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觉得自己了不起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想过为什么会这样沉迷老电影吗?
崔永元(以下简称“崔”):我不知道我这个人为什么老自寻烦恼,老是觉得自己不行。要干件快乐的事吧,每次都把快乐的事干成悲哀的事,做《实话实说》就是那样。到了后期,觉得这个做不了,那个
也做不了,很难受,心里很不舒服。
《电影传奇》是我自己要圆梦,一大帮人陪着我玩过家家,原来是这个感觉。但是你现在看,能找着这个感觉吗?这些老电影人以这么快的速度一个个离我们而去了,我们做的就是要抢救文化遗产,必须要抢救!这些都是无价之宝啊。我觉得一个文化积淀深厚的国家,应该有一套完整的电影资料,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去做。
也许现在大家意识不到这一点,甚至不愿意看这个节目,但我想过10年、20年或者50年、100年,大家想研究中国电影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们这些资料是无价之宝。一群非电影人,一群电影爱好者,凭着自己的热情把它给完成了。有时这么想想,觉着自己也挺了不起的。
记:《电影传奇》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了呢,还是在不断的调整之中?
崔:现在制作的是为电视播出的版本。我想等这个版本做完了,用我们的资料再做一个纪实版本,把我扮演的那些镜头全部拿掉,完全是口述历史。那个东西可能没有播出的商业价值,但作为资料保存和研究,它是非常有价值的。我们采访不是功利的,每个人都是从他们小时候讲起,非常完整。最长的一个人,采访了15个小时。
记:“口述版”有什么用处呢?
崔:我想把这些东西整理好以后,建立起一个公共信息系统,让它成为一个公共平台,对电影界人士及电影学院的师生免费开放。他们可以到我们这里来查阅资料。
记:很浩大的工程啊,做这个吃力吗?
崔:一点都不吃力,关键是看你有没有乐趣。你说我去主持晚会吃力吗,一点也不,我下飞机前都不用知道这个晚会是怎么回事,有哪些人参加,下了飞机你跟我讲讲这些,还有节目的顺序,我上去就主持,还会很好,然后拿着二三十万元回家就完事了,一点都不吃力。但我不爱干,所以就觉得特别吃力。我说服自己去参加一个这样的活动,真的比登天还难———但干起老电影来就特别的有乐趣。
我们节目组的人今天告诉我,夏梦采访到了,王丹凤采访到了,谁谁谁又联系上了,我就觉得是件特别快乐的事。天天有惊喜,天天又高兴,真是件特别快乐的事。
希望做的事死后被理解
记:有没有让你难忘的事?崔:在长春电影制片厂拍片子的时候,老演员会端一饭盒的饺子给我,给我送来一包烟,或者一小包茶叶。那些人都是我从小的偶像啊。然后我就会出去跟人说:知道吗?今天“王成”给我送烟来了。炫耀啊!(笑)比一万个人围着我万众沸腾还要高兴多少倍。
你圆梦了!跟你最崇拜的偶像“零距离”接触了!有时我就想,现在的小孩要是跟谢霆锋照一张相,然后看着他的背影走,他心里该多快乐啊———我现在体会到了这种心情。
每个人都对我嘘寒问暖,鼓舞我。这些人在我眼里都是大艺术家,都是可望不可及的,我很难想象能跟他们坐到一起交流,甚至成为朋友,过去做梦都做不到这事。
记:50年或者100年后,如果人们再谈起中国的老电影来,你希望他们对你是如何评价的?
崔:那个时候的人也有钱了,也不浮躁了,对中国的电影史也有真正的兴趣,开始着手研究了,发现有那么多丰富的资料,然后有人告诉他说:这是当年一个姓崔的小伙子领着一帮年轻人干的。问,这姓崔的现在在哪儿?然后有人告诉他说,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这就行了。
记:听上去有点辛酸……
崔:很多人都不是在活着的时候被认可的,也不被同时代的人所理解———有被火烧死的,还有上绞刑架的,后来历史才承认了———这是往大里说。往小里说呢,就完全是兴趣,自娱自乐。
有人愿意放羊,给他个县长都不干———因为他放羊的乐趣就是比当县长大,你就不能老劝他当县长,就让他放羊呗!同样的,你要说咱俩一块弄个有关老电影的事,难度就特别小;要说咱俩一块参加个晚会挣点钱什么的,难度就特别大。这跟金钱、功利都没关系。(记者 肖执缨 实习生 廖淑芳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