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5月30日,《星球大战1:新希望》在美国上映当天,导演乔治·卢卡
斯和他的妻子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里,没有走进电影院。当时,这一对端着咖啡杯的伉俪心不在焉。应该说,对于从此刻起踏上“漫长”之旅的卢卡斯而言,那间咖啡店是一个敞开而忧伤的开端。那时,全美只有43家电影院同意放映《新希望》,这还是因为发行方———20世纪福克斯公司要挟:如果不放《星球大战1:新希望》,就不给《午夜情挑》的放映权。二十八年之后的2005年的5月,《星球大战3:西斯的反击》是一个动力充足的引擎,以1亿5850万美元的首映票房从“银河系”降临地球。    毫无疑问,“星战”系列已经成长为一个霸气十足的文化商标。但是,我更关注它的源头———乔治·卢卡斯。关注他对“漫长”的执著以及从“漫长”中挖掘到什么。从1977年的弹射到2005年的降落,弹射和降落是两个优美的动词,对于“星战”系列而言,这两个动词之间的相会是漫长的。作为“星战”帝国缔造者的卢卡斯的艺术生涯在这两个动词之间缓缓形成,像是在一片开阔地耸起的一列山脉。看看这漫长的28年都衍生了什么:1980年的《星球大战2:帝国反击战》;1983年的《星球大战3:绝地大反攻》;1999年的《星战前传1:幽灵的威胁》;2002年的《星战前传2:克隆人的进攻》;2005年的《星战前传3:西斯的复仇》。谈到缔造这个庞大帝国的初衷时,卢卡斯说,“我拍这部片子的主要理由是想给年轻人一种诚实的、健康的幻想生活,那种我们那一代曾经有过的幻想生活。”无疑,他是一个被卷入幻想旋涡之中的人。而且,如此漫长得沉溺其中。
   这期间,智慧的卢卡斯并不乏反省。早在2002年《星球大战前传2:克隆人的进攻》推出时,卢卡斯就讽刺性地将自己比喻为影片中因黑暗之力的诱惑而走入歧途的黑勋爵达斯·瓦德:“1973年的《美国往事》是一个让我进入好莱坞的意外事故,我从来不认为由商业公司控制电影工业是件好事,然而我现在却成了这样一个我一直抨击的机构主脑,现在是我继续寻求那条天行者卢克之路的时候了。”同电影里的角色卢克一样,出生于加州的卢卡斯在中学时代就显露了他的才气和不安分的特质,这个在学校里平均成绩为D的逃学大王,常常驱车几小时去旧金山看电影,并最终使他进入了著名的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开始触摸到“幻想”的右手。
   在《现代启示录》的编剧约翰·米厄里斯那里,卢卡斯第一次观看了《七武士》等日本电影大师黑泽明的作品,深受黑泽明“武士精神”影响的他,决心有朝一日在自己的作品中设计一群同样坚韧、自制,将武力视为修炼而非征服手段的角色。修成正果之路是漫长的,这个漫长之旅的驱动力除了不断丰富的幻想之外,另一个“力”就是奢华的商业帝国的吸引。
   对于卢卡斯来说,要结束这个“漫长”不仅仅需要勇气。他的最终障碍似乎在于自己依靠的“力”的黑暗面:“在你新片上映的第一个周末,如果全美国能有100万观众乖乖走进电影院去看,那么恭喜,你就可以在500万美元到手的同时,在票房排行榜前十位占据一个位置。”卢卡斯在《星球大战前传3:西斯的复仇》预映时对记者说,“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的作品只能被做成DVD,到租赁市场去碰运气。在这个生态圈里,老鼠是斗不过狮子的,除非它自己想办法进化成为一只狮子。”不错,卢卡斯已修炼成了一头无可匹敌的狮子。但是,当商业那只有力而粗暴的大手卡住他精神上的独立气质时,他的喉咙还会发出狮子的怒吼么?
   在一个叫高迪的建筑师的身上,我看到了另一种“漫长”。西班牙人高迪的杰作神圣家族大教堂从1909年开始至今仍未完成。这个鸿篇巨制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生命。如果投资稳定(每年需耗资300万美元)的话,神圣家族大教堂至少也得再建65年方可竣工。令人遗憾的事过早地发生了。1926年,高迪在全巴塞罗纳有轨电车上被这一新兴交通工具撞翻,然后撒手人寰;如果不是被一个很仰慕他的老太太在穷人医院里(西班牙的穷人医院有福利性质,不用付费)及时认出他的尸体来,也许衣衫褴褛的偶像高迪就被拉到公共坟场草草埋掉。事实上,高迪在生前,几乎是全心全意,把生命的最后一股精力,都倾注于这个建筑。
   虽然一个还要在这个星球上继续他的“漫长”(据报道,卢卡斯在2006年至2007年,要拍摄100集的“星战”系列电视剧。)另一个人的“漫长”已经终结,或者说,他委托后人继续着他的“漫长”。但是,两种“漫长”的质量是有差异的。一个是流行着的、所向披靡的商业帝国,另一个虽然简朴,但足以成为支撑起西班牙这个国家的精神世界的支柱。□黑暗中的清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