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6月23日讯
新加坡《联合早报》日前专访中国国民党主席连战的儿子连胜文。谈及不久前随父亲连战访问大陆的感受,连胜文表示,印象最深的是大陆新一代官员让人震撼“从地方到中央,对如何发展各自的强项、该怎么解决各自的问题,都有非常清晰的思考和逻辑。”
连战和连方瑀育有四个子女,连胜文排
行第二,上有姐姐连惠心,下有弟弟连胜武和妹妹连咏心。连胜文于1970年出世,在台湾长大、受教育。辅仁大学法律系毕业后赴美国留学,考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法律硕士和博士学位。
在人生正要起飞的颠峰期陪着父亲走了一趟两岸历史之路。这位台湾青年如何感受大陆,如何体认父亲这一生在两岸夹缝间的挣扎和努力,而自己又准备怎么爱台湾呢?以务实的眼光看现实大陆,这个思想贯穿了同连胜文的整个访谈。
随意外向 神游中华
访问约在连震东文化基金会办公室,星期一清晨9点整。连胜文准时踏出电梯,独自一人,一手捧着Starbucks、一手拎着大衣,松着领口不结领带,很随意地说了声“嗨”,没有公式化的握手交换名片,头一摆,风一阵地就把记者领进了办公室。
连胜文一坐下来就先说,他是水瓶座的,所以具备了水瓶座的典型特性:喜欢交朋友、爱好旅游、活泼外向、对新奇的事物感兴趣,永远闲不下来。
相对于连战的温文儒雅、沉默内敛,连胜文似是另一个极端,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中英文夹杂着说,英语尤其溜得很,带有浓浓的美国口音。连胜文有一点很像爸爸,就是说话时动作再大,脸部表情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曾祖父连横是《台湾通史》的作者,祖父连震东是“总统府资政”,父亲连战是“副总统”和国民党主席,连胜文自然是怀抱着
“大中华梦”长大的孩子。谈起对中国的情结,他有一刻的神游。
连胜文说,小时候,他临睡前在床上翻看的书,不是安徒生童话,而是中国史书。上学以后,虽然最终选择了法律,然而中国五千年的浩瀚历史文明、以及看之不尽的壮丽山河,始终是最让他醉心向往的神秘世界。
“历史上的中国,除了清朝末年以外,基本上是我最向往的研究课题,即使是bedtime reading,那些中国历史典故、故事,都是我从小最喜欢读的书。”
早一步踏足大陆
完成学业后,连胜文投身金融界,曾任职美国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和摩根士丹利公司,先后派驻香港、伦敦、纽约、台北。他现任美国奇异集团亚太科技创投公司副总裁,以香港为基地,总管大中华地区业务。
由于业务所需,他早在2001年已先父亲一步踏上了祖国大陆土地,短短四年内他往返大陆不下二三十次,对大陆从一无所知到渐渐熟悉。
“中国太大了,永远看不完,永远让人有惊艳的感觉。最可怕的是,每一次去都会看到明显的变化,不在于多了条马路或者多了栋建筑,而是整个市容的彻底改变。中国的快速发展,特别是经济的快速发展,比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显著。”
“中国对我来讲,可以说遍地是黄金,却也到处是陷阱。高度发展的沿海地区,一到了内陆却是全然不同面貌,包括社会状态、人民素质,单是这种落差就是一种很特殊的经历。”
一个超速发展的庞大土地,纠缠着许多因为超速发展而形成的问题,他选择把情感留给历史,而以务实的眼光看现在:“台湾跟大陆的关系,不该有太多情感或者意识形态的牵扯,因为意识形态或者情感,你喜欢什么憎恶什么,都没有办法解决事情。”
面对大陆,他觉得必须实事求是,完全以事实来判断,台湾必须知道大陆的机会在哪里、风险又在哪里,才是最实际的做法。
大陆新一代官员让人震撼
如果说这趟和平之旅,对于连战,有太多“近乡情怯”、“重归故土”的悸动和感怀,对连胜文来说,感受最深的却是第一次有机会同大陆领导人接触,“新一代官员的素质和表现都让人震撼。”当中,苏州市长陈德铭和上海市长韩正,尤其让连胜文印象深刻。
“他们的言谈作风都不同于传统中国官僚给人的印象,一方面更愿意了解台湾,连敦南诚品书店都说得出来;另一方面对经济产业非常熟悉,像上海苏州这么大的城市,都能精准地掌握各自不同的机会和挑战……从地方到中央,对如何发展各自的强项、该怎么解决各自的问题,都有非常清晰的思考和逻辑。”
一旦谈话触及台湾,他总显得有些痛心疾首。说起专访前一周到纽约出席金融界论坛,碰到的人都在谈中国,第一个问题一定是“中国有什么投资机会?”接着问“中国和欧美贸易战如何影响金融投资?
”他耿耿于怀,深感台湾已在全球中国热的过程中被急速边缘化。
“中国的崛起不再只是个现象,而是个趋势。台湾如果选择融入,过去五年本来可以变得更好,却因为持续对抗,如今反而变得更糟。”
“去中国化”根本是自戕
连胜文充分意识到,台湾最重要的资产,其实正源自“历史中国”
的丰富文明。说到中国文化的传承和保留,他认为,台湾在很多方面做得比大陆还好。再结合了本省的、外省的,“原住民”的文化,才给了台湾今天的生命和活力。“现在政府要本土化、去中国化,去维护一个单一的封闭的社会,这等于是断了自己的命脉,根本是自戕。”
也正是对台湾现状的这股痛心疾首,让连胜文改变不参政的决心,正式参选国民党代表,准备更积极地投入政党事务。他说,参与党务不算从政,纯粹为了和志同道合的党内同僚,为实现共同的理念而尽一份力。
这个共同的理念当中,有他心中的台湾美景:“像纽约一样,欢迎各种不同的人进来,包容不同思想和文化,撞击出不同火花。台湾要融入国际社会,不是光喊喊口号就行的。台湾人必须先学会放开放下,自己的心态先得变得国际化,才可能把整个台湾,带向世界。”
大陆之行为父亲深感自豪
连胜文把现在的台湾等同为文革时期的大陆。“胡乱扣帽子,就要把人斗臭斗垮斗烂。一牵涉到基本教义派,不管你是在阿富汗还是在台湾,基本上没什么不同。很多事情变得没有办法解决,偏偏声音无限放大。在这种扭曲的政治氛围中,真有人想要脚踏实地做些对的事情,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毅力。”
跨出两岸第一步后,父亲在大陆的表现,让他深感自豪。“不卑不亢、进退有节,谨慎而不矫情,坚守立场又充分展示台湾政治精英的学养和内涵,这是他让我感觉最好的地方。”
连战的北大演讲同样让坐在台下的连胜文骄傲。但是当台湾媒体为“连战终于开窍”而喝采时,连胜文却有无限感慨:“父亲在北大这种最高水准的学术舞台终能自信自在地挥洒自如,却永远无法当个台湾政治戏台上称职的演员。”
他说,父亲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具备政治家的深蕴内涵,却缺乏同基层群众沟通的戏法。“而现在的台湾,最出色的演讲却是对着台下大喊:好不好啊、对不对啊!演员当选的几率永远比政治家来得高。我父亲注定玩不了这场游戏。”
作为政坛上深蕴内敛的学者,连战回到家中同样严肃拘谨,而且过犹不及。连胜文笑说,“其实他在外面已经算很好了,大家都要求太多了你知道吗,在家里他更严重。”
身为连战儿子“难以承受的沉重”
他说,父亲是处女座,严格、低调、内敛,百分百的完美主义者,“做个完美主义者的小孩是很辛苦的”,再加上外表温柔婉约的美丽妈妈连方瑀也是“标准严母”,自己虽然是四个小孩当中最叛逆的一个,但是碰上这么一对传统的严父严母,也实在没辙。
一旦谈话触及台湾,他总显得有些痛心疾首。说起专访前一周到纽约出席金融界论坛,碰到的人都在谈中国,第一个问题一定是“中国有什么投资机会?”接着问“中国和欧美贸易战如何影响金融投资?
”他耿耿于怀,深感台湾已在全球中国热的过程中被急速边缘化。
“中国的崛起不再只是个现象,而是个趋势。台湾如果选择融入,过去五年本来可以变得更好,却因为持续对抗,如今反而变得更糟。”
“意见不同常有,被管教也常有,但是父母亲都太有威严了,基本上不用太多动作,一开口说话大家都害怕,我们最后也只有听的份。”
除了家教分外严格,连胜文也坦言,身为连战的儿子,在某种程度上是他这一生“难以承受的沉重”;连公子的身份,对他的成长和事业,似乎“只有阻力而没有助力”。
连胜文不止一次遭到父亲政敌的攻击抹黑,说他任职的机构或者身边的朋友,靠他的关系而捞取商业利益,他就曾经因为一次严重抹黑而被迫离开摩根士丹利。而今选择远离台北,到纽约、伦敦、香港发展事业,也正是因为不希望在台湾这么一个“诛连九族”的恐怖氛围中,因为“连公子”的身份而一再成为政客攻击的目标。
但是他说,好在他继承了父亲“坚守原则不轻言放弃”的特性,才有勇气去对抗种种压力。
父亲的肩膀很宽
在连胜文眼中,父亲最伟大的时候,是去年的320夜晚,连战在“总统大选”中第二次败选后,颓然呆坐在国民党竞选总部的台子上的那一刻。
“当时底下有好几万名支持群众,全都悲愤失控,歇斯底里。我父亲一个人在台上,灯光打在他身上……很孤独……但是那一刻,我真正觉得我的父亲是个巨人。”
那一刻,他就坐在父亲身旁,体会着父亲的孤寂,和伟大。“一个人的肩膀能有多宽?当你在这种情况下败选,败在一个无耻之徒手中,在愤怒之余还必须保持冷静去处理所有的事情、去控制群众的情绪……一个人的肩膀,能顶得住多少压力?”
而他看着父亲,挺住了。不只那一夜,而是整整五年。他坦言,这五年是父亲政治生涯最黑暗的低潮期:两度败选,亲手断送了国民党五十年的执政江山。在台湾高度情绪化而是非模糊的政治环境中,父亲要抵受的,是“非常态”的政治考验,坚守原则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艰辛而沉重。
而父亲最终不只守住了立场、走出了低潮,还勇敢地跨出了最艰难的一步,成了两岸的开路人。“从政治低潮到历史高峰,我想你大概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肩膀能有多宽。”“My
dad has a very broad shoulder。”这是连胜文在整个访问过程中最动情的一刻。
他说,父亲大陆行的最大意义,在于他真正做到了他自己所谓的 “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去做关键的事情”。
对于父亲完成了两岸历史之旅,即将功成身退卸下党主席职务,连胜文为父亲的决定而欣慰:“没当过党主席的人不知道这个位子有多难做,酬劳权力没多少,压力责任却无比沉重;要不是有强烈使命感绝对撑不久。父亲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了。”
退下之后,父亲最希望做些什么?“旅游,好好地看看世界。”
责任编辑 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