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雨季缠绵。朝天门码头是钱皓第一场爱情的分手地,每次他都伤心地从此匆匆经过。但未来 的路,他还很迷茫。本报记者黄宇摄
核心提示
大学毕业的他偶遇31岁的富姐。定期打到银行卡上的生活费用,都市里一所固定的居室,很快让他成为富姐宽大羽翼下的“囚鸟”。4年时光消逝,第一场真心相爱已经凋零,可面对再次来临的爱情生机,他仍然不知道起飞的勇气在哪里。傍晚,阳光斜斜地穿过咖啡吧的落地窗。钱皓点的是一杯爱尔兰咖啡,说是喜欢其中淡淡的酒味。他夹烟的左手微微有点发抖,笑着说这是酗酒带来的后遗症,更何况面对记者的采访本,当然有点紧张。
钱皓今年26岁,是那令容易一见钟情的女孩子所喜欢的那种帅哥: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很干净的五官,牛仔裤加马球鞋将他衬得很帅气。
他把和他维持了4年关系的那个女人叫作吴姐。这四年里,他靠吴姐的钱生活着。但他不喜欢把这四年说成是吴姐包养着他,而只愿意说“和她在一起”。
“曾经因为害怕面对生活压力,而投靠了吴姐。但我想结束了,她不可能给我未来。”钱皓开门见山———口述/钱皓 采写/杨文钊
相遇荩荩
30岁女人接我去工作
2000年,我从成都一所大学毕业。那本用3年光阴换来的计算机专业大专文凭,没有让我在家乡重庆找到工作。那时,我妈已从市内一家国企下岗,爸爸是工人,一年后也将退休。
家里的窘迫让我心里慌乱,我不敢再在家里呆下去。
2001年春节后,在朋友鼓动下,我找父亲借了3000块钱闯到深圳。可深圳的就业竞争更为激烈,一个多月后,同行的两个朋友都找到了工作,只剩了我还无着落。
2001年3月18日,那是我永远记得的一天。那晚,两个朋友陪我喝酒,我打算返回重庆,他们为我送行。在深南大道的那间酒吧里,我哭了,醉得一塌糊涂。出门时,我与一伙陌生人发生了冲突,弄不清事情是怎么了结的。后来听两个朋友说,对方一个30来岁的女人开车送我们回到了住处。
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朋友留给我一张纸条,叫我拨打一个手机号码。公用电话亭里,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很纯正的普通话,自称吴姐。吴姐说,从我朋友处知道了我的难处,愿意帮我找个工作,第二天早上会来接我。
我不明白这个陌生女人为什么要帮我,但能找到工作,足以让我欢欣鼓舞。那晚,朋友下班回来告诉我,吴姐就是昨晚送我们回家的女人。
第二天一早,我刚洗漱完毕,吴姐就到了。她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女人,不算特别漂亮但却让人感觉舒服。我带着行李跟她上了车,两个朋友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加油”。
她首次就给我存10万
吴姐把我带到罗湖一个高档小区的三居室,说是让我先住下,工作的事不能急,慢慢来总会办妥的。有了住处,有了“熟人”,这让我大学毕业近一年后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
半个月过去了,吴姐每天早出晚归。每天饭菜,她都叫食店准时送到家,平时如果有其他需要,可以随时打她手机。吴姐回来时,都会陪我聊天,聊家庭,聊以前,聊现在,聊以后。
但每次围绕着我聊,她很少提到自己。我想,她或许自有难处,也没有问她太多,只知道她31岁,是北京人,很早就和男朋友到了深圳。现和男友分手,自己开了一家公司。这套豪华的三居室,只是她很多家中的一套。
一天晚上,吴姐回来很晚,一身酒气,不停地大笑。我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牛奶给她。她喝了一口,然后盯着我:“你接受我做你女朋友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说吴姐你不要开我玩笑,但话音未落,她就吻了我。那一晚,我睡进了吴姐的主卧室。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无法拒绝她。
吴姐给我办了一张银行卡,第一次就打了10万到我的账上,算是平时的生活费。失去了压力,我逐渐打消找工作的念头。在这个温暖的三居室,成了我逃避生活艰辛的庇护所。
我试着寄了5000块钱给在重庆的爸妈,说是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电话那头,妈妈激动地哭了,“我儿子长大了,有出息了”。
对朋友那边,我则称,是在吴姐的公司里上班。他们很羡慕我认识这样一个姐姐。回请朋友吃饭,那一顿我很阔绰,3人吃掉两千多块,结账的一瞬,我很满足,甚至有些莫名的兴奋。
转机荩荩
另租一套房掩藏真爱
当年底,吴姐生意很忙,不停在全国飞来飞去,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很少。我提出回重庆,她答应了。我并没有回大渡口的父母家住。我谎称,新单位在两路口,就近租房住。其实,我在临江门租了一套房。
吴姐又打来一笔钱,要我好好照顾自己。三天两头,她都会打电话来。新年元旦,吴姐来重庆,说以后每月来看我一次。
我仍然没有出去找工作。钱快用光时,只要一个电话,第二天卡上又马上充实起来。
因为没事可做,我开始酗酒。夜深人静,我烂醉如泥,一身烟酒臭味回家。吴姐很快打电话来,只是要我注意身体。
春节后不久,我一个人到杭州散心。西湖春色勾不起我任何欣赏的雅兴。就在那天,我碰到了钟琳。当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正宗的重庆话“今天到哪里吃饭”,我习惯性地回头,3个高挑的女孩儿正兴致颇高地拿着地图找吃处。
她们也是来旅游的。千里之外遇到老乡,我主动要求请客吃饭,3个女孩爽快地答应了,答应得最快的那个就是钟琳。回到重庆,我和钟琳发展得飞快。她挺漂亮,比我小3个月,就快大学毕业了。和钟琳在一起我很开心,她会做难吃得不能再难吃的酸菜鱼,也会在我不停抽烟时狠拧我胳膊,而这一切我都很乐于享受。
我在杨家坪又租了一套房子。和钟琳在一起时,我都住在那儿。当吴姐到重庆时,我才会回临江门的住处。
摊牌荩荩
50万一套房买断我的爱
和钟琳在一起,我知道了什么是爱。我半夜给她盖被子,早上6点多起床给她买早餐,接受她的建议改变发型。
除了周末,每天我都会装模作样地去上班,然后一个人偷偷溜到网吧打半天游戏,下午回到临江门住处睡午觉,晚上再装出腰酸背痛的样子回到杨家坪。
我戒了酒,甚至找到一份在解放碑一家电卖场上班的工作,权作打发时间。而1000多元的月薪,对我来说只能算是一个笑话。
我决定和吴姐摊牌。在电话中把一切都说了,没有一丝迟疑,我说只想要一段爱情想要一个家。
吴姐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第二天,她又打来电话说想留住我。几天后,她到了重庆,拉着我满城逛,最后不由分说地在江北五黄路上买下一套房子。
吴姐平静地告诉我,她不会跟我结婚,但“警告”说如果离开她将会一无所有。若真相大白于天下,钟琳会怎么看,爸妈会怎么想?我被镇住了,猛然发现,自己早已悄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吴姐说,房子是为我买的,我满30岁时会自动转到我名下。她为我买房是想让我有安定感,不再胡思乱想。
我同时想像,离开吴姐的话,1000多块钱月薪,生活会是什么样的窘相,我还会有幸福吗?我变得前所未有地不自信。
我第二次摊牌了,是对钟琳。那天在朝天门,我对她说想要分手。钟琳说你疯了吧,我说我是疯了所以我想分手。
我语气坚定,表情容不得她不信。她问为什么,我说你知道得越少越好,我觉得累了。钟琳没哭,转身就走。当天晚上,她就从杨家坪搬走了,留下一封信,最后一句话是:我很后悔,因为你不是男人。第二天,她的手机就再也无法打通。
从那天开始,我再也不愿在朝天门广场作任何停留。最后一次看见钟琳,是在一酒吧门口,醉醺醺的她和醉醺醺的我擦肩而过,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她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住进了吴姐给我买的房子,那房近50万。酒精又重新占据我的生活。
路口荩荩
真爱再来又该如何选择
我和吴姐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每一两个月,她飞来重庆,住几天又飞走。4年过去,我不情愿地看清,其实我不过是被她控制过的一个玩物。也许她真正喜欢过我,但那绝不是爱。
我上医院看病说自己失眠,然后偷偷储存安定片。按小说上的描述,大剂量安定片加烈酒是轻生者惯用的方法,我照此试了3次,但每次都是头昏脑涨地醒来。
又近绝望时,我又遇到了一个女孩———杜菁,在银行工作,一个单纯而文静的女孩。我又试图去维持一段不知能否茁壮成长的爱情。
我需要再次告诉吴姐吗?我有勇气吗?她会原谅我的背叛吗?我今年26岁,作为一个男人,在同龄人里,恐怕算是最没能力生存下去的人。
难言的耻辱,也许只有包在光鲜皮囊里那所剩无几的那一丁点尊严才知道。我的故事,只有最最要好的两个朋友知道,他们无数次劝我逃离。可每当我看到这座城市里失意的人们,我就再一次胆怯。
但是,我总得为自己找一条路,而这一次我又该怎么选择?
专家处方
物欲令他自废“武功”
病人姓名:钱皓病人性别:男病人年龄:26岁
病症分析:在钱皓最为窘迫的时候,吴姐帮了他。应该说这之后,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钱皓满足了吴姐的欲望需求,填补了她心灵的空虚。
另一方面,钱皓也从吴姐那里得到了他物质上所急需的东西,让他摆脱了生存的巨大压力和物质匮乏的不安全感。
可以猜测一下,钱皓与吴姐之间的感情,是否就是一场裹着外包装的彼此需要的交易呢?
钱皓没有意识到,这种生活方式正在废掉他的“武功”,使他畏于去冒险、去探索,甚至不敢去爱,更不用提发展。
不难感觉到,钱皓身上男人的特质正一点一点地退化,现在可能正接近他承受的底线。精神内的生存或是毁灭,可能比物质的压力来得更重。这样的冲突,不断地吞噬着他。他的酗酒便是一种表现。
医生建议:在钱皓和吴姐的故事里,钱皓需要区别的是爱和需要。需要一旦得到满足,就会对对方的评价降低。
而爱是什么?爱是深深的理解和接受!这是时下物质日渐丰富的世界里,人们在感情上最易混淆的问题。因为很多需要有时是被爱包装着,在男人和女人之间,这种被爱包装的需要不易被人辨清。
所以钱皓必须尽快摆脱用“青春换现在”的机会主义生存策略。钱皓使用的“低成本高产出”的成长道路,必将付出与其成反比例增长的精神颓势。
若再继续沿此惯性下滑,钱皓会变得更加的消极和自卑,内心激烈的冲突使其更加惧怕竞争,不仅“武功”要被废掉,可能连最基本的那点生存能力也会因此丧失。
记者视角
我并不羡慕这帅哥的生活
正式采访钱皓之前,我已经从他朋友处了解了他故事的梗概。同事开玩笑问我,你只比他大一岁,会不会羡慕他的生活。我说我想不会。
当不负责任的男女关系充斥网络,包养的故事在城市里变得并不鲜见。但每个人都更应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人这一生,有很多东西是不能拿来交易的,尤其是爱情和前程。
因此,钱皓把他的故事娓娓道来时,我很同情,但这样的同情在他把故事讲完后也就嘎然而止了。
我们不知道,钱皓和吴姐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当钱皓明知道吴姐不可能和他结婚,甚至根本不爱他时,那他对这样的关系还期望什么?是钱吗?我不敢完全肯定,因为钱皓本人也不能。
他反复提到生存的压力,更怕真相大白时会无颜面对亲人朋友。可是,假若许多年后,当他与吴姐这段关系以其他方式终结时,还能逃过他所惧怕的一切吗?
既然知道自己已荒废了最珍贵的4年,说明他已明白今后的人生方向,只是他还在犹豫。人生是自己的,没人能帮他做出任何选择。既然这一步迟早得迈出,为什么不趁早?
近两年,我身边不少的朋友都结婚了,或富有,或清贫。参加他们的婚礼时,我没有注意他们的花车是奔驰还是奥拓。他们哪怕现在生活并不轻松,但他们在朋友祝福下,用彼此的双手打造未来,属于自己的未来。
钱皓,希望有一天,你也能过上真正想要的幸福生活,而且衷心地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记者朋友文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