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洁白的蘑菇云，几只风筝在白云下飞舞。风筝下是一座中国唐代风格的大屋顶建筑，黑瓦白墙，气势恢弘，这是日本皇宫———天皇议政和生 活的地方。日本皇宫原是江户时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康的大本营，明治时代改为皇宫。这座古老典雅的仿唐建筑位于东京市中心，四周由敦厚坚实的石墙围绕，被曲曲弯弯的护城河环抱。石墙和河堤上树木茂密，郁郁葱葱。护城河水，碧波荡漾，映出和岸上树木一样的倒影。几只野鸭无忧无虑地缓缓游来，在摇曳的柳丝下弄水嬉戏。一群锦鲤在水中畅游，寻觅着能够果腹的食物。树上的喜鹊、黄鹂在喳喳地叫，不知是在求欢，还是在觅食。

    远处的宫门旁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卫兵。他们笔直地站在那里，不时向出入的小轿车举手敬礼。皇宫外莺歌燕舞，尧天舜日，一片太平景象，可谁知道车里坐着的高官们是不是又来与裕仁天皇密谋对邻国的侵略呢？

    皇宫外是一个大广场，广场周围有国会议事堂、政府各省厅等机关，这些建筑虽也雄伟壮观，但都比不上皇宫气派。广场内，草坪上的草绿得诱人，花池里的花红得可爱。广场外有四男二女六个大学生在放风筝。男大学生都穿着蓝色的立领学生装，两个女大学生一个穿花连衣裙，一个穿套裙。虽然已到了秋天，可东京的天气还很暖和。四只风筝———对鱼、八卦、蝴蝶、六角，分别在不同的高度飘飞。

    那只“蝴蝶”很不安分，在空中不断地做着各种特技，一会儿画“8”字儿，一会转圈儿，一会儿俯冲下来，眼看要落地时，却又突然冲向空中。牵着这只风筝的中国留学生叫郑中华，他有一米八的个头，鼻子高挑，鼻尖向下略弯，两只大眼微微向里抠，一脸福相。原来他手里控制着两个线轴，他不断地变换着动作，空中的“蝴蝶”便也随着他的动作顽皮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叫桥本直子的日本女学生一会儿看着风筝惊叫，一会儿又出神地看着郑中华笑。直子个子不高，但长得挺秀气，属于小巧玲珑那一类，不算太胖的圆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酒窝就更深了。她梳着短发，头发上系了个蝴蝶结，身上那件花裙子上也印着各种蝴蝶。

    “真有意思，就像演木偶戏一样。”直子说。

    “这比木偶戏好看，那小木偶还没有巴掌大，也不能上天。”郑中华扭头看了直子一眼说。

    “木偶戏也好看，动起来特别有节奏，你看。”直子说着调皮地模仿起了木偶的动作，胳膊和腿部的关节有节奏地屈伸着。郑中华被她那有趣的动作逗笑了。

    “中华君，你这一手儿是跟谁学的啊？”直子模仿完木偶，问郑中华。

    “跟父亲学的，从小他就带我放风筝。”郑中华回答。

    安昌旭的对鱼放得最高，也最稳。这个对鱼的眼睛是活的，在风的吹动下不停地转。安昌旭是个朝鲜人，团团脸，稍有点儿黑，两道眉毛不仅特别长，而且向上斜挑，几成“V”字形，个子很高，身上肌肉发达，很有一股英雄气。站在他身边的徐敬敏文雅沉静，落落大方，巧手裁缝为她量身而做的时装使她的胸部、腹部和臀部形成一条波浪形的美丽曲线，一对闪着青春光芒的黑眼睛镶在那张白皙的鸭蛋脸上，很自然地彰显出大家闺秀的优雅风度。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安昌旭的对鱼。

    “鱼饿了，给它送点儿食吧。”徐敬敏对安昌旭说。“好吧。”安昌旭赞同说。

    徐敬敏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撕下一条，又把纸条两端各撕了一个小口，绕着风筝线把两端扣在一起，变成一个纸圈，又用嘴吹了一下，纸圈便顺着风筝线爬上去，一直爬到提线处。

    “鱼吃饭了。”徐敬敏像孩子一样高兴地喊起来。

    安昌旭收线，用线拐子压线，风筝又开始往高拔。“鱼吃饱了，飞得就更高了。来，你放一会儿。”

    徐敬敏接过安昌旭手中的线拐子，专注地放起了对鱼风筝。

    冯之岐在放一个八卦风筝。他的个头比郑中华矮一些，脸略长，但不瘦，充溢着幽默。

    他眼睛一会儿看风筝上的阴阳鱼，一会儿扭头去看徐敬敏，他很希望徐敬敏能站到自己身边。

    “你来操纵一下这个木偶吧。”郑中华要把线轴交给直子，直子没接。

    “我怕放不好。”

    “没关系，你试试。”郑中华鼓励直子，可直子还是犹豫着没有接。

    “直子，给，你放我这个。”叫山岛一郎的小个子日本大学生要把自己的六角形风筝给直子放，直子也没有接。山岛的个子还没有徐敬敏高，胖乎乎的，但看上去挺厚道。

    “我才不放你的呢，那么点儿一个小风筝。”直子嫌山岛的风筝小。

    “小有什么不好，小的经过浓缩，都是精华。”

    山岛的话把直子逗笑了，她说：“山岛君，你的意思是，你个子小，是精华，中华君个子大，就不是精华？”“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山岛不好意思地笑了。

    郑中华把两个线轴塞给直子，直子犹豫地接过去，但没敢来花样，让风筝在空中平稳地飘飞着。郑中华把着直子的手操纵起风筝，蝴蝶又在空中翻飞起来。“两只手有规律地动，好操纵。你试试。”郑中华松开直子的手，直子学着郑中华的样子，来回拉拽两根风筝线，蝴蝶也在空中飞舞起来，但动作远没有郑中华做的那样顺畅优美。

    山岛看着郑中华，略有一丝醋意。他把自己的风筝缠到一棵树上，拿起照相机给直子照相，一连照了几张。

    “中华君，还是给你吧，我不行。”

    “你行，放得挺好，我刚学时还不如你呢。”听了郑中华的夸奖，直子增强了信心，又做起了各种动作，蝴蝶欢快地舞动起来。直子的一个动作没有做好，风筝直冲地面而来。“中华君，快给你吧，风筝要落下来了。”她有些惊慌。

    郑中华接过风筝，只抖了两下线轴，风筝又飞起来了。

    这时有两个警察急匆匆向大学生们跑来。

    “你们看，警察要干什么？”徐敬敏最先发现了这个情况。

    “抓小偷吧，是不是又有中国人偷东西了？”直子不假思索地说。

    “直子小姐，怎么有小偷就得是中国人啊？”冯之岐不悦地说。

    “对不起，我错了，不是中国人，是朝鲜人。”直子给冯之岐鞠了一躬，道歉说。

    “什么？你看哪个朝鲜人偷东西了？”安昌旭也不高兴了。

    “对不起，我又错了，不是朝鲜人，是日本人。”直子又给安昌旭鞠了一躬，看看山岛，见他没有反应，又说：“山岛君，就你没怪我，还是咱们日本人好说话啊。”这时两个日本警察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谁让你们在这儿放风筝？”一个胖警官蛮横地问。

    “自己啊，我们在哪儿放风筝还用别人告诉吗？”直子笑着回答。

    “这儿不准放风筝！”胖警官严厉地说。他说话时，安昌旭注意地看着他腰上的手枪。

    “警官先生，你们是铁路警察站岗台———管得太宽了吧？这儿不让放风筝？上周我们还在这儿放了呢。”冯之岐嘲笑胖警官说。

    “你是中国人吧？和我们长官说话客气点儿！”胖警官身后的小警察用手指着冯之岐说。

    “你们长官说话客气吗？”郑中华怒视着小警察说。

    “啊，对不起，昨天上边才有新规定，皇宫广场不准放风筝，怕挂到建筑物上影响市容，请你们走吧。”胖警官的态度和缓了一些。

    “真是脑袋进水了。”冯之岐说完，和另外3个男生都开始收风筝线。

    “我给大家照张相吧。”山岛说。

    “警官先生，照相不影响市容吧？”冯之岐有些挑衅地对胖警官说，大学生们笑了起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