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明溺死的水池的一角,如同一个大大的问号。只有水中清晰可见的金鱼知道,那一晚这里曾有怎样的挣扎 本报记者关军/摄
程世明的母亲伤恸不已 本版图片马启兵/摄
程涛(左)终于坦白了自己是杀子凶手,正在签字。 本版图片马启兵/摄
这名父亲最终没有选择自杀,而是下定了杀死儿子的决心?杀死那本来奉若掌上明珠、如今却缠绵病榻的儿子?
这是2005年4月一个普通的星期六,9点一刻,57岁的程孝峰正在和家人吃早饭,他的家是一间已弃用多年的临街门市房,四米多高的举架尤其衬出屋子的空旷破败。
一位报社记者不期而至,要求采访。但是当他刚刚说出“程世明”和“程涛”这两个名字,门帘后面突然传出一个年轻女人嘶哑绝望的哭声,而靠近屋角的程孝峰的老伴猛地抢上前来,扑倒在记者的身前,脸紧贴着冰凉的地面,抱住记者的双脚哀求:“救救我的儿子吧,他是个老实人啊,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
程孝峰10岁的大孙子端着一碗大米粥愣在那里,表情茫然,显然对于家庭中的这种哀伤气氛早已习惯,又无法完全理解大人们的悲情。
桌上的一盘清炒茄子看上去是早晨新烧的,但已经不再冒热气,它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程孝峰的两个女儿一个去努力扶起地上的母亲,一个在门帘背后“嫂子嫂子”地喊着,尽力安抚哭得近乎休克的女人,由于过度悲伤和虚弱,这些天“嫂子”一直在打吊瓶。
这是安徽亳州近郊的大杨镇,早晨的平静被瞬间打破,但街坊们没有人前来围观,他们都知道程家摊上了连续的不幸,先是程孝峰的小孙子程世明被查出得了绝症,然后在省城医院住院时意外死亡,接着孩子的父亲程涛被怀疑是杀子凶手,被“抓进去了”。
这天的天气很不错,天空湛蓝,几乎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门口的街道上,成群的孩子在追逐一条小黑狗,而程孝峰家的铁制卷帘门却仅仅升到离地约80厘米,只够弯腰进出。
出去了两个,回来了一个
儿子开心地从她身前走过,好像还做了一个鬼脸,父亲的脸上则带着一贯的木讷,脚步显得匆忙。老太太甩着胳膊,在脑子里瞬间划了一道问号,又迅速消散了
程家的那个悲剧发生在2005年3月21日,当时8岁的程世明正由父母陪护,在省城合肥的安徽省立医院肿瘤放疗科接受入院治疗。孩子住在8号楼105病房的22床,同屋还住着另外5位肿瘤患者。
合肥气象台的天气资料显示,3月20日开始,冷空气进逼,3月21日傍晚,合肥下起了春季少见的中雨,同时伴有三四级左右的大风。“云层很厚,大概6点多的时候,天色就已经很暗了。”105病房的一位住院患者回忆说。
“外面雨那么大,晚饭后没有人出去,满屋子全是人,显得比较乱。”这是停留在柴女士记忆中的傍晚6点多的场景,她当时正在105病房陪护亲属。
还没到正常天黑的时候,但透过窗子已经看不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了,很密集的雨点被风携裹着,噼噼啪啪地打在窗玻璃上。那是一个病房内外都很嘈杂的夜晚,让人格外容易烦躁。“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看到孩子被父亲领着出去了。中间回来了一次,很快又出去了。
大概是6点半吧,也可能快7点了。”柴女士在时间上不是很确定,但她对于程世明与父亲一起出去这一点非常肯定。
105病房离走廊西侧的大门约有30米。
由于病房床位不足,在肿瘤放疗科的走廊上当时加了几张床,接受放疗的陶老太太就住在靠近大门一侧的加床上。外面风雨交加,陶老太太没有照例出去散步,而是改为在走廊里进行“甩手”运动。她说自己看到程涛领着孩子走出病房,经过约30米的那段路径消失在大门口。
见惯了人们进进出出的陶老太太,却对这一晚程家父子的行动印象深刻。“这么坏的天气,他们又没带伞,出去干什么啊?”儿子开心地从她身前走过,好像还做了一个鬼脸,父亲的脸上则带着一贯的木讷,脚步显得匆忙。老太太甩着胳膊,在脑子里瞬间划了一道问号,又迅速消散了。
“他们是6点50分出去的,到了7点10分,孩子父亲自己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陶老太太对两个时间记得非常具体。她同样可以肯定的是,孩子的父亲回来之后先去了一下洗手间,过了一会儿才从里面出来,回到病房。
在陶老太太和程涛妻子的记忆里,孩子当晚只出去了一次,中途没有回来。
程涛回到病房,沉默了片刻。事实上,如果他不说话,105病房从来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总是默默坐在那里,大家都和他没什么交流。”柴女士说。这时病房里的劝慰工作已近尾声,程涛突然打破沉默,吓了柴女士一跳。他对妻子说,“孩子哪去了?”
程涛回到病房几分钟之后,陶老太太看到他突然急火火地出来,跑向大门外的漆黑一片。紧接着他的妻子和柴女士也先后跑出来,她们首先跑向护士值班室———那是孩子经常去的地方———然后才循着程涛的方向追出去。
柴女士跑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黑暗中程涛“啪”地拍了一下手,喊了一声“小明掉水里了”。既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柴女士看看外面雨还是很大,就转身回了病房。
程世明的母亲很快跑到出事地点,那是省立医院中心花园的水池,失去知觉的孩子已经被父亲抱到岸上。
“我当时抱起孩子,头朝下帮他把水控出来。他吐出来很多水,还有晚上吃的饭菜。”每当说起这一幕,程世明的母亲就哽咽起来,“我不断地控啊控,腰都累得快要塌了。我心想把水控出去小明就会醒了,谁知道……”
要不是几分钟后闻讯而来的医护人员展开抢救,程世明的母亲或许还会继续她的动作,并不停地在呼喊着“小明”,等待孩子醒来。
肿瘤放疗科当晚的值班医生胡智刚即刻开始为程世明进行心肺复苏。“当时我的第一感觉,就知道孩子很难挽回了。他的呼吸和脉搏都已经没有了。”但胡智刚没有放弃努力,在心肺复苏未见效果之后,他让护士请来相关科室的医生,准备马上进行气管切口和插管手术。当他征求孩子父母意见的时候,却感觉母亲“比较犹豫”,而程涛则不在场,“整个抢救过程他一直在进进出出”,胡医生回忆说。
母亲的犹豫和父亲的不安,也成为人们不久后探究孩子死因的两个“疑点”。而后来程世明的母亲对此的解释是,程涛当时一直在打电话和老家的亲属联系,而她并不知道情况的危急,“一听说又要动手术,谁晓得要交多少钱,肯定要犹豫一下的”。
手术还是得以进行,心脏起搏器也投入工作,但这个8岁男孩的自主呼吸和心跳还是无法唤醒。眼看着程世明的心电图已呈直线,医生们终于放弃了努力。整个抢救过程从7点10分开始,到7点35分结束,这是胡智刚记录的时间刻度。
不断扩散的疑惑
程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真的趴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程涛终于痛哭着交代了犯罪事实:确实是自己扼住儿子的脖子并把他推下了水池……
胡智刚医生还在事后提起,为程世明清理呼吸道的时候,他发现大量的泡沫,腹腔里的水却非常少,“这些都与通常的溺水情况不大一样”。
事实上,疑惑由陶老太太脑海中闪现的问号开始,先后在许多人的内心浮现。其中一位张姓病友甚至在当晚就在病房里说,他觉得孩子死得蹊跷,而且这么恶劣的天气,孩子怎么可能自己跑出去玩?其他人当即打断了他的推测:“别乱说,父亲下了毒手?怎么可能?!”
这时,柴女士也觉得事情蹊跷:为什么那么黑的天,程涛跑到雨中那么迅速地就找到了“落水”的儿子?“即使白天出去找一个人也没那么顺利啊。”
柴女士的疑问不无道理。省立医院的那个水池大约有千余平米的水面,却设计得比较复杂,一条金鱼如果想绕池一周,需要经过五六个凸出的“半岛”,还会游过两座呈折线的石桥,而水池外,则是中心花园茂密的树丛。
疑惑一旦被触动,很容易就有越来越多的“疑点”被发掘出来,比如父母对抢救的不配合,急于把尸体拉回老家,甚至连前几天孩子穿了新衣服也被看成是某种征兆。
第二天,程涛想把儿子尸体直接运回老家的意愿没有实现,程孝峰从亳州赶来,更多一些社会经验的他要求找院方讨一个说法,比如承担程世明溺死的责任并给予相应赔偿。
程家人的要求被转到了省立医院医患沟通办公室的焦主任那里。双方的交谈最初还算客气,但话题牵扯到赔偿的时候,气氛因分歧而渐显紧张。程世明的母亲情绪失控,开始号啕大哭。
据焦主任回忆,当时的程涛神情有些怪异,时而进来时而出去,甚至还“眼睛冒火”地嘟囔着“我要搞死几个人”。
程家人在医患沟通办公室争执不下的时候,在肿瘤放疗科病房,患者和医护人员对程世明之死的怀疑也汇聚到了一起。很快地,肿瘤放疗科领导通过医院保卫科向三牌楼派出所报了案。
接近中午的时候,程家人第二次来到医患沟通办公室,他们的情绪比前一次要略显激愤。不久,痛哭中的程妻听到有人说“公安来了”,后来她和程涛及程孝峰被分开接受询问。焦主任注意到,进来的不仅有负责民事调解的片警,还有身着便衣的刑警。
程涛的妻子和父亲很快被排除了嫌疑,程涛本人则被警方视为嫌疑人,当天开始审讯。
据庐阳刑侦大队负责审讯程涛的陆亮介绍,嫌疑人一开始或是沉默,或是答非所问,表情略显慌张。在审讯人员展开新的攻心战之后,程涛突然说了一句:我想投案自首。程涛称当晚儿子不小心掉进了水池,自己想到孩子身患绝症,因此没有实施抢救,所以承认自己是“有罪的”。
根据孩子尸检结果和其他线索分析,审讯人员认为程涛并没有说出真相。审讯在22日深夜继续进行,副大队长梁斌对程涛说:你应该磕三个响头,分别给你父亲、妻子和死去的儿子,你对不起他们。程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真的趴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程涛终于痛哭着交代了犯罪事实:确实是自己扼住儿子的脖子并把他推下了水池……
杀死儿子?怎么可能!
在他们看来,沉默寡言的程涛对儿子非常体贴,经常给他买一些爱吃的东西,并不吝惜花钱。“这一切太突然了,无法想象”
程涛供述的事实,程家人是在几天之后通过合肥当地报纸才有所了解。但他们并不准备接受这则轰动一时的新闻。“程涛从小就胆子小,而且神经也不是很正常,一定是给吓着了。”他们坚持这样认为。
在程涛所在的亳州市城父镇葛土楼组程竹元自然村,村民们最初获得的信息是孩子不小心淹死了。邻居程效启得知程世明死讯后很为程涛感到悲痛:“他把娃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以后可怎么过啊!”
程涛家的平房前面围着高高的院墙,这些天一直院门紧锁。邻居介绍说,程家有4亩多的地,主要种麦子。程家有两个男孩,三四年以前都送到爷爷奶奶所在的大杨镇,在那里上学和生活。
在村民们的印象里,程涛夫妇都是非常老实本分的农民,从没见过他们和人“磨牙”(吵架),对孩子也喜欢得近乎溺爱。孩子生病后,程涛只是偶尔和邻居说几句治疗的情况,从未提及经济上的困难。
一位从小和程涛一起长大的程姓男青年说,程涛家的经济条件确实不太好,但大家还是不相信他会因为经济压力而淹死亲生骨肉,“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
确信程涛溺子这一事实后,村民普遍从伦理上加以评说,几乎没有人认为这是一种犯罪行为。
4月中旬开始,程竹元村的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要写联名信递交到省城的法院去,他们要陈述的事实很简单:程涛是一个老实人,不会做犯法的事,请求法院释放程涛。
在105病房,对于程涛的溺子行为,病人和陪护人员没有表现出过度愤怒和指责,但基本都表示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沉默寡言的程涛对儿子非常体贴,经常给他买一些爱吃的东西,并不吝惜花钱。“这一切太突然了,无法想象”。
在大家的记忆中,程世明的可爱程度也确实难以形容。“这孩子很懂事,有礼貌,也不像其他七八岁的孩子那么调皮。病人和医生、护士都愿意给他买东西吃。”陶老太太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病房的杨医生和其他护士也说,这个8岁男孩非常配合治疗,整天笑眯眯的,惹人怜爱。
虽然患者张先生最早提出怀疑,事情一经证实,他说自己心里还是“惊起了一个大疙瘩”。
柴女士不解地说,按照中国人的传统心态,哪怕留亲人多活世上一个小时也是好的啊,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心眼不坏,神经不大对头”
周围许多人恰恰对此不解——程涛居然是怀揣着刚借来的这笔医药费,最终杀死儿子
2004年接近年底的时候,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程世明经常出现严重的头痛症状,家人带他到亳州的医院看病,花了5000多元却没有得到明确的诊断。无奈之下,今年1月29日住进了省立医院,当天就确诊为脑部肿瘤并在4天后实施了手术,手术费花了14000多元,好像效果还不错。一个多月之后,程世明住进该院的肿瘤放疗科,接受术后治疗。
安徽省立医院肿瘤放疗科的06060000号病历显示:患者程世明,8岁,被确诊为左额颞叶室管膜瘤。胡智刚医生介绍说,额叶肿瘤是颅内常见肿瘤,潜伏于程世明颅内的属于一种偏良性的恶性肿瘤,“至于存活期,也是因人而异的”。程世明的父母说,医生曾在他们入院不久即明确告知,一切努力只能延长生命,这孩子最多只能再活三到五年。
程世明的母亲回忆说,当时程涛除了像她一样对这一残酷的消息难以接受,并没有表现出其他情绪。
在程世明进入肿瘤放疗科接受治疗前,医生给其家人提出两套治疗方案,一种是常规的,只需要几千块钱,一种是采用目前国内最先进的适形调强放射治疗,每次治疗的费用是800元,5个疗程共需完成23次。医生向他们解释说,肿瘤适形调强放射治疗系统可最大限度地杀伤肿瘤细胞,控制正常组织的不必要受损,“程世明的病灶靠近眼球,传统疗法可能会影响视力”。
程世明的父母和爷爷当时几乎没做任何犹豫,就选择了价格昂贵而疗效更好的适形调强放射,“哪怕只能活几天,也要让他看得到东西。”母亲说。
程涛夫妇手里几乎没有任何积蓄,前期的医疗费用全是孩子的爷爷出的。手术之后,程孝峰的积蓄也基本花完了,曾做过药材生意的他只好去找朋友借。程世明的外公后来也出面为孩子借钱。
3月20日,肿瘤科医生通知程涛,他们3月7日入院后交的7000多元已经用完了,需要续交医药费。程家急忙从一个远房亲戚那里筹措了一笔钱带到合肥。程涛接受审讯的时候,从怀里取出7800元钱,请求警方转交给自己的父亲。事后周围许多人恰恰对此不解———程涛居然是怀揣着刚借来的这笔医药费,最终下了杀死儿子的决心。
“小病拖,大病扛”,程涛家也不例外。身患乙肝的程涛一直消极对待治疗,他用于治病的最大一笔开销是多年以前去了一次郑州,看病买药花了1000多元,回来后心痛不已。“平时家里有什么病了,实在挺不住的时候就去卫生所打一针吊水(瓶)。”程涛的两个妹妹说。
身为乙肝病人,程涛在家里干不了什么重体力活,主要劳动由妻子完成。按邻居们的估算,全家每年的毛收入大约三四千元,刨去再生产的投入和基本生活开销,难有什么积蓄。
程涛有一个妹妹在杭州为一家工厂回收垃圾,一年多以前,为了缓解家庭的窘迫,程涛农闲时就跑到那边帮妹妹打工,每年能赚三四千元钱。小儿子生病后,他被迫放弃了这份工作。
3万多元的支出,以及可能还要继续增加的负担,谁都清楚对程涛而言是一个天文数字。可他却从未向家人表达焦虑或忧愁,妻子对程涛的评价是:一个非常“别”(bie四声,意为孤僻、怪异)的男人。他有什么心事绝少与人交流,时常蹲在墙角自己嘟嘟囔囔,以至于多位街坊邻居证实,这个人心眼不坏,就是神经不大对头。
程涛的大儿子后来回忆说,父亲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弟弟瞧病花了好多钱,如果瞧不好,我都不想活了。”
程涛最终没有选择自杀,而是下定了杀死儿子的决心?
等待判决
至4月底,家人依旧不肯相信程涛真的会杀死自己的儿子。他们反复强调程涛平时是多么疼爱这个乖巧的孩子,“简直没对两个儿子动过一根手指”
3月31日,庐阳区人民检察院正式批捕了程涛,目前正由公安机关进行相关证据的收集和确认。程涛的家人和律师都没有得到任何案件审理的通知。
在律师看来,在看守所里,程涛显得比最初接受审讯期间冷静得多了,对于自己的溺子行为,他不断地表达着悔恨之意。“儿子患肿瘤开了刀,这是第五次来合肥化疗了,治疗费用已高达两三万元,而且听说孩子治好后也只能活四五年。”程涛说,除了自己在默默承受不断累加的经济压力,看到心爱的儿子在病痛中挣扎,因为放疗头发都掉光了,心里感到非常难受。在陪儿子看病期间,自己萌发过结束儿子生命的念头,但一直没有下手。3月21日晚,当儿子冒雨到水池边玩耍,“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突然决定弄死小明。”程涛坦言,他下此决心的另一个原因,是家中还有一个儿子,他不想再为程世明进行没有希望的治疗了。
这些天,程涛的代理律师在搜集各种杀亲案的例子,希望找到一些对当事人有利的判例。有人告诉他,前几天的报纸上,北京和安徽本地先后发生了父亲遗弃患病儿子、女儿杀死绝症父亲的事件,可惜都还没有审判结果出来。还有人在网上看到,英国曾经发生过一起轰动一时的杀子案:10岁男孩雅各布在患上“亨特综合征”几年之后,其父雷格无法忍受孩子在绝症中的痛苦煎熬,用枕头把他闷死在家中并举杯庆祝“儿子终于得到解脱”。这个案件在英国社会引发巨大争议,但还是无法从网上知道雷格最终的命运。
程世明的远房舅爷、身为法律工作者的马健认为,类似的杀亲案不可避免地要顾及情感因素,如果从社会危害程度上考量,或许还可以为程涛争取一个尽可能轻的判决。
省立医院肿瘤科的医生说,算上3月21日晚上的抢救费用,程世明的医药费还欠2800多元。
而程涛的家人否认了这样的说法:“欠几千块钱,怎么可能?哪怕只欠一次吊瓶的费用,也要停止治疗的。”
至4月底,家人依旧不肯相信程涛真的会杀死自己的儿子。他们反复强调程涛平时是多么疼爱这个乖巧的孩子,“简直没对两个儿子动过一根手指”。而程家的邻居和亲属则证实,在两个孩子之间,程涛对程世明宠爱得更多一些。
程世明的母亲说,程涛和她都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就在事发的前一天,孩子还跑到水池边去玩,说是要测量一下哪条金鱼更大。他不小心踩到水里,鞋和裤脚都湿透了。回到病房,母亲并没有过多责怪患病的孩子,第二天中午她和程涛去了商店,看看别的鞋都100多元,实在太贵了,就花25元钱给儿子买了一双黄色的帆布鞋。当天中午,夫妻俩还给儿子买了两根香肠和一根鸡腿。6个小时之后,程世明穿着那双新鞋再次“掉”进那片水池之中。悲痛中,偶尔会有人劝她说,孩子得了绝症,灵魂早被“小鬼”勾走了,反正是命该这么死,没必要太难过。
距离孩子死亡已经两个多月了,程孝峰的邻居们说,本以为程家人会渐渐接受现实,但目前程涛的妻子和母亲却久病不起,精神更加恍惚,而程孝峰老人也仿佛“几天不见就要苍老许多”。
马健目前努力在做的是对程涛亲属的劝慰工作,并帮他们解决生活困难,他无奈地对旁人说:“不管案子最终怎么判,有一点是明摆着的———由于小明的疾病,程家开始摊上连续不断的不幸。”□本报驻京记者 关军
任编辑:屠筱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