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警官没有答腔,带着小警察走了。山岛支起三角架,给大家照相。三个男生站在后排,两个女生站在前排。郑中华站在直子后边,冯之岐站在徐敬敏后边,两人都尽量往前站,想与直子、徐敬敏离得
近一些。山岛调好光圈、焦距说:“不要动。”他快速跑到直子旁边站好。快门响了,大家笑了。    大家回到公寓时,已是傍晚。夕阳照在公寓的米黄色木板墙上,使阳光和木板墙恰到好处地融为一体,只有那反着微光的玻璃窗告诉人们这里是一座房子。几个大学生都住在这个名为“大禾”的公寓里。这是一幢日式木板平房。说是平房,设计还挺复杂,有门斗有阳台有阁楼,还有一个小院子;说是别墅,却缺少豪华和气派,能呼应建筑的绿地也不够档次。
   直子的房间里很亮,她打开了棚上吊着的一支30瓦日光灯,灯光把床上的花床单照得很耀眼。床头上挂了很多照片,多是直子的单人照,有背景是皇宫的全身照片,有放风筝的半身照片,还有头部的特写照片,只有一张是她哥哥桥本喜之郎身穿军装的半身照片。郑中华趴在桌子上看一本影集,影集里也多是直子的照片。直子坐在床上扒橘子,扒完后,递给郑中华。“中华君,吃橘子吧,这是我们家乡产的,可甜了。”郑中华可能正陶醉于直子迷人的倩影中,没去接橘子,直子掰下一瓣送到他嘴里。
   “直子,你太漂亮了。”郑中华把橘子咽下去后说。“是照片漂亮,还是人漂亮?”“照片漂亮,人也漂亮。”
   “奖励你会说话,吃吧。”直子说着把剩下的橘子都塞进郑中华口中,郑中华大嘴一张,又吃了起来。
   “真甜。”郑中华边吃边说。
   “甜就多吃点儿。”直子从桌子上柳枝编成的果盘里又拿出一个橘子扒起来,一边扒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郑中华。见郑中华把第一个橘子吃完了,直子又把第二个递过去,郑中华没好意思接,让她也吃。
   “你吃吧,我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你吃得真香。”
   郑中华又接过第二个橘子吃起来,两口就吃完了。“我们家乡不产橘子,产苹果和梨,还有桃、杏子……”“中华君,你可别说了,馋死我了。”直子撒娇说。“你真可爱。”“你说说,我怎么可爱?”
   “你长了一脸联人肉,眼睛还特别勾魂,见到你,我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你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很知道疼人,还特别聪明。”
   “行了,中华君,你可别拍马屁了,就我这笨样儿,还聪明呢,人家徐小姐才真聪明呢。”
   “徐小姐聪明,你也聪明。徐小姐是学习上聪明,你是为人上聪明。直子,我得回房间了,不然他们又该拿我说事儿了。”郑中华站起来要走,直子又把他按到椅子上。
   “说就说,怕什么?”
   “倒不是怕什么,就是不想给人家提供谈资。直子,我看山岛君对你……”
   “怎么,吃醋了?你放心,我对他没有感觉。”“真的?”“那当然了。”
   “那太好了。我要是娶了你这么一个好太太,这辈子就太幸福了。”
   郑中华又站起来,深情地望着直子:“直子,我爱你。”
   “中华君,我也爱你。”直子扑到郑中华怀里,郑中华紧紧抱住她,亲吻起来。
   山岛英子手中拿了一个拖把在门外敲门,没人应声。她便用钥匙打开门进来,看见郑中华和直子在亲吻,要退回去。
   “对不起,我来擦地,以为屋子里没人呢。”英子是山岛一郎的妹妹,大禾公寓的服务员。她细高挑的个儿,圆圆的脸,眉心上一块黄豆粒大的痣涂上了红色,不细看还以为是化的妆呢。
   直子脸红了,不情愿地对英子说:“那请进来吧。”
   英子没有再进去,只是告诉她:“对了,直子小姐,你哥哥来了,还领来一个中国同学。”
   “中华君,走,我们去看看。“听说哥哥来了,直子很兴奋,拉着郑中华的手出了屋。
   在郑中华和冯之岐的房间里,几个男大学生席地而坐,热烈地谈论着风筝。身着日军军服的桥本喜之郎和那个中国留学生也在座,他俩都是陆军大学的学生,那个中国留学生叫何田。在日本人中桥本属中上等个儿,身体很壮,没留头发的脑袋和身材相比显得略小了一点儿,一对小眼中有两个黑黑的瞳仁,狡黠中蕴含着几分睿智。何田的个子不大,但脑袋不小,眼睛略向外鼓,看起来倒不难看。
   直子一进来就坐下搂住哥哥的脖子,撒娇说:“哥哥,你怎么总也不来看我啊?”
   “训练太忙,这不来了吗?”桥本说。“咱们今天不是约好了去皇宫广场放风筝吗?你们怎么没去?”桥本又问。
   “去了,可放了一会儿就被警察赶走了,说是皇宫广场不让放风筝了。”直子说。
   “我说那儿怎么一个放风筝的也没有呢。”桥本说。“警察说怕风筝挂到建筑物上影响市容。”山岛说。“什么怕影响市容,是为了天皇的安全。”安昌旭说。“放风筝怎么会影响天皇的安全?”山岛不解。
   “怎么不会?比如你把照相机装在风筝上,偷拍皇宫里的活动……”冯之岐说。
   “要是在风筝上捆上炸弹,割断风筝线,还能炸皇宫呢。”安昌旭说。
   “看你们说的,好像真事儿似的。谁敢炸皇宫,不用警察管,我就先把他们都干掉了。”桥本自信地说,又指着何田介绍道:“我的同学何田君也是个风筝迷,他听说你们几位家也在菱湖,是老乡,一定要来会会。今天我请大家吃饭,都得去啊。”
   “哥哥,我要吃寿司。”直子说。
   “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哎,徐小姐呢?”其实桥本要请的就是徐敬敏———他和冯之岐一样,都喜欢徐敬敏,别人不过是“电灯泡”,就连他的妹妹直子也一样。
   “徐小姐用功,一定是在房间里看书呢,我去帮你请吧。”直子说。
   “那咱们走吧。”桥本说完,大家纷纷站起来要走。
   “桥本君,对不起,你们去吧,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啊。”安昌旭贴着桥本的耳朵小声说。
   徐敬敏确实在房间里用功。这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边有一张单人床,一张三屉桌,一个书橱,还有一个衣橱。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照片上的徐敬敏年龄还很小,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桌子上有一个小镜框,里边有一张她个人的半身照片,是近照,围着围巾,只露了张脸。她在背元素周期表:“氢、锂、钠、钾、铷、铯、钫、铍、镁、钙、锶、钡、镭、钪、钇、镧系、镧、铈、镨、钕……”下一个元素名她忘了,在尽力地想,但没有想起来。“我怎么这么笨,镧系这15个元素名背了好几遍还背不下来。”她看了一眼书,又背起来。
   直子在外边敲门,没等徐敬敏喊“请进”,就不请自进。“徐小姐,别用功了,走,咱们吃饭去。”
   “不行,我不能去,元素周期表我还没有背下来。”徐敬敏推辞说。
   “去吧,徐小姐,是我哥哥请客,你不去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吗?”直子说着就去挽徐敬敏的胳膊,徐敬敏只好跟着去了。
   一家餐馆的小包间内,墙上挂着两幅镶在小镜框里的装饰画。五男二女围着一个正方形矮桌在吃饭。桥本先往徐敬敏的菜碟里放了一个肉串,直子也往徐敬敏的菜碟里夹了一个紫菜卷,桥本又往直子的菜碟里夹了一块寿司。
   “大家请吃吧,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桥本举着筷子劝大家。
   “桥本君太客气了,这么好的饭菜还说是粗茶淡饭。”山岛说。
   直子在有滋有味地吃寿司,徐敬敏慢慢地在吃紫菜卷,其他人也都开始自己夹菜吃。
   何田看看在座的几个人,问:“安先生怎么没来呢?”直子告诉他:“昌旭君总是喜欢独往独来。”(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