，老聂勇于抓贼的精神是值得提倡的，但对这些民间的反扒高手，警方不会过多鼓励，毕竟抓贼是非常危险的。

　　道路民间反扒者越走越孤独

　　在中国，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民间反扒高手，其中最出名、也最有争议的是西安的刘孝雨。据报道，他曾经抓住过3000多名小偷，但他的遭遇几乎和老聂一样，没有工作，抓小偷最后变成了自己引起社会关注的一个手段。目前，刘孝雨已经离开西安，几乎再也没有关于他抓贼的报道。

　　在南京、深圳等地方，曾经出现过民间反扒志愿者协会，因为存在种种问题，最后也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在郑州，曾经志愿抓小偷的民间反扒者有20多个，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聂光增自己也非常想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希望工作的同时还能继续抓贼。目前，聂光增几乎很难找到这样能够兼顾的工作。因此，像聂光增这样的民间反扒高手，在现实通向理想的途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姜柯安 沈春梅/文 李国光/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