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菜不来吃真是遗憾啊。”桥本又夹了一块生鱼片,吃完说:“我是学军事的,可说句心里话,我很欣赏中国的文化。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我们大和民族都很注意向中国学习。日本的建筑、
服装、饮食、茶道、佛教、音乐、艺术等,都是向中国学的。”    “桥本君肯说真话,令人佩服。”郑中华说。“你就说中国的风筝吧……”
   “我们日本的他叩也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没等桥本说完,山岛插话说。
   桥本不愿意让人打断他的话,他想在徐敬敏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博学多才,便很不高兴地瞪了山岛一眼,接着说:“中国的风筝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了,日本的他叩是公元794年才从中国传入的。”山岛和桥本说的“他叩”,在日语里就是风筝。“风筝就涉及很多学科的学问,比如艺术造型、美术、纸艺、布艺、仿生学、空气动力学、民间文学等等。做风筝,既要好看,又要飞得高飞得稳,你就得懂这些学问。我真佩服你们中国人,能把风筝做得出神入化,惟妙惟肖。那天我看天上有一架飞机,就想观察一下是战斗机,还是运输机,可看了半天没看明白,那架飞机飞得不高,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很奇怪,这架飞机的消音装置怎么这么好?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一个中国小孩子放的风筝。”桥本说完,大家一阵笑。
   “这才是唐僧遇见白骨精———分不出人妖来了。桥本君这个眼神怎么能上陆大呢?”冯之岐调侃说,“但桥本君也真不愧是军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军事情报啊。要说中国风筝啊,还真和军事有关。春秋战国时期,由于战争的需要,人们以鸟为形,以木为料,制成可在空中飞行的木鸢,用于侦察和送信。木鸢产生于战争之中,用于战争之时,又随着我国丝织业和造纸业的发展而不断演变、发展。在楚汉相争的最后阶段,汉兵包围楚营,汉将张良借大雾迷蒙之机,从南山之隐放起丝制的大风鸢,并让吹箫童子卧伏其上,吹奏楚歌,同时命汉军也在四面唱起楚歌,使楚营官兵思乡心切,不战而散,留下了张良‘吹散楚王八千子弟兵’的传说。”
   “唐代诗人唐采在《纸鸢赋》中记载:‘代有游童,乐事末工。饰素纸以成鸟,象飞鸢之戾空;翻兮将度振沙之鹭,杳兮空光渐陆之鸿,抑之则有限,纵之则无穷,动息乎丝纶之际,行藏乎掌挥之中。’古人把风筝都写活了,真是神奇。”郑中华说。
   听冯之岐和郑中华说古,桥本也来了兴致,他说:“中国古代还有很多咏风筝的诗,也是很美的。唐代诗人李商隐有一首诗写道:夜静弦声响碧空,宫商信任往来风,依稀似曲方堪听,又被移将别调中。这诗把风筝写得多美,难怪中国人这么迷恋风筝。”
   桥本也算是有些文化,可他毕竟不是中国人,对中国的文化不是太通,说话就难免有漏洞。冯之岐不是要贬低他,而是怕以讹传讹,所以纠正了他的说法:“桥本君,对不起啊。你刚才背的那首诗我记得不是李商隐的,是高骈的。而且诗中所说的风筝,不是我们放的玩具风筝,而是悬挂在屋檐下的铁马,它是用金属片做的,风一吹就出声,所以叫风筝。中国玩具风筝的名称源于五代时期,亳州刺史李邺,在纸鸢上装制竹哨,风人竹哨,声如筝鸣,纸鸢由此得名风筝,现在的风筝是抢的铁马的名字。”
   桥本不知冯之岐说得对错,看看何田,何田证实说:“之岐君说得对。”
   桥本笑了,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奥妙无穷。但我们大和民族也有一个好传统,不仅好学,而且善用。比如我们模仿风筝改进了飞机,用火药制成了炮弹,这对大日本帝国是太有用了。”
   “如果把这些武器用于国防,那是好事,如果用于侵略,那可就……”冯之岐说。
   桥本刚要接话,直子给他夹了一块鱼,说:“哥哥,吃菜。”
   徐敬敏也突然微微笑了一下。
   “徐小姐,你笑什么啊?”直子以为徐敬敏是在笑她哥哥,提防地问。
   “我想起一件事,觉得挺好笑的。”
   “徐小姐,什么事啊,能不能讲给我们听听?”桥本接过话碴儿。
   “我说了你们可别怪我啊。”“不会,不会。”
   “说是宋朝的时候,武大郎因受其弟武松的牵连———武松不是上梁山投了宋江吗,为了逃避朝廷的追捕,漂洋过海来到了日本。当时日本没有文字,听说武大郎是中国人,日本人就把他当成了圣人,请他教日本人写字,可武大郎是个半文盲,他不会写几个字,但他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于是就凭印象,写出一些偏旁部首和缺胳膊少腿的汉字,教给日本人,所以日本文字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徐敬敏说完,大家一阵笑,只有桥本没笑。
   冯之岐意犹未尽,也接着讲了一个笑话,说是日本原来没有国旗,武大郎到日本后看到炊饼放在手帕上的图案挺好看,就帮助日本人设计了太阳旗。
   大家又是一阵笑,还是桥本没笑。桥本接过话碴儿说:“日本的国旗不管是不是武大郎设计的,我都觉得设计得好。日本国旗上这一轮光焰无际的太阳,照耀着大日本,也照耀着全世界,今后的日本将是对世界贡献最大的国家。”
   冯之岐听了桥本的话心里不是滋味,冷笑一声问:“桥本君,你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日军侵占了我们东三省,就是对世界的贡献吧?”
   何田听冯之岐的话有火药味儿,忙说:“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郑中华看了何田一眼说:“何田君,你是把国内的习惯带到日本了吧?”
   桥本却接过冯之岐的话说:“有些事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们出兵东三省,不能说是侵占,而是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是为了日中两国和全亚洲的共同繁荣。这一点你们的张少帅理解得很透,所以他才带着东北军撤走了。”
   “日军大量掠夺东北的煤炭、木材、矿石、粮食,这就是你们的共存共荣?”冯之岐质问道。
   “之岐君,不是掠夺,是交换,煤炭、木材、矿石、粮食都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日本为了保护东北,投入那么多军费,还不应该有一点儿回报吗?”
   郑中华“叭”地一声放下筷子,大声说:“这是强盗逻辑!贪得无厌,最后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中华君,吃菜,吃菜。”直子见郑中华生气了,往他的菜碟里夹了一个挺长的螃蟹腿。
   “谢谢,对不起。”郑中华看了直子一眼,这才想起桥本是她的哥哥,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今天我请诸位吃饭,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啊。”桥本双手抱了一下拳,表示歉意。
   郑中华刚坐下,冯之岐又站了起来,笑着对桥本说:“酒足饭饱,该走了。谢谢桥本君的饭菜了。”
   桥本看大家也都站了起来,便说:“对,该走了,我和何田君也得回校了。”
   桥本和大家慢慢往外走,何田却跑到吧台结了账。直子小声问桥本:“哥哥,怎么是何田君付账啊?”
   “你别管,他家有的是钱。”桥本小声对直子说完,又扭身对徐敬敏说:“徐小姐,下周日陆大举行格斗比赛,您若能赏光前去观看,为我助威,我将不胜荣幸。”
   “桥本君,对不起,我对打打杀杀的没有兴趣。”徐敬敏回答得不大客气。
   “徐小姐,去吧,我陪你一块儿去,看格斗挺有意思的,给我哥哥一点儿面子。”直子劝徐敬敏。
   桥本没再说什么,给徐敬敏和大家敬了一个军礼,和何田一起走了。
   大家吃饭时,安昌旭去了一个小广场。他一个人悠闲地站在广场内,嘴里打着口哨。远处有一幢西式别墅,铁栅栏内是一幢镶着瓷砖的两层小楼。大门口有一卫兵持枪站岗。这里是广田弘毅首相的官邸,安昌旭的目光不时偷偷地射向那里。(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