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4年第3期的上海《史林》杂志上,金恒源撰文《雍正帝篡位说新证》从几个方面论证自己的观点:现存遗诏满文部分均无由皇四子继位的明确记载,也没有“雍亲王皇四子胤礻真,人品贵重”这最重要的一句话。雍正在当了7年皇帝之后,突然举出证据:康熙在临终这一天的凌晨1至3点间“急召”胤礻真,在胤礻真到达
畅春园之前的早上7点左右,康熙已将7位皇子及隆科多急召入宫,宣布了“皇四子人品贵重……著继皇帝位”的决定。金恒源认为,如果这件事情属实,以胤礻真的一贯为人和即位合法性斗争的惨烈程度,胤礻真断无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信息拖延到7年以后再作宣布。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八人同受面谕”一说完全是雍正、张廷玉等人编造的伪证。台湾“中研院史语所”精通满文的清史专家李学智也指出,史语所保存着康熙六十一年11月13日至12月28日的满文《上谕档册》共75件,其中有一件内容如下:“康熙六十一年11月14日诸阿哥等奏:恭阅尚书隆科多撰书《遗诏》。奉旨:是。著交内务府、翰林院会同撰写。”可见,康熙去世时胤礻真、隆科多并没有拿出遗诏来,是隆科多抢先“口述”了由皇四子“继承大统,即皇帝位”的康熙“遗言”。而且在康熙去世的第二天,又是隆科多一人在雍正命令下独自起草了遗诏,16日宫内宣读的遗诏虽然是内务府、翰林院会同撰写,但底本却出自隆科多之手。
除了金恒源的质疑,雍正篡位的故事早已在民间演绎得活灵活现,高换婷曾归纳出三种说法。第一种说法是:康熙帝弥留之际,想传位于皇十四子允礻题,便叫隆科多(雍正帝的舅舅)传旨,召回皇十四子。但因讲话舌头謇塞,当说到“十”字时,停了一会儿,方说出“四子”二字。这样一来,隆科多便钻了空子。故意大声喊道:“皇上有旨,诸皇子到园,不必进内,单召皇四子见驾。”就这样,皇四子胤礻真,继承了皇位。第二种说法是:康熙皇帝本意是想把皇位传给十四子允礻题,所以诏书里写了“传位十四子”的字祥。而胤礻真在舅舅的帮助下,偷偷把“十”字改写成“于”字。于是诏书里“传位十四子”变成了“传位于四子”,所以皇四子胤礻真便成了皇帝。第三种说法是康熙遗诏是康熙皇帝死后,胤礻真即位后几天公布的,这期间胤礻真有可能篡改了遗诏的内容。
研究清史多年的高换婷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一一反驳了这些观点,尤其是流传甚广的第二种观点。第一,清朝对皇子的称呼,一般不会直呼四子、十四子等,而是在这些称呼之前冠于“皇”字,称他们为皇四子、皇十四子。按照这一习惯,遗诏应写成“传位皇十四子”。那么如果将其中的“十”字改成“於”,就念不通了。第二,清代“于”、“於”二字是不通用的,传位给谁,应该用“於”字,用“于”字也是说不通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从当时文书制度来看,也不能令人信服。清代的文书,特别是清代前期的文书,都是满、汉文合璧的。康熙帝的遗诏,不用满文,只用汉文书写是不可能的。而用满文和汉文两种文字写成的遗诏,汉文可以篡改,那么满文是不容易改的。所以说第二种说法是没有根据的。满语是清朝的国语,康熙的诏书不可能只改汉文,不改满文。满文是竖写的,把“十”改成“於”是不好改的。高换婷认为,对于雍正皇帝继位之谜,目前还没有发现新的不同的档案文字,所以无法作出最后的定论;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现存的《康熙皇帝遗诏》是惟一的物证。上海市档案局的冯绍霆也赞同这个观点:“在只有传言的情况下,现存的《康熙皇帝遗诏》可能是比较接近真实的。”
关于雍正的继位问题,近代以来已有越来越多的史学家认为雍正是正常继位。特别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有一批专著和文章有力地支持了雍正合法继位说,包括1985年南开大学历史系冯尔康教授出版的《雍正传》、1986年中国人民大学韦庆远教授发表了《论封建皇权和皇位继承问题》、1999年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研究员李国荣、张书才合著的《实说雍正》、2000年海外学者杨启樵教授撰写的《揭开雍正帝隐秘的面纱》。作家二月河也承认自己在小说里是戏说,“今天社会上流传的传位于十四子诏书的更动,绝不可能。第一,满洲人的诏书,像这样重大的国书是两种文字,改得了汉字改不了满文。第二,我们今天用的‘于’,在当时的民间有使用,但是在这样严肃的政治文件里,是不会用这个‘于’字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传位十四子,必须写传位皇十四子,在位次之前必须加上皇帝的皇,必须表示出民间与阿哥的区别。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从故宫的档案里,已经找到康熙的传位原件了,雍正得位绝对是正统的。”
中国社科院清史研究室主任杨珍认为,雍正虽未篡改遗诏,但是他在康熙病危前限制其他皇子的自由,有伪造遗诏的嫌疑;南开大学教授冯尔康认为,目前对于雍正作假的结论只是推测,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推翻康熙皇帝遗诏。
记者综合大陆和台湾地区的媒介报道发现,《康熙皇帝遗诏》共有4份,其中两份在大陆、两份在台湾地区。针对记者的说法,高换婷认为,不排除其中有两份是底稿。因为按照常规,皇帝的圣旨一般都有专人起草,等皇帝提了建议后再正式盖章颁布。也许,只有将这4份《康熙皇帝遗诏》放在一起进行研究,才能够接近答案。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这只能是一个空想。(本文采写得到上海市档案局、上海档案馆外滩新馆的帮助,谨致谢意!)
责任编辑 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