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工作并不复杂:接电话,作记录,为来访的客人端端茶,倒倒水,上网查找和下载一些资料,帮助律师复印一些相关的文件。    上班第一天,她
就感受到了金戈在律师楼里的威严。所有的人和他说话时都是毕恭毕敬;金戈除了安排工作时会抬头注视着你之外,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一边埋头处理着各种文件一边回答着下属的各种询问;和昨天陪自己买衣服、陪自己吃麦当劳时的那个谈笑风生的金律师判若两人,显得有几分神秘、几分陌生。只是中午吃饭时,菲菲才从金戈身上找回了一些昨天的感觉。午餐免费,一人一份十二元的盒饭,四菜一汤,外加一只水果。金戈没有应酬的时候,吃的和大家一样,他让菲菲端了盒饭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吃。他笑着问菲菲,太简单了,吃得惯吗?菲菲说这已经很好了。菲菲说的是实话,她做啤酒小姐的时候,午餐常常是一碗面条或两个馅饼。金戈说:“你负责接待,有机会熟悉咱们律师事务所各个部门的工作,以后抽时间还可以进修一下法律,不要安于现状,将来你可以做我的助理!”助理?菲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才来了一天,但是她已经清楚了,事务所主任助理是比部门主任还要重要的职位,像她这样半路出家的黄毛丫头真是连想也不敢想啊!金戈看出了她的心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拿破仑不是说过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菲菲,你应该这样想,我不但要当助理,将来还要取你而代之呢!”    晚上回到家,父母已经为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从下午两点钟开始,他们就为这顿晚饭忙碌了,鸡鸭鱼虾应有尽有,即便过节,他们也没有过如此奢侈。自从女儿出了那件事,这个家几乎就被乌云所笼罩,尽管他们一直守口如瓶,但是邻居们还是从一些迹象中找出了缕缕蛛丝马迹,成为饭后茶余的谈资。现在好了,事情被金戈摆平了,赔偿金金戈也交给菲菲带回来了,而且,菲菲因祸得福找到了一份称心的工作,一个月的收入高达三千元!两口子的下岗工资加到一起,不足女儿收入的二分之一!
   他们难道没有理由好好庆贺一番吗?从不喝酒的老葛特意买了一瓶红葡萄酒,为自己和妻子女儿斟满。
   女人仍处在亢奋状态,她已经在规划买什么地点的房子和装修到什么档次。
   他们住的这条胡同据说近期就要拆迁,但因为是规划中的公共绿地,由政府进行补偿,远比房地产开发商征地要少得多,算来算去也就二十多万元。这点钱在四环以内根本就买不了一套两居室。他们没有积蓄,原打算买一套二手房或者考虑五环以外的安居工程,但离城里太远了,女儿上班包括他们两口子如果将来再找个事干都不方便,这成了他们两口子的一块心病。
   现在好了。有了这五万元,他们可以考虑在比较好的路段买一套房子了,即使到银行按揭也没什么,女儿每月三千元的收入,足以让他们底气十足。“老婆,想什么呢?”老葛已经举起了酒杯。
   “唉,我在想咱们是不是遇见了贵人,真的时来运转了。”
   老葛和妻子、女儿碰了一下杯,一口喝去一半儿,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夹起一块酱牛肉,边嚼边说:“我看像,一套工作服就四千八!我这半辈子穿的衣服加在一起,也赶不上菲菲的一套工装呢!”
   老葛感慨着,脸上泛起一阵红光。刚才女儿下班要换衣服,他没让。街坊四邻看着出来进去穿着一身法国名牌西装的菲菲,眼睛中无不流露出或羡慕或忌妒的目光。这目光让他陶醉,让他长久积蓄在心头的郁闷与自卑像早晨的雾气,一缕一缕地被升起的太阳驱散。
   “菲菲这套西装够讲究的,怎么着也得五六百吧!”
   “五六百?你再加一个零。”
   “啊!五六千,您别吓着我!”邻居们便过来翻动西服的领口,“可不是吗,牌子还是外国字呢!”
   “皮尔卡丹,法国名牌。这板型,咱们国内生产不了。”
   “那,菲菲……”
   老葛知道他们要问的是什么。他们的含蓄不过是忌妒的另一种表现方式。自从夫妻双双下岗,特别是菲菲出了事以后,他们就只有忌妒别人而从来没有资格被人忌妒。不想,被人忌妒原来也是一种权利,这权利的行使同样会使人的内心感到熨帖和满足。(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