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民银行在7月21日宣布,放弃只盯住美元的固定汇率制,重新校正人民币基准价,改为参考一篮子货币来确定人民币汇率的浮动制度。自那天起,国际市场的外汇分析师们就一直在猜测:中国一篮子货币中的货币组成及各种货币的权重,更有人将中国参考一篮子货币定价等同于一篮子储备,由此造成中国将分散外汇储备的疑
虑。
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在8月10日向外界解开了第一个谜团,他说,中国央行所说的一篮子货币主要包括美元、欧元、日元和韩元,其他还包括新加坡元、英镑、马币、俄罗斯卢布、澳元、泰铢及加元。周小川并未透露各货币所占的权重,也没有说一篮子货币是否包括与祖国内地贸易往来比较多的台币和港元。在周小川讲话后,市场分析评论不断,其中有些评论又将中国参考一篮子贸易权重定价与中国的一篮子外汇储备构成混为一谈。
解惑的同时必然带来悬念,因为周小川只说了能说的。他不可能说中国的外汇储备怎样构成,更不可能告诉市场,参考一篮子货币定价并不等于这就是中国一篮子外汇储备构成。这个道理很简单,当人民币已经成为世界外汇市场的影子货币之后,当全世界的外汇投资者都在猜想人民币下一步会不会继续升值的时候,周小川就成了格林斯潘第二。
但是,周小川的讲话仍然极有价值。首先,他明确了人民币已经开始脱离美元体系,从此“独立于世界货币之林”,打消了前段市场人士仍然认为的中国新的汇率制度实为继续盯住美元浮动的疑虑;同时,他说出了人民币所参考的一篮子货币的币种构成,并清楚指出,这些币种的选择主要是参考贸易权重,这让分析师们可以猜想人民币浮动后对世界主要货币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地点出,一篮子货币中包括亚洲主要货币,特别是日元、韩元、新加坡元等,等于点出了未来人民币走势与其他亚洲货币同进退的预期。
既然是参考贸易往来的权重来确定一篮子货币,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外汇储备构成。因为,一个国家的贸易权重与储备权重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很多时候可能差之千里。比如,根据2000年的中国贸易数据,对美国、日本和欧洲的贸易量大约占60%,而当时中国央行拥有美国一国的美元资产就远远大于60%。相反,在中国2004年银行间结售汇市场的全部结算额中,欧元兑人民币的结算量大约只占所有币种结算量的1%,远远少于日元和港币,但这并不等于在中国的一篮子外汇储备中欧元比日元少,更不等于我国只储备了1%不到的欧元。
按照我国目前的贸易权重,美元所占权重大约为30%,日元和欧元各占20%,韩元则占10%。所以韩元被周小川特意提到。但周小川不可能提到,中国与许多欧、日以外的非美国家和地区进行的许多商品和货物结算选择的是美元,这个比例大约也接近30%。而且,贸易权重并不等于结算选择币种的权重(中国与许多非美国家的贸易结算都选择以美元计价);更进一步说,中国的对外债务60%以上是以美元计价的,拥有的对外债权最大的也是美元。所以,我们储备美元的比例无论如何不可能小于60%。指出这个事实是为了说明:中国不可能将现在以美元为主的外汇储备分散至根据贸易权重测算的一篮子货币。鸡尾酒毕竟还是酒,美元的味不能一下变成别的味。以上论点的另一个最重要的参考依据是:新加坡早就采取盯住一篮子贸易权重货币定价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但该国至今仍然没有根据贸易权重配比外汇储备。
当然,贸易权重特别是贸易结算量权重与世界各国外汇储备权重有着密切的比例关系,对发展中的人民币而言更是如此。在周小川最近的讲话中我们发现,他特别提及希望中国的企业在对外贸易中更多地选择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这是一个信号:人民币在“独立于世界货币之林”后,将逐步向真正浮动迈进。而人民币走向世界的前提之一是:更多的国家选择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并进而将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由于目前人民币在购买力平价上的相对优势,选择人民币做结算货币对许多国家都是有利的。而人民币结算量的扩大,势必带来各国储备权重的变化,并反过来促使中国减少美元储备。当然,这个趋势是缓慢的,但当人民币真正走向世界后,对美元汇率可能构成威胁。因为捆绑支撑了美元十年的人民币一旦分道扬镳,许多国家又改为选择人民币做储备,目前世界主要储备货币——美元——的价格一定下跌。现在,世界上还没有人说人民币会成为储备货币,更没有人指出人民币会威胁美元的霸主地位。相反,美国的政客们对人民币是否浮动一事——实际是深刻的改革——心情最迫切。他们可能万万想不到,人民币真正浮动的日子就是美元“霸主溢价”缩水的日子。当然,这是未来许多年后的事情。
(何志成)
(作者为中国农业银行总行营业部高级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