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继锋,42岁,一个拥有西南财大经济学硕士文凭的男子。曾经在成都知名企业里任过要职。如今,他在成渝高速路口与三环路交界的地方,为外地来蓉的车辆带路。一个硕士生何以落魄成为了一名带路人?昨日,马继锋主动约见本报记者,称要自己将谜底揭开。他说:我
带路,是因为债务所逼。
“当你陷入一个泥潭不能自拔后,就注定了在别人的安排下走路!”马继锋坦言,命运如此大的转变与他嗜赌如命的性格有关。
A 感情受挫 嗜赌,妻子离他而去
见面后,记者将马继锋带到双桥子附近的一个茶楼里,环顾四周,表情紧张的马继锋将记者拉到茶楼二楼的大厅里。稍后,马继锋点燃一根烟,一股浓浓的白烟从他口里喷出。“硕士带路,我不是傻子。但因为开始我就走错了路,现在当个带路人,是自找的!”马继锋逐渐归于平静,他说,至今他还欠下数万元高利贷无法偿还,在逃避别人追债中,他变成了带路人……
马继锋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有位爱他的妻子。他离开西南财大后,先后在成都恩威公司、成都生物制品研究所等地方担任过比较重要的职务,收入不菲。他的妻子是他的中学同学,婚后也曾恩恩爱爱,但不久,他们离婚了。“不是感情不好,而是我太沉迷赌博,伤了她的心。”说到这里,马继锋又抽了一口烟,埋下了头。
马继锋在成都生物制品研究所上班时,任职市场部经理,月薪3000元左右。原本就好赌的他此时更是整天沉迷在赌局里。妻子的劝说远不如赌博的诱惑,马继锋反倒对妻子的“多事”深感其烦。离婚后,马继锋从此成了一匹不受束缚的脱缰野马。
B 走入深渊 赌光家产欠下高利贷
再怎么赌,也不过是每次几百元钱的输赢,这对一个月薪数千元的名企骨干来说,不会带来生存危机。然而,当他被拖下地下赌场后,仅一个月时间,他就成了一个食不裹腹的落魄鬼,一个负债累累的穷光蛋。
事情还得从一场普通的牌局说起。2002年10月的一天夜里,马继锋在他定居的某县城的一个茶铺里打牌,当他输光了钱准备离开时,在旁观战的一男子热情地拉住了他,说要带他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开开眼界。他对地下赌场只是听说过,但一直未能亲睹。满怀好奇的马继锋就和这名男子乘车到了一个度假村。
这里除了蛙鸣,静得吓人。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子围坐在一块儿玩“炸对子”(麻将赌博的一种方式),马继锋也是玩“炸对子”的行家,但是囊中无钱只有旁观。一叠叠的钱在这些人的手里来回流转,马继锋有些心痒。
就在这时,那名带他来的男子似乎能读懂他的心。“想不想整两把?没钱我借给你。”一听有人借钱,马继锋如同遇见了救命恩人,从那男子手里接过5000元钱加入了赌局。凌晨时分,马继锋盘点战果:除开5000元本钱,居然赢了7000元钱。
尝到了甜头,马继锋不禁心花怒放。“地下赌场也不是想象中的黑暗和可怕。”地下赌场赌博,马继锋最满意的一点就是不怕“遭洗白”。输了可以借,一直侍候在身边的“水公司”的马仔比银行里的业务员更热情、更周到。借贷10000元,每天利息200元。“水公司”在摸清了参赌者的家庭住址、工作单位和收入水平后,他们并不担心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马继锋每天下班后都会迫不及待地往郊县的家里赶,吃过晚饭后就坐等地下赌场的电话邀请。赌到次日清晨后,马继锋又急匆匆往单位赶。那时,单位的同事经常可以看到马继锋在座位上打呼噜,神情颓废萎靡不振。
2002年10月这一个月,马继锋输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
C 遭遇追杀 四处躲藏当上带路人
除了输光全部积蓄外,马继锋还在放贷的“水公司”那里借了10多万元的高利贷。因为无法偿还,经常有人找上门追债。马继锋被迫离开了公司四处躲藏。
2003年4月,在西昌躲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马继锋悄悄潜回了他先前定居的某县。然而,他很快就被找到了。那天下午,他和几个朋友在一个茶馆里喝茶,“水公司”的两名马仔突然出现在茶馆,气势汹汹地将他拖到一个宾馆里。对方凶相毕露,要他必须还钱。他身无分文自然拿不出来,两人让他找亲戚朋友借。马继锋想到了一个多次帮助他的朋友,为了表现自己很惨,他挥刀在左手腕上割了两道口子。但是,这位朋友显然对他很失望,没有借钱给他。
重新回到宾馆后,马继锋决定报警。他对两名马仔说:“我回前妻家去拿房产证,将它押在朋友那儿,或许他会借钱给我。”为此,对方开车将他带到前妻家门外,马继锋说:“家里有个老人,不喜欢外人进屋。”马继锋进门后,赶紧关上了防盗门,拨打了110报警。随后,民警赶到将马继锋和两名男子带到了刑警大队。
马继锋离开刑警大队不久,有朋友告诉他:“那两名马仔也出来了,还说要追杀你。”马继锋吓得赶紧离开了某县。
离开县城的当晚,马继锋住进了成都铁路局招待所。随后,马继锋找到了一份工作———成渝立交桥附近的欧美佳货运市场聘用了他,包吃包住每月500元。在那里呆了一个半月,马继锋带着他的硕士文凭到货运市场附近的一家工厂应聘,结果当上了销售经理,但收入却并不理想。正是在上述两家单位上班,马继锋结识到了几十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带路人,随后他也产生了为他人带路的想法。
马继锋说:“干带路这活,对方不认识我,又能避开那些追债的人。”马继锋和这些带路者混熟了,并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很快,同行为他取了个绰号“猴子”。马继锋说:“隐姓埋名的生活还能维持生计,我觉得很安全。”
然而,原本平静的格局还是被打破了。马继锋说,这两个组的组长为了争夺在带路队伍中的“发言权”而反目成仇。上月中旬,小的用刀捅伤了大的,大的伤愈后便要收拾小的。
5月12日,20多名手持棍棒的男子出现在带路者聚集的茶铺,他们挥棒就打,带路人四散而逃。随后,这帮人要求带路者赔2200元医疗费,并要求他们从此以后每天每人要交10元钱的“管理费”。
事发当天马继锋不在现场,回来后,同伴要他平摊50元医疗费。听说还要交管理费,马继锋决定离开队伍,他跑到桥下“捡漏”带路,几天下来倒也能维持生计。然而,由于他不愿意补齐那50元医疗费,就有人放话说要在他带路时围攻他。为此,马继锋又面临了生存危机。
悔恨 “给人带路,就是给自己判刑”
听说放贷者目前已经没有再找马继锋索债,为什么最初渴望隐姓埋名生活的马继锋会主动找到记者暴露自己?马继锋说:“暴露自己肯定会留下安全隐患,但我已经不想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揭露那些放贷者的行为,是因为自己对他们有种刻骨的恨。”“他们让我失去家庭,他们让我一无所有,就算债务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原谅他们。”
在憎恨放贷者行为的同时,他更加怨恨自己。“之前的路我一直是在‘偏门’上走,赌博、带路都算是。”马继锋说,“发生这些事情后我经常在反思:国家辛辛苦苦培养的硕士生,你都干了些什么?”他说,今天的“传奇”经历其实是个痛,他必须为自己走错的路付出代价,“给人带路,就是在给自己判刑,我现在是在服刑。”
迷茫 今后怎么办?
谈到今后打算,马继锋说,他不想延续自己的带路生涯了。“但在找到其他事情之前,我还暂时会带路。”马继锋坦言:“有我这样经历的人,没有哪家单位敢轻易用,我本身就是个麻烦。”他称,自己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结局不能怨别人,都怪自己执迷不悟。本报记者摄影报道
责任编辑:屠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