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惠人只得冷静下来,打下了一段心平气和的话,“崔小柔,赌气的话都别说了,说件很现实的事:既然你和许克明这么仁慈宽厚,愿意给我一部分股权,那么,就请你们在我的股份中拿出四千万汇回
国内,还给伟业国际的白原崴好不好?”    崔小柔回道:“有这个必要吗?融资合同并不是你签的字,与你无关!”
   钱惠人极力坚持,“与我有关,伟业国际能把这笔资金融给你们,我起了关键作用,你们这么做,我就说不清了,而且愧对白原崴!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了,我和白原崴之间的交往从来都是讲信义的,他讲信义,我也讲信义!”
   崔小柔不为所动,“老钱,用四千万资金维护你所谓的信义,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再说,我们还有一千三百万股法人股抵押给白原崴,他没吃多大的亏!”
   钱惠人尽力劝说:“你和许克明都逃了,绿色田园成了壳,股票岂不要跌掉底?甚至可能连续十几个跌停板,白原崴手上的法人股更糟,只怕会一钱不值!”
   崔小柔似乎很得意,“那是他操作失误!搞资本运作谁都有失误的时候!老钱,面对这个现实吧,作为你的前妻,我祝你好运,你的平安对我们也是福分!”
   钱惠人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怔怔地对着荧屏看了半天,终于下了网。
   下了网,钱惠人想了想,给白原崴挂了一个电话,拨通就问:“白总,有个情况你知道不知道?绿色田园出事了!许克明和崔小柔一前一后都逃到境外去了!”
   白原崴骂骂咧咧发起了牢骚,“钱市长,情况我刚知道!你说说这他妈叫什么事?我一辈子猎雁啊,到头来竟被两只小雁啄了眼!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钱惠人心头怒气趁机发泄出来,“白总,这不是笑话,是诈骗,是犯罪,是崔小柔和许克明精心策划的!这对混账狗男女,从你们那里骗了钱双双私奔了!你们要马上报案,让公安部和国际刑警中国局发通缉令,全球通缉这两个犯罪分子!”
   白原崴倒还平静,劝道:“钱市长,你别说了,也别骂了,这事和你无关,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对崔小柔,你务必要看开点,这种女人根本不值得留恋!她虽然是你老婆,但你也不能为她的个人行为负责嘛,况且你也是受害者!”
   钱惠人气糊涂了,没意识到白原崴的话外之音,仍在说:“白总,如果事先知道他们可能来这一手,会不顾死活携款私奔,我决不会和你打这种招呼……”
   白原崴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加重语气再次提醒道:“钱市长,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这件事与你没任何关系嘛,是我们伟业国际和绿色田园的正常资金往来!”
   钱惠人这才骤然悟到:白原崴显然已在防着有关部门的监听!于是,便也改了口,不无凄楚地谈起了崔小柔:“原崴,我当年在深圳怎么认识崔小柔的,你最清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瞎了眼,还是她太善于伪装?事情咋变成这样了!”
   白原崴叹息道:“钱市长,现在说啥都晚了!崔小柔也许是伪装,也许是经过刻意包装!你老兄眼神不好啊,选错了股,当初你就该让她去给人家做二奶!”
   钱惠人心乱如麻,下意识中也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后来,郁郁地挂上了电话。
   白原崴说得不错,他是选错了股,被一只经过刻意包装的垃圾股坑死了。崔小柔就像绿色田园一样,在此之前从没将自己垃圾的本质和真实的面目示人,致使他人生的投资血本无归!这一切肇始于一九八九年七月十四日的那个激情之夜,那天是崔小柔二十五岁的生日,也是盼盼的母亲孙萍萍的三十三岁生日。如果那时孙萍萍带着盼盼突然现身,一切该多好,也许他会选择这只叫孙萍萍的股票,也许不会这么机关算尽,借崔小柔的手去冒险,也许今天已顺利爬上了副省级的高位……
   情不自禁给远在深圳的孙萍萍拨了个电话,拨通之后又后悔了:他这是干什么?怎么半夜三更打这个电话?和孙萍萍怎么说?说什么?自己当真要像崔小柔说的那样再来场政治秀?再在这对可怜的母女伤口上撒把盐吗?迟疑着,正要挂上电话,听筒里已响起了孙萍萍熟悉的声音,“阿惠,是你吗?你怎么不说话呀!”
   钱惠人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尽量平静地道:“萍萍,你怎么知道是我?”
   孙萍萍沉默片刻说:“阿惠,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和崔小柔离婚了?”
   钱惠人十分意外,惊问道:“萍萍,你……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孙萍萍饮泣道:“是……是崔小柔告诉我的,还……还说希望我们能尽快回到你身边!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她电话里没说,我也不好问!”
   钱惠人提心吊胆问:“那么,萍萍,你……你和盼盼愿……愿意这么做吗?”
   又是一阵饮泣过后,孙萍萍哽咽说:“我和盼盼明天就……就飞回去!我……我希望你能像当年对崔小柔那样,准备好一个婚礼等……等着我们娘俩……”
   钱惠人既感动,又悲哀,“萍萍,你……你最好再想一想,别日后后悔!”
   孙萍萍决绝地道:“阿惠,我早想好了,已经想了十七年了!盼盼应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了,以后再也不是让人瞧不起的私生女了!”说罢,挂上了电话。
   这一夜,钱惠人彻夜未眠,苦心设想着即将面对的一切,大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亮之后,电话惊心动魄地响了起来:赵安邦请他到省政府办公室谈话……
   六十
   赵安邦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钱惠人,沉默了好半天才说:“老钱,是不是和你进行这次谈话,我考虑了很久,一直想和你谈,又觉得不好谈,因此才拖到今天!为了能谈出点效果,我做了一些准备,昨夜还看了一夜材料,彻夜未眠啊!”
   钱惠人似乎啥都有数:“这我都知道,所以,我也没主动找你,怕你为难!”
   赵安邦点点头:“你知道就好,我确实很为难。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汉江省不是秘密,有些同志又一直盯着,我既要对你的政治生命负责,又不能不谨慎啊!”
   钱惠人道:“可事实证明,于华北盯错了,根本没查出啥!”
   赵安邦说:“是的,他们对你太不了解,搞错了调查方向!”他按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从个人感情来说,我不希望你这个老部下、老朋友出问题;于公我就更不能看着你中箭落马。最初把你从副省级的候选名单上拿下来,调你去文山做市长,我就想不通,不但为你做了工作,也对裴书记、老于他们产生过抵触情绪!”
   钱惠人感慨道:“老领导,这些话你今天就是不说,我也能想象得到!”
   赵安邦继续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可能有些感情因素,但总的来说是基于对你的信任和肯定!我是看着你从文山刘集镇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知道你的工作能力和水平,你对我们汉江省的改革开放是有过贡献的,对宁川的贡献就很大!”
   钱惠人摆了摆手,“老领导,今天我也实话实说:我在宁川贡献不小,可造下的罪孽也很大,比如说,弄虚作假包装了这么多公司上市,为国企筹资,大量圈钱,今天股市的隐患和灾难,也有我的一份历史责任!再比如说,破产逃债,也不地道!所以,当亚南同志传达你不准再违规操作的指示时,我们是坚决执行的!”
   赵安邦勉强笑了笑,“老钱,你们当真执行了?白原崴和伟业控股的要约收购操作是怎么回事?怎么在关键时候突然冒出了文山钢铁的国有资产流失问题?你怎么在这种节骨眼上发现了?还有打到绿色田园的那四千万,又是怎么回事啊?”(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