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风筝家父确实会做，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会，我不会，帮不上这个忙啊。”何田抱歉说。

    “那你能不能给令尊写封信，请他在信里把做龙 头的方法告诉我们？”郑中华说。

    “信倒是能写，可两封信一来一往说不定得多长时间，不耽误你们参加风筝会吗？”何田说得也不无道理，一封信走水路，一个月两个月都是它。

    “那寄航空信啊。”冯之岐建议。

    “航空，我还真没寄过航空信呢，邮资一定很高吧？”何田问。

    “何田君，高没关系，邮资我出啊。”冯之岐说。

    “之岐君，你骂我？”何田倒不是在乎这俩钱儿，他老子为了培养他，是不吝工本的，他是寻思做个风筝这么兴师动众的值得吗，听冯之岐这么一将，便满口答应往家里寄封航空信，请父亲教授做龙头的方法，冯之岐、郑中华两人自是不尽的感谢。

    那边有何田向父亲请教龙头的做法，这边冯之岐他们已经开始做上腰节了。相对来说，大龙风筝的腰节还是比较好做的，用的材料也不多，只要有竹条、鸡毛、绢和线就可以了，当然做完以后也要用颜料画上图案。腰节是圆形的，因为这个大龙风筝的节数较多，所以直径要大些，他们选在了18厘米上，通过腰节圆心的横担是72厘米。99个腰节的大小一样，重量也要一样，还要糊上绢，在横担两端绑上鸡毛，最后要把这些腰节连在一起，这个工作量也是很大的。他们每天还要上课，课后要复习功课，只能挤时间扎风筝。见他们每天削竹条、扌威圈、绑线，忙得不亦乐乎，山岛和直子又来帮忙了。这两个人思想不激进，和中国学生关系又好，所以愿意帮这个忙。英子也来帮忙，她看做腰节的活儿不算难，就主动伸了手。活儿多架不住人手众，大家七手八脚这么一忙活，99个腰节很快就扎完了，而且都是精工细做，竹子一般粗，圆一般大，横担一般长，就连横担两端五根鸡毛的角度都是一样的，把这些腰节叠放在一起，几乎能够完全重合。

    往腰节上糊绢是个更细的活儿，三个中国学生只能自己干，但山岛和直子也乐意帮忙打打下手，比如裁个布了，打个浆糊什么的。当他们把最后一个腰节糊完时，何田也带着父亲的信来了。何老先生对儿子的要求很当回事儿，按时寄来了航空信，把龙头的做法说得很清楚，还配了图，连腰节间的距离以多大为好，怎么放飞的事儿都说了。

    何田见腰节已经做完，遗憾地说：“我这封信是不是送晚了，这不都做完了吗？”信已经到了两天了，学习忙，请不下假来，何田只好等到星期天来送信。

    冯之岐忙解释说：“腰节是做完了，可这个大龙风筝最重要的部分是龙头，没有令尊的指点，我们可是做不出来的。”

    郑中华说：“你今天来得正好，来了就别走了，帮助我们画腰节吧。”

    何田问：“那你们不着急做龙头了？”

    郑中华说：“做龙头用不了那么多人，画腰节的活儿挺缠人，多一个人是一个人。”

    何田笑着说：“你们这不赶上抓劳工了吗？”冯之岐说：“那没办法，谁叫你是菱湖人来。”

    何田和徐敬敏、安昌旭、山岛、直子画腰节，冯之岐和郑中华根据何父的信研究怎么扎龙头。龙头也是用竹条扎的，只是形状复杂，不像腰节那么好做。但是有了何老先生的图纸和文字说明，做这个东西对两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他俩先用竹条试着绑扎了一个龙头，这个龙头看着也像，但总觉得不够威风，于是又拆了重扎，这么反复了三次，直到第四个，两人看了才满意。其实这个龙头也只不过是个轮廓，还有很多地方要细细加工，比如眼、嘴、舌、鼻、角、须等。他们不愧是念过大书的，也真是能琢磨，又自己研究出不少奇妙的办法。龙眼不仅是活的，能转动，而且设计上自动控制开关，能闪光，一会儿红光，一会儿绿光。嘴、舌上还安了连动开关，张嘴伸舌的动作同时完成，舌头伸到头能有半米多长，胆小的人看了都害怕。龙角做得也比何老先生设计的夸张了许多，不仅长，而且叉多，形状复杂，既像鹿角，又像麒麟角。鼻旁的两根龙须也是用竹条做的，基部粗，端部细，弯成S形，用绢包糊，末端绑上绒球，真是栩栩如生。

    说话间就又过去了一个来月，龙头扎完了，腰节也画完了。他们把龙头糊上绢，涂了色，放在地上一看，简直就是一个真龙下凡。他们又按何老先生教的办法把99节腰节按直径1.7倍的距离用三根腰线连在一起，再拴上龙头，这个大龙风筝就大功告成了。这个风筝足有30多米长，龙头就有一米来长，以红色调为主，配以青色、绿色，如果放到空中，那一定是一条威风八面的巨龙。

    大家都着急试放一次，虽然风筝做得漂亮，可到时候飞不起来就现眼了。

    可什么时候试放，到哪儿试放呢？这么大的风筝，没有五六级风是放不起来的，可大夏天没有那么大风。地方也是个问题，不敢在路上放，风筝太长，怕挂到建筑物上弄坏了。正好赶上一个星期天有风，大约有四级吧，这个季节有这么大风已经不容易了，大家都说应该利用这个机会试一试。没合适地方，大家就孤注一掷，决定到学校操场去放。

    这天的天气真是成人之美，到学校操场时，风大了起来，至少也能有五级，是放大龙风筝的合适风力。风筝的动力就是风，风小了风筝飞不起来，风太大又容易把风筝刮坏。怕人手不够，拉不住风筝，大家把英子也拉去了，这么着凑了七个人。冯之岐在往提线上拴牵引线时，系了个假活扣，安昌旭问系活扣风筝跑了怎么办？冯之岐说这个活扣只能越拽越紧，不可能开。他和郑中华牵线，另几个人一个人擎着龙头，其他人每人擎起几节腰节，正好一股大风吹来，冯之岐说“放！”几个人便同时把风筝向空中送去。大家怀着激动的心情，盼望着这个不知凝聚了他们多少心血的风筝能翱翔空中，再为祖国争得一次荣誉。可是大龙没能飞上天，大家一松手，龙头带着几节腰节只摇晃了几下就落了地。又试了一次，还是这个结果。大家琢磨是什么原因使“大龙”上不了天呢？郑中华说可能是牵引线放得太短，影响了承风量。这次把牵引线放到20多米，大家再送风筝时，风筝便随着牵引线不断交替的抖、拉、收、放，稳稳地升了上去。“大龙”一直飞到80多米的高度，这个高度空中气流比较稳定，它随着牵线人的动作或摇头或摆尾，做着各种优美的动作。

    “大龙”没放起来时，操场上没有几个人注意它，当它升到高空时才引来了众多注意的目光，有人甚至惊呼起来。这也难怪，他们没见过这么大的风筝。这条巨龙在空中真是太美了。它虽然有几十米长，可在空中摆动起来就像姑娘扭动腰肢一样悠然自如，忽上忽下、摇头摆尾的样子就像真的在兴云行雨。大红的龙身，绿色的脊线，浓墨重彩，更体现出龙的威严。更奇的是随着龙口的一张一合，那张硕大的龙舌也一伸一缩，可以转动的眼睛虽因天亮而使闪光不甚耀眼，但也足以使看客们叹为观止了。当这些日本学生看明白了这是中国留学生放的风筝时，不禁向他们投去了敬佩的目光。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么大的风筝是怎么做出来的，又怎么能升到空中？中国的大龙风筝在他们心中是个谜。

    遗憾的是这条中国龙没能参加上风筝会。当他们把大龙风筝像稀世珍宝一样收藏起来，准备参加第二届东京大学生风筝会时，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爆发了。1937年7月7日，驻在北京丰台的日本中国驻屯军第一团，以寻找演习中一名失踪的日军士兵为借口，要进入宛平城搜查，理所当然地遭到中国军队拒绝，丧心病狂的日军竟炮轰宛平城，枪杀无辜平民，中国抗日军人压抑已久的抗日烈火终于如火山一样爆发了，他们把愤怒的枪口对准了日军，引发了中国的抗日战争。（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