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彤彤,两个人都有一缕伤感。彤彤上小学时各门功课都还不错,在班里居中上等。升入中学后的两年正值辛怡在股市上节节失利,夫妻俩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在这样一种家庭氛围中,彤彤的
性格开始变得内向、孤僻,学习成绩也直线下滑,中考竟没有升上高中。为了女儿的前途,许非同狠了狠心送她上了一所私立高中。据说这里都是一些退休的特级教师执教,寄宿制,封闭式管理,升学率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所以尽管一年要六七万的费用,许非同还是毫不犹豫地给女儿办了入学手续。孩子住宿,可以让她暂时脱离家庭吵闹不休的环境;给孩子多花些钱,让她能有一个好的前途,也算是对女儿的补偿。    许非同随便吃了两口东西,临出门时问刚遛完狗的辛怡今天怎么安排。辛怡已经很久没有被许非同爱抚过了,夜里的房事使她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几乎忘记了所有的烦恼。许非同一问,她突然想起了挪用公司二百万贷款的事,心忽悠一沉。昨天把那二百万打入自己的股东账号时,她的手直哆嗦,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冷静下来,她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是自己办的!老天爷,二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前些时候为父亲过七十大寿时,老人在饭桌上的话语仿佛又响在耳畔:“我当了十几年的财务科长,二十几年主管财会和基建的副社长。从我手上过的钱数以亿计。我虽清贫,但聊可自慰的是,从来没有动过公家一根草根儿!这一辈子,没有什么遗产可以留给你们,能够留给你们的只有一把算盘,两袖清风!你们不会怪爸爸无能吧?”当时,辛怡心里一阵感动,她觉得父亲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虽然没有遗产可以传之后人,但那一身铮铮的风骨不是比任何物质的遗产都更令人尊重吗?父亲一直是自己做人的楷模,自己怎么利令智昏,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许非同见辛怡直愣神儿,就问怎么了你?
   辛怡一个激灵,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也想把真实情况告诉丈夫,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以她对丈夫的了解,许非同听到这个情况肯定会暴跳如雷。他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连他辅导过的考生送来的一条烟他都不肯收,怎么能接受妻子挪用二百万公款的现实呢?算了,别说了,还是自己把这件事情摆平吧,本来他们的婚姻已有了裂痕,何必再雪上加霜呢?这么想着,辛怡就掩饰地说没什么,等会我要先去一趟证券营业部,凤凰科技还没有买完,一下子买多了,怕引起庄家的警觉。下午,我也争取早点回来,顺便买几条黄花鱼。女儿最爱吃清蒸黄花鱼蘸姜汁了,说有种吃螃蟹的味道。其实,孩子在学校并不缺嘴,光伙食费一个月就要交上千元,不过每逢节假日,夫妻俩还是变着法儿地做一些女儿爱吃的东西。
   出了楼道门,辛怡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不知道脚步该往哪个方向迈。她想起了一位作家说过的话: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最关键处无非就是几步。所谓几步,指的就是人生的几次重要选择吧?而这不同的人生选择,可能会完全形成不同的人生状态!自己这一步如果迈错了,也许会铸成终生大错啊!她的眼前浮现出了父亲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彤彤那稚气未脱的双眸,还有母亲、许非同,一个个仿佛都走到自己面前,语气严厉地制止着她,喝斥着她。她开始移动脚步向银行的方向走去,她决定了,她要把剩下的一百多万贷款划回到公司,不足的部分今天就把昨天买的凤凰科技抛出补足。她从来不羡慕奢华,她和许非同结婚以后靠两个人的工资生活,不炒股的时候,虽不富有,过得不也快乐、怡然、充实吗?
   快到银行门口了,辛怡又犹豫起来。她想起了朱丹送来个人画展请柬时的神态。他志得意满,那散淡的笑容后面流露的分明是不屑与嘲弄:你许非同不是众人公认的才子吗?在你眼中我朱丹不是马尾拴豆腐———根本提不起来吗?可是如今,我在中国美术馆,听清楚了,是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了,阁下你呢?你有什么成绩可以炫之世人呢?辛怡丝毫不怀疑许非同的才气远在朱丹之上,他这几年所以一事无成,不正是由于连绵阴跌的股市破坏了他的创作心态,分散了他的创作精力吗?(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