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邦冷静地反驳说:“这是事实,但是,白总,你也不要忘了,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没有直通车,没有成熟的经验,今天我们面临的许多问题,是在一步步走向市场经济的探索过程中形成的!正
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正视修正这些错误,而不是相反,利用和扩大这些错误牟取暴利,这既不能持久,也会受到报复!”    白原崴无动于衷,讥笑道:“那好啊,赵省长,那我们就从文山做起吧!石亚南和钱惠人正策划破产改制,准备大量逃债,文山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行长们都快急疯了,你们省政府快下文阻止啊!还有文山山河股份等四家上市公司,全军覆没,都ST了,也不能再糊弄下去,如果负责任、讲诚信,就让它全摘牌退市吧!”
   赵安邦把脸一拉,“白原崴,你别将我的军!实话告诉你:文山破产改制的方案已经被我否决了,省政府45号文件马上要发下去了!至于文山四家已被ST的上市公司的摘牌与否,那不是我和汉江省政府说了算的,我们还要着眼于重组!”
   白原崴笑了,“怎么重组?只有风险没有丰厚的回报谁会来陪你玩?赵省长,咱们谁也别理想主义了,有些事情就得睁只眼闭只眼!坦率地说,目前市场上的参与者几乎都在违规,从地方政府到国有企业,从券商到上市公司,还有公众基金和各种私募基金,如果认真查一下,都会有程度不同、性质不同的问题,真的!”
   赵安邦盯着白原崴问:“这么说,你这次操作伟业控股也有问题喽?”
   白原崴搓着手,一脸的真诚,“赵省长,这让我咋说呢?这么说吧,我是想违规,可事实上却没违规:文山转让给我的国有股确实存在净资产低估的问题嘛!”
   赵安邦讥问道:“你是事先故意留下这个漏洞,还是临时抱佛脚啊?”
   白原崴承认说:“赵省长,是临时抱佛脚!主意还是钱市长帮着出的!”
   赵安邦想了想,不动声色地问:“那么,钱市长就没提出点交换条件?”
   白原崴反问道:“钱市长为什么要提条件?文山的利益不就是他的条件吗?”
   赵安邦想想也是,便没再问下去,又教训说:“白总,你这次算幸运,又侥幸钻了一次空子!不过,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这种冒险的空子以后最好不要钻!今天不是过去了,法律法规在一步步建立健全,市场监管力度也越来越大,你少给我违规!万一你们违规搞砸了,伟业国际这么多的国有资产就没法保值增值了!”
   白原崴反应敏捷,立即指出,“赵省长,看看,看看,你这角色认知又含混不清了吧?!你现在这口气就不是代表省政府的裁判员了,转眼间又成了运动员!”
   赵安邦底气不足了,“不说这个了,这个问题以后再一步步解决吧!”他拿起一份材料放到白原崴面前,“英特尔公司的这个材料,你给我带回去看看,最好在高管层组织一次讨论,领教一下什么叫先进的企业文化,怎么建立自己的企业文化!”
   白原崴拿起材料翻了翻,不以为然地说:“赵省长,我们有自己的文化嘛,就是想像力和创造性,也就是我的那句话:没有办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赵安邦不悦地说:“我看有些东西你们根本没想到,有必要学学英特尔的清白理念!人家英特尔在我们这儿投资建厂,不仅关心厂区的环保和污染处理,关心当地农民是否支持他们的项目,甚至请专业机构在项目开工前采集水样、土样、大气和噪声数据,用以和项目完成后进行对比!他们说,这么做是为了保证日后有证据证明英特尔是干净的,他们在创造物质财富时力求清白,不允许利润里有血泪!”
   白原崴这才重视了,“哦,竟有这种事?赵省长,这是令人尊敬的企业!”
   赵安邦感慨道:“你们伟业国际也要争取做这种令人尊敬的企业,要有正确的企业价值观和企业道德,否则以后很难做大做强,甚至会栽大跟斗!白原崴,你一定要清楚,你面前可钻的空子已经越来越少了,想到了却做不到的事会越来越多!”
   白原崴承认了,“是的,赵省长,您今天说这么多都是为我好,我回去后会好好思索总结的!不过,关于集团控股权问题,我们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呢?”
   赵安邦摇了摇头,“恐怕没有了,白总,该说的都说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白原崴沉默片刻,“那么,我这个董事长会不会被你们手上的控股权选掉?”
   赵安邦心想,怎么没可能?完全有可能!包括此前的股权奖励方案,没准都有人力图推翻,据说汤教授已经找到于华北面前了。于是,便意味深长地说:“目前没这个可能,以后是不是有这个可能我不知道!不过,你也不必怕,道不同时不相与谋,必要时,你可以带着你的旗舰离开这个集团嘛,你心里恐怕也是这样想的!”
   白原崴叹了口气,“不说了,赵省长,我知道你也难,让我再想想吧!”
   是的,他也难,为了这个伟业国际,他已经冒着风险,把该做的全做了,可结果却难以预料。白原崴是资本市场上的老江湖,日后真出了事,他脱不了干系。进一步加强控制,利用国有控股权赶走这个董事长也不妥当,国有资产将失去增值效率,甚至可能酿发又一场危机,引起市场再度震荡。最好的结果是维持现状,但这可能吗?在钱惠人问题上失了分的于华北,会不会在伟业国际上发难做文章?如果于华北想做这种文章,必然会有借口,白原崴这只蛋上有不少缝啊,且缝还很大!
   由白原崴他又想到了钱惠人:钱惠人这只蛋上的缝隙更大,蛋黄都露出来了!可他又该怎么谈呢?传统道德和党性原则之间是否有中间道路可走?他将如何在坚持原则的基础上,有情有义地说服这个老部下主动自首交待自己的问题呢?难啊!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竟是孙鲁生,竟是汇报一桩血案———
   钱惠人、崔小柔腐败案的重要知情人李成文在巴黎酒店遇刺,生命垂危!
   第十九章五十八
   杀人血案是在孙鲁生眼前发生的,事后回忆起来,孙鲁生觉得像一场噩梦。
   下午四点多钟,孙鲁生在去省政府的路上,突然接到那个消失已久的庄家打来的电话。此人这回不隐瞒了,电话一通,就通报姓名说,他叫李成文,是和崔小柔、许克明一起坐庄炒股票的庄家,要立即将一份有关坐庄内幕的材料交给她。
   孙鲁生十分意外,忙问李成文在哪见面?李成文说,就在巴黎酒店大堂。
   巴黎酒店在省城南端的正义道,当时,孙鲁生的车就在附近的中山路上,因此,她掉头赶到巴黎酒店时,李成文还在路上。在大堂迎门沙发上坐下来,她又和李成文通了个电话,李成文说,路上有点堵车,他大约要20分钟后赶到,还交待说,他今天穿了件米色风衣,戴着墨镜,背着一个黑色旅行包,很好辨认。
   这期间,有两个电话打到了孙鲁生的手机上。一个是王汝成从宁川打来的,说是他刚和安邦省长通过气,安邦省长准备和钱惠人谈谈,争取让钱惠人走坦白自首的道路,提醒她在赵安邦这个至关重要的谈话结束前一定不要自作主张。她心不在焉地连连应着,要王汝成放心,说是没有赵省长的明确指示,她啥都不会说,也不会有任何动作。第二个电话是于华北打来的,询问伟业国际清产接收的有关情况,还提到了财经大学汤必成教授的一份什么材料。此时,李成文应该快到了,她眼睁睁地盯着人来人往的门厅和旋转门,嘴上麻木地应付着,也不知道都说了些啥。(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