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流毒贩
一个曾经老实巴交的农民,为了能让孩子上学成才,铤而走险搞起了贩毒,然而他的梦想很快破灭了。6月18日播出的央视《经济半小时》节目报道了这个
案子,以下为节目实录。
云南是我国毒品的重灾区,但据云南警方的统计,当地每年抓捕的毒贩有很多并不是云南人,而是从贵州、四川、新疆等地流窜过来的。像这样到户籍地以外的地方进行的贩毒行为,被称为外流贩毒。
李超,今年36岁,是贵州省黔西南州普安县罗汉乡的农民,去年他成为了贵州省外流贩毒第一案的主犯。一个普通的农民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毒贩呢?
2004年2月27日,贵州省黔西南州公安局禁毒支队接到一条线索,称普安和盘县一带有一伙农民正在四处集资,打算偷越国境到缅甸购买毒品。
贵州省黔西南州公安局禁毒支队侦查科科长谢恒说:“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那么穷的地方怎么组织70万到境外贩毒,我感觉情况严重了。”
这一消息也惊动了贵州省公安厅,很快由省公安厅禁毒大队直接挂帅的2.27专案组成立。2004年5月22日警方发现,这伙人中的李超等三人离开贵州前往云南。
谢恒:“我们的人跟到昆明,发觉他们坐上到缅甸边境耿马的大客,我们同时跟到耿马。”
从贵州黔西南州的州府兴义市到云南昆明,再到中缅边境的耿马,三名毒贩一步一步接近购买毒品的目的地――缅甸。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收入警方的视线。在昆明和耿马,警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谢恒:“他们和一个昆明跑耿马的大客车车主频繁吃饭、交往。”
又一个重要嫌疑人员进入警方的视线。陈挺江,贵州盘县农民,几年前举家搬迁到云南昆明,经营着一辆昆明到耿马的大客车。
谢恒:“几天后他们坐车到边境孟定,我们分析他们要偷越国境。”
耿马县的孟定镇直接和缅甸接壤,从镇中心到中缅边境不过40多公里。警方观察到,李超等人很可能要走山路,因为这样可以避开海关,轻松地偷越国境到缅甸境内,而这时警方只能放弃跟踪。
警方一路跟踪李超一伙,将近一个星期。这些毒贩到了中缅边境之后,显然准备要翻山越岭偷越国境,可这时候,警方却没办法继续跟踪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毒贩从眼皮底下溜出境外。
警方在对李超贩毒团伙进行监控和调查的过程中,发现这伙人基本上都是黔西南州盘县和普安这两个地方的农民。而且根据警方掌握的情况,历年来在云南抓获的贵州籍毒贩中,也以这两个县的农民居多。这两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毒贩,从地图上可以看出,位于贵州省西南部山区的黔西南州,州府兴义市的普安县和盘县,两个县隔得很近,紧邻云南。而且从贵阳到昆明的国道也从这两个县经过,地理条件决定了这两个地方成为了毒贩眼中的一条毒品通道。
从兴义市出发,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了四五个小时以后,才到达普安县罗汉乡。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记者找到了李超的老家。一间破旧不堪的屋子就是李超一家五口人曾经住过的地方。
李超的哥哥说:“他的经济情况相当差,一点钱都没有,他借钱给儿子读书。以前他们靠种庄稼,一年三、五千元。”
普安和盘县是贵州省最贫困的山区之一,在这里,一个农民家庭的年收入不过几千元。而李超的三个孩子每年的学费就得花去2000元左右。去年的一次变故更是让李超的家里雪上加霜。
李超:“孩子被人打了治疗花钱,欠了几千元,农村家庭没正常收入一出现变故就会背债。”
正当李超为天文数字的外债发愁的时候,几个朋友找到了他。
李超:“他们说你家庭困难,搞一次毒品就能把债还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陈挺江,就是大客车的车主,另一个叫孙本富,今年37岁,是陈挺江老家盘县的老乡。由于常年吸毒,这两个人对毒品似乎更加了解。
孙本富告诉李超,在缅甸购买毒品每克只需要四五十元,而在云南、贵州每克的卖价是一两百元。孙本富和陈挺江还向李超承诺,只要他跑一趟,还能拿到一两万元的跑腿费。
李超:“来回10天就能上万元,经不起金钱的诱惑。”
徐总队:“他们看到了许多贩毒的人回家后修起了房子、修了祖坟,但贩毒在外面被打击了他不知道。”
经过孙本富和陈挺江的游说,愿意参加贩毒的人达到近10人,筹集的资金达到20万元。他们之间有的是老乡、有的是亲戚。
徐总队:“一般都是家庭血缘关系,丈夫拉妻子、兄弟慢慢形成一个以血缘、家族为纽带的犯罪团伙。”
很快这伙人制定了严密的行动计划,孙本富坐镇兴义负责划款;李超等三人到缅甸买毒品;陈挺江负责毒品的运输和销售,陈挺江还可以拿到额外的运费。
陈挺江:“一趟是5000克,一克15元,运一趟就可以赚75000元,抵我跑一年的车。”
2004年月5月22日,李超等三人离开兴义正式踏上了购买毒品的道路。
李超:“从一出门就害怕,在路上怕公安查。”
尽管害怕,但是想着10天后就可以赚到一大笔钱,李超还是和另外两名同伙一起上路了。辗转了几百公里以后他们偷越国境来到缅甸的老街,这里是世界著名的毒品集散地。
而离开国境之后,李超等人的行踪就不在警方的监视范围之内了。
谢恒:“专案组商量决定在内地等他们,相信他们还会回耿马的招待所。”
警方决定在毒贩曾经住过的耿马某招待所门口守株待兔。不出警方所料,四天后这伙人果真回到了这里。
谢恒:“当晚就感觉他们要动手了,我们守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后,李超等三人匆匆走出旅社,在耿马车站,他们坐上了前往某县城的中巴车。不过谢恒等四名侦察员并没有尾随这伙毒贩上车,他们请当地公安进行了跟踪,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恒:“我们分析毒品和人会分开走,毒品是车主陈挺江运到昆明。因为贵州人到云南边境上去,云南查毒的力度很大,所以他们不敢自己带毒品。”
陈挺江经营的大客车成了警方跟踪的主要目标。
谢恒:“24号客车从耿马出发,我们派了一名侦察员上了车看车主活动情况,另外一辆小车24小时跟踪,第二天凌晨6点到了昆明安宁。”
按照警方事先的部署,陈挺江的大客车在安宁被毒品检查站公开拦截下来。
谢恒:“我坚信毒品在车上,我就带了两名侦察员去抓那三个人,我怕这里搜到毒品,再去抓人抓不到。”
在谢恒看来,此时已经是胜券在握。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检查站打来电话说,车上没有查到毒品。
谢恒:“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把车地盘、传动轴、油箱都卸了,没发现毒品。”
通常的毒品例行检查只需5到10分钟,而这次查毒花去了40多分钟。
谢恒:“不可思议,反反复复查了6遍,当时还用了警犬都没查到。放行后我在草地上坐了十多分钟不知道想了什么,很失落。”
由于检查站没有查到毒品,警方不得不把李超等三人释放了。惊魂未定的李超回到了家中,这时他马上决定,把家从普安县罗汉乡搬到黔西南州的州府兴义市。李超希望在这个黔西南州最大的城市里,能够找到机会赚更多的钱,不过他这次搬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兴义有黔西南最好的学校。
李超的哥哥:“李超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孩子培养成才。”
李超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念初三,最小的孩子念小学。以前李超家住大山里的时候,孩子们每天上学要走上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为了让孩子上学方便,三年前李超一家人从大山沟里搬到了罗汉乡,开始卖点小菜、做点小生意。
而这一次李超把家搬到兴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让孩子读上当地最好的学校。
李超:“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做成功的人,今后在社会上好好生活。”
拿着贩毒赚来的不义之财,李超却想送他的孩子上最好的学校。李超说,他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读过多少书,社会上很多事情做不了,所以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有出息的人。而李超的梦想很快就破灭了。
尽管警方的第一次出击失手了,让毒贩胜了第一局。但是,警方并没有放弃,当李超等人回到贵州以后,警方继续加紧了对这个贩毒团伙的监控。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之后,一起偶然事件,让本已陷入僵局的2.27贩毒案峰回路转。
2004年7月下旬贵州省公安厅组织了一次清理批捕在逃人员的会议,晴隆县报上了一个贩毒案的批捕在逃犯。2004年7月26日,贵州警方将身在昆明的陈挺江抓捕归案。与此同时在对2.27贩毒团伙的继续监控中,警方发现这伙人又开始频繁活动。
谢恒:“8月8日发现孙本富准备乘一辆出租车,我们跟踪了40公里后感觉 这次肯定有东西了,因为一般当地人去县城都是坐汽车不会花几百元打出租车。”
警方将孙本富乘坐的出租车拦截下来,不出所料在车座垫下面查出海洛因200克。随后警方在孙本富的家中又查获海洛因290克。
谢恒:“感觉到这个专案的突破有希望了。”
第二天警方又将李超抓捕归案。
谢恒:“这个环节是突破整个案件的切入点。”
经过几天突击审讯,几名犯罪嫌疑人交待,2004年5月他们的确到缅甸花了20万元购买了5公斤毒品,而且毒品正是被藏在陈挺江的那辆客车上,从耿马运到了昆明。可当时,警方为什么搜了40分钟,甚至动用了警犬都没有查到呢?我们来听听毒贩自己的交代。
陈挺江说:“车子翻过一次,我们发现里面是空的。”
谢恒:“他把乘客座位旁边的夹板取下来,把毒品放进去后重新用铆钉铆上,像新的一样,这种藏毒方式相当狡猾,以前没有过。”
尽管毒品最后还是侥幸地运到了昆明,但是在毒品检查站将近40分钟的检查,让陈挺江心惊胆颤。为了避开警方的进一步追踪,陈挺江并没有按照事先的计划将毒品出手,而是迅速地将毒品转移到其堂姐夫谭境谷的家中。8月20日,警方在昆明将谭境谷抓捕归案。经过两天的突击审讯,谭境谷终于交待出,4200克毒品分别藏在某偏僻山区的林子里和悬崖边。另外1000克毒品被他们出手。
谢恒:“我们五天五夜没合眼,毒品追回了,16万毒资也追回了。”
毒贩再狡猾也逃不过出警方的法网。在随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李超贩毒团伙的近10名成员相继落网。本来他们希望通过贩毒脱离贫穷,但冒险的结果却反而把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家庭带入了更深的深渊。
李超:“确实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自从李超出事以后,他的几个孩子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李超的哥哥:“孩子不像以前跳啊唱啊,现在很沉默、不讲话。”
尽管孩子们变得沉默了,但是他们的成绩却越来越好。
李超的大儿子:“以前贪玩,出事后开始学了。怕见不得老师和同学了,有可能再也没机会上学了,所以想把握最后的机会。”
懂事的大儿子已经意识到,由于父亲的离开,自己很快就要退学了。因为母亲每个月卖菜只有几百元收入,根本负担不起三个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
李超的妻子:“把孩子丢在我头上,现在上不起学,以后他们痛苦我也痛苦。”
李超的大儿子:“心里忘不了这件事,我想再看爸爸一眼。”
孩子说这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他担心再也不见不到爸爸了。李超出事后,年近70岁的母亲也大病一场,半年起不了床。
李超的妻子:“怨恨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为什么跟别人走上这条道路,害了这个家庭。”
李超:“孩子的前途被我葬送了,我在里面经常想这个问题很痛苦。”
孙本富:“葬送自己不算,还葬送了一个家庭。”
陈挺江:“后悔,后悔也无法。”
面对我们的镜头,李超追悔莫及,他最大的愿望是让自己的孩子摆脱贫困的命运。如果李超不是把致富的希望寄托在毒品上面,他的愿望也许会一天天变为现实。然而,现在他的贩毒行为让家里失去了顶梁柱,陷入了更深的贫困。外流贩毒一夜暴富的神话是一个陷阱,它让一个又一个李超走上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