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倾诉”的清明节专版推出以来,得到了网友们的大力支持,看看论坛的帖子,已被点击7000多次,跟帖长达十几页,栏目里面的留言也在每天大量的增加,小林的信箱里面,更是沉甸甸的堆满了网友们对故去的亲人和朋友的怀念和哀悼,以至于小林
每次读着读着都会读不下去……生死别离,这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之伤,之痛,终于可以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无须再深藏心底,痛痛快快的随着泪水倾泻而下,让我们在故人面前可以不必伪装,做回一个悲伤无助的孩子。
看看日历,明天就是清明节了,天气预报说将是个有阳光的好天气,这样扫墓的人们可以不必在“雨纷纷”中“欲断魂”了,挺好的。就让我们带着这份阳光的祝福去祭拜亲人吧,告诉他们在那边也好好的,等到某一天再相逢,我们还是一家人。
今天与大家分享的这篇,是一位网友回忆母亲的文章。真的,说起来母爱是个抽象而又宽泛的名词,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它往往具化成了某种气息,某样味道,某个动作,某件物品。就像润物无声的细雨,渗透在生活的每个细节里。拥有的时候不易察觉,直到哪天失去了,才发现生命有被抽空的感觉。然后,也许在很久之后的某天,当遇到某个熟悉的细节,比如这篇文章中的荠菜水饺,我们会突然忆起母亲过往的种种,泪流满面。
——小林
日子象小溪的水,无声无息、无波无澜的缓缓流过。我象一匹没有思维的老马,被岁月的风驱赶着,围着生计的磨盘不停的转动着,转动着。当初春的风再次满面拂来,当田野的荠菜又舒展开绿色的手掌,当我牵着女儿的手奔向麦田,我又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个久蕴的心愿:为母亲写点什么。
曾经多少次提笔,总是没有勇气触动那失亲的伤痛。屈指算来,母亲离开我几个年头了,现在再忆及母亲,悲哀象一块冷却的铁,虽然还沉重的压在心头,却已失去了灼痛的热度了,因此得以清醒的想一想母亲的一生。
母亲的一生充满了坎坷: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又失子。一次次磨难没有击垮母亲,她变得愈发坚强,就像一台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不知疲倦的运转着,默默地撑起负担沉重的家。我是母亲的“老生女”,生我时母亲已四十多岁了,那时大哥已成了家,而且已有了儿子,所以我的到来并不受欢迎,但我却在母亲的偏爱中一天天长大了。
父亲在大哥出生七个月时应征入伍,在抗美援朝参加上甘岭战役时,因抗几百斤重的弹药箱压得吐血不止,后来虽有幸活着回到了祖国,却因病不得不转业地方。据说当时可携家口安置在北京或杨村,但因母亲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岁月,最终父亲还是回到了祖祖辈辈住过的小山村。
回家后,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母亲风里来雨里去,干了地里的活,还要照顾几个年幼的孩子和生病的父亲,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母亲像一棵大树,顽强的支撑起我们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也让我们兄妹在母爱的绿荫里一天天成长。
父亲去世时我只有五岁。五岁的我竟然刻骨铭心的记得这样的场面:土炕上几个人手忙脚乱的为已经咽气的父亲穿寿衣,母亲木然的坐在炕的一角,我惊恐的扑到母亲身边,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时母亲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巨大的悲痛使她浑身颤栗,泣不成声。可很快母亲就擦干了眼泪,将我背在背上,开始忙乎父亲的丧事。
那时家里除了我,还有一个生病的二哥(大哥已分家单住)和正在读书的三哥和大姐。我想正是对孩子们强烈的爱才使母亲那样坚强的面对一切。现在被一个孩子累得晕头转向的我真没法想象面对四个未成年的孩子,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记忆中从没见母亲闲着过,早晨天不明就下地了,当我睡醒,早饭已做好;放学回家,总是看见母亲脚上带着地里的泥巴忙着烧火做饭的情景;晚上我从来不知母亲什么时候睡,当我睡去时,她还在灯下缝补我们的衣裤。
不停的劳作使母亲的身板硬朗得不亚于一个男人,我从来没见母亲生过病。直到我上初中三年级那年,只有27岁的当小学老师的二哥因病去世了,母亲一下子垮了。那段日子母亲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不该这么早去的,都是我不好,让他饿出这么个毛病,唉!唉……”,说着说着,泪早已流下了脸颊。母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真是“朝为青丝暮成雪”。怎么也忘不了我上高中的时候,远远的,只要看见那苍苍白发,我就知道又是母亲送干粮来了。母亲颠着一双受过裹足伤害的脚,步行给我送来亲手烙的地瓜干煎饼、或者几个小面饼,最让同学们眼馋的是每年的春季总会吃到母亲包的荠菜饺子。我就是和着苦涩吃着白发老娘送的干粮读完高中的,现在想起心还在隐隐的痛,泪已无声的流下。
母亲毕竟老了,老了的母亲仍旧不辍劳作,直到哥哥姐姐都参加了工作,成了家,我也大学毕业有了着落。这时我们都觉得母亲该享点福了,可她坚决不同意退掉家里的几亩地,而是仍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唯一的变化是每到夕阳向晚的黄昏,母亲总喜欢站在街口,向村前的大路上默默守望,她在期盼着她的儿女会从村路上走来,和她一起拉拉家长里短,然后炒上几个菜,喝上两盅酒,这时我们会看到母亲难得的满足的笑容。可是,我们总是因为忙,因为懒散、因为许许多多不是理由的理由而多日不回家。我想象不出那些日子里,母亲会有多少次在暮色苍茫中失望的转身回家,一个人品尝孤独乏味的日子。直到今天我仍忘不掉母亲临街守望的孤独的身影,那是一道风景,一道用朴素的母爱描摹的永不褪色的亮丽风景!这道风景的深邃内涵直到我做了母亲才真正领悟到。
女儿是在一个初春的上午出生的,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她那白发苍苍的外婆,因为为我接生的就是我的老母。母亲在村里已为两代人接生,从没出现意外,所以虽然我家到医院只有几分钟的路,我还是选择了母亲。
我的女儿顺利降生了,“坐月子”成为我最难捱的日子,而这段日子最让我难忘的是母亲为我做的荠菜饺子。那个春寒料峭的日子里,母亲曾无数次顶着寒风下到麦田里,一棵棵地挖着尚未泛绿的褐色的荠菜,母亲的眼睛有迎风就流泪的毛病,母亲在挖荠菜的过程中,会流多少滴眼泪啊,我想象不出。母亲在泪眼朦胧中挖上一篮子荠菜,一棵棵择干净,然后步行到我家为我包荠菜饺子。记得那时我总是不敢看母亲红肿的双眼,那鲜美的荠菜水饺曾让我多少次潸然泪下,又多少次欲言又止,我不忍心拒绝母爱的甘露,因为对一个母亲来讲最大的幸福是为儿女们有价值的付出。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我女儿两岁时,母亲患了癌症。母亲患病的那段日子简直不堪回首,它太残酷,太苦涩。母亲去世前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那时我们一直没把病情告诉母亲,只说是老年病,吃点药就好了。而母亲似乎也坚信不疑,每天坚持吃药,精神也很好。但每每我为母亲的病情揪心失眠的夜里,就会看到母亲房里一点红火在一闪一闪的整夜不息。那是母亲在抽烟,一支接一支地抽。我知道她只有在漆黑的夜里,才能在烟雾缭绕中去梳理自己坎坷的一生,去考虑自己的病情,去努力用自己的坚忍来减轻儿女们的痛苦,甚至想到怎样再为儿女们做顿可口的饭菜……就在母亲确诊的几天前,邻居还见她迈着蹒跚的步子挎着篮子去挖荠菜,邻居当时问她干吗挖那么多荠菜,母亲说等孩子们回来包饺子吃。我们虽然没吃到那顿荠菜饺子,却吃到了母亲为我们种的菜,当母亲去世时,满菜园子的菜都成熟了,茄子,西红柿,黄瓜,挂满了枝头,我们兄妹几人含泪品味着它们。
在那个酷热无比的夏日里,母亲终于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健壮高大的母亲被病魔折磨得只剩了一把骨头,但我自始至终没听到母亲的一声呻吟,连备好的杜冷丁都没开封。娘啊,你是用怎样的坚忍来克服病痛的啊,除了对儿女的爱还有什么解释?!看着一生含辛茹苦的母亲最后成为一抔骨灰,撕心裂肺的痛让我几欲昏厥。送葬的队伍绵延几百米,哭声连成片,涕泪流成河,小村的老老少少谁不记得您的宽厚仁慈、您的开朗豁达、您的乐善好施……长歌当哭,悲何以堪!我伏泣街头,长跪不起,娘啊!
“妈妈哭了!”女儿稚嫩的声音将我从苦涩的回忆中惊醒。我擦干眼泪,牵着女儿的手,迎着初春的惠风,走到了麦田里,挖起一棵棵褐绿色的荠菜,想象着当年母亲在寒风中白发飘飘流着眼泪为女儿挖荠菜的情景,禁不住又是泪水涟涟,模糊了双眼。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离我而去了,她留给儿女的爱却不会随岁月流逝,这首永恒的母爱之歌我会接着唱下去,我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回家为女儿包一顿荠菜水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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