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辛怡问过他几次,他都敷衍了过去,他知道许非同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有这么两三次虚与委蛇,他也就不好意思再提这档子事了,酒桌上的话,其实也当不得真!
   所以后来石羽改了主意,直接的原因是会计因病休假,他想趁机把会计炒了,让辛怡替代。会计没犯什么错儿,这些年对石羽也算是忠心耿耿。可像石羽这样的民营公司,财务上不可能规范,偷税漏税是免不了的,要不然忙死忙活岂不是都给共产党打了工?问题是,一个人在这样关键的岗位不能呆得时间过长,不然公司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还不让他知道个底儿掉!最好是铁路警察只管一段,这样一旦出了问题,牵扯的面儿也就有限。辛怡大学学的虽然是企业管理,但通过自学,财会这一套业务也完全可以拿起来,要让她在这个岗位上和自己配合默契,总要给些甜头。要不,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为许非同出一本画册,赚没赚到钱账是明摆在那里的,辛怡自然会领情。辛怡领了情,在账上自然会尽心竭力,稍做些手脚,省个十几万几十万还不是小菜一碟!从长远的观点看也不吃亏。潜在的原因呢?就是缠绕在石羽心头的一缕情愫。在他心中,辛怡如同水中一个美丽的倒影,虽然抓不住,却无法不让自己心仪。    许非同点点头说我考虑一下再定吧。
   石羽缩回脑袋,边关车窗边说:“咳,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这两年股市牛气冲天,十万块钱,还不是您在股市上赚的一个零头儿吗?”
   一听这话,许非同的气就往上拱。辛怡入市的1998年,沪市大盘的指数不到1000点,不到四年的工夫,已经上冲至2000多点,整整涨了一倍。也就是说,随便买一只票如果捂住不动,八成也翻番了,花个十万八万的出本画册实在不算什么。可是那天和辛怡一算账,不但分文未赚,倒赔进二十几万!倘若自己从未发表过意见,或者自己发表的意见无一可取倒也罢了,令许非同百思而不得其解的是,辛怡炒股谁的话都听,惟独不听他的。他不懂技术,但他有一种感觉,而这感觉每一次被事实验证是对了的时候,都意味着他又大赔一笔!辛怡曾听一个“庄托儿”的话,在三十三元全仓吃进深科技,许非同感觉不对,因为这虽是一只科技股,但产品已经老化,且上市以后的几年间,从三元多被炒到六十多元,股价已经翻了几十倍,虽然在一九九八年井喷式的“五·一九”行情中未被炒作,但恰恰说明它隐含着危机。但这些意见辛怡就是不以为然,坚信“庄托儿”所说,这张票半年后至少能再翻一倍,无论涨跌坚决一路持有。结果半年后股价跌至十八元,缩水百分之四十,幸亏他逼着辛怡在二十九元时果断抛出,不然得赔得倾家荡产;许非同曾偶然看到《北京青年报》的一篇文章,报道了“中关村”的基本面情况,他感觉这张票有戏,向辛怡推荐,辛怡问了周围的几个朋友,都说这张票股价已经偏高,不能碰,辛怡于是按兵不动。结果这张票一天后便从十八元启动,一路飙升,一个月后涨至四十四元。这两年类似的事屡屡发生,而辛怡在十次听别人的话赔了钱之后,第十一次仍然惟别人马首是瞻;许非同的十次意见被事实验证基本正确以后,对于他的第十一次意见,辛怡仍然不理不睬。这让许非同大为恼火,有好几次吵得地覆天翻,甚至动了手,辛怡事后仍然我行我素。
   许非同也想自己亲自操盘,只是在潜意识中,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炒股光凭感觉能行吗?妻子专门上过学习操盘技巧的学习班,股评报告会又场场不落,光买证券类的报纸和杂志每月就要花上几十元,她的判断总应该比自己准吧?这次不准,他寄希望下一次;下一次不准,他又寄予再下一次……
   辛怡心态已经彻底坏了!判断失误一次,心中的恐惧就增加一分。越恐惧判断越失误,每次都是追涨杀跌,完全进入了恶性循环,结果是屡买屡套,越套越深!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哦哦哦———”民工们唱得正起劲儿,声音尖厉而嘶哑。许非同缓过神来,见石羽的奥迪已经融入了滚滚的车流,他刚刚才有的一点好心情也如同奥迪排气管中冒出的一缕白烟,顷刻间便被夜色吞噬了。他决定回家。(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