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弟弟之死,聂树慧痛哭流涕。
1994年8月,河北石家庄市孔寨村,一名妇女从一片玉米地经过时遭奸杀。次年4月27日,21岁的河北青年聂树斌
因此案被执行死刑。《石家庄日报》当年曾以《青纱帐迷案》为题报道了此事。
10年之后,波澜突起———聂树斌可能并非此案真凶。今年1月,身负多宗命案在逃的王书金被捕,他说,1994年的孔寨村奸杀案是他犯下的。他还精确地指出了案发地点。
谁是真凶?一桩沉案疑云重现。
逃亡十年 王书金供出玉米地奸杀案
王书金,38岁,河北广平县十里铺乡南寺朗固村人,今年1月16日在河南荥阳被捕。正是由于他的落网,令一桩10年前便已终结的命案再起波澜。
广平县十里铺乡南寺朗固村距县城不远,王书金的家就住在村的东北角。从1993年到1995年的两年间,十里铺乡连续发生4起强奸案,其中3人被奸杀,一时间乡里人心惶惶。
王书金的母亲已经过世,父亲王秋来70多岁,腿脚不便且严重耳聋,但每天下午,他都要牵着家里的一头小羊出去放牧。提起二儿子王书金,王秋来说:“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回家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根据河南省荥阳市公安局新闻科闫科长的介绍,王书金落网经过如下:今年1月16日,经线人举报,河南省荥阳市索河路派出所将一名形迹可疑的河北打工男子带到派出所询问后发现,这个名叫王书金的男子曾在河北老家多次强奸杀人后潜逃。上网查询后,警方发现王书金正是1995年河北省公安厅督办的涉案嫌犯,已被网上通缉10年。随后,王书金被押回原籍河北广平县。
从1月19日被捕至今,王书金一直被关押在广平县看守所内,相继交代了包括“95.10.3”在内的强奸杀人案6起,其中奸杀4人,强奸2人。
“前几件案子都已经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昨天,广平县公安局局长刘朝彬对本报记者说。
然而,在王书金主动交待了1994年8月5日发生在石家庄孔寨村的奸杀案后,整个案件的进展停滞了。
根据王书金的交代,当时他正在石家庄液压件厂打工。下班路上,他注意到该厂30多岁的康某每天都会有规律地从玉米地里的小路上独自骑车回家。玉米地距离厂东围墙约有五六十米远。经过几天观察,他决定下手。
当天下午,康某从厂里骑车正经过玉米地时,藏在玉米地里的王书金突然跑出来,冲到她背后,用力将她从自行车上推了下来,接着用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见康某不动后,王书金把昏迷的康某抱到玉米地里,随后又出去将自行车拖到玉米地里。
拖车回来时,康某醒来,坐在地上哭。王书金扑上去把她摁倒,强暴了她,而后怕她报警又将其掐死。做完这一切后,王书金扬长而去。
在向警方精确指认出作案地点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早在10年前,石家庄孔寨村玉米地奸杀案已有结果,当时被认定为此案凶手的聂树斌已被执行枪决。
十年尘封 聂树斌因该案当年被枪决
河北省鹿泉市鹿泉镇下聂庄位于石家庄西侧,和石家庄的孔寨村只隔了一个村庄。
21岁的儿子被拘留,并以强奸杀人的罪名被判死刑,直到捧回一小罐骨灰———聂树斌的母亲张焕芝说,这一幕幕10年来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晃动。
张焕芝回忆,1994年9月24日,3名便衣民警来到她家,告诉她聂树斌“可能是一起案件的作案嫌疑人”,然后拿出一件带有花边的白衣服要她辨认,她否认这是她家的衣服。
之前,21岁的聂树斌在鹿泉市综合职业技术学校的校办工厂做电焊工。“他早上大约7点去上班,下午6点左右回家。生活很有规律。”
4天后,又有3名便衣民警过来搜查了聂树斌的房间,并拿走了聂的一本日记。
10天后,4名民警给张焕芝送来一张拘留证。此时,张焕芝才知道,“聂树斌8月5日在孔寨村的一块玉米地里,将一姓康的妇女强奸并杀害。”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民警去聂树斌父亲聂学生的工作单位石家庄炼碱厂,要求聂学生在儿子的逮捕证书上签字。聂学生后来对张焕芝说,当时民警语气强硬地说:“你儿子都承认,你不签行吗?”
尽管请了律师,但张焕芝夫妇没能改变儿子的命运。1994年3月,聂树斌被石家庄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死刑。当年4月,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维持一审判决。
当年4月28日,当聂学生去看守所给儿子送东西时,狱警告诉他,他儿子前一天已被执行死刑。
接回聂树斌的骨灰后,张焕芝根据“配阴亲”的当地风俗,找了一名死后女性的骨灰,和儿子的骨灰合在一起下葬。与此同时,张焕芝还向受害人康某的家属支付了丧葬费等费用2000元,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第一审判庭法官康平平和孟宪兵代收了这笔钱,出具了收条。
“他平时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去强奸杀人呢?”张焕芝说,有一次,她让儿子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吃,但他就是不敢动刀,无奈,她只好把老母鸡送到市场上卖了。“我记得很清楚,这只鸡卖了2块4毛钱。”
聂树斌的姐姐聂树慧对弟弟的评价是:内向,很老实,不惹是非,没什么爱好。较大的特征是口吃,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所以不喜欢和人辩解。她说,聂树斌一直没有谈过恋爱。
链接:当年“聂树斌强奸杀人案”的新闻报道
青纱帐迷案
从市液压件厂到孔寨村只有3华里的土路,中间要经过30亩一米多高的玉米地。侦查员们冒着玉米地蒸笼似的烤灼,仔细地寻找着。傍晚时分,在小路西侧玉米地的杂草丛中发现一件连衣裙和内裤,一种不祥之兆立即笼罩在干警心头,因天色已晚,只好暂时收兵。第二天,100多名干警再次进入青纱帐,经过3个多小时搜索,终于在小路东侧玉米地里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和一辆坤式24型自行车。市公安局侦技人员闻讯赶到,经认真勘验和辨认,自行车系死者生前所骑。经现场勘察和分析判断,这是一起拦路强奸杀人案。
8月11日,郊区公安分局抽调精干警员组成“8·5”专案组,迅速展开侦破工作。专案组综合查访情况判定,一名骑蓝色山地车的男青年很可能就是强奸杀人案的凶犯,其居住地或工作单位距案发地一带不会太远,作案后的侥幸心理和邪恶的欲望可能会促使他再次出现。在指挥员的严密部署下,一张查寻和守候骑蓝色山地车男青年的天网悄悄铺开。9月23日下午6时20分,骑蓝色山地车的男青年终于又出现在电化厂平房宿舍,被守候的侦查员张日强和杜同福当场擒获。经审查,此人叫聂树斌,今年21岁,是鹿泉市综合技术职业学校校办工厂工人,他只承认调戏过妇女,拒不交代其他问题。干警们巧妙运用攻心战术和证据,经过一个星期的突审,这个凶残的犯罪分子终于在9月29日供述了拦路强奸杀人的罪行。8月5日下午,他游荡中从张营村偷走一件半袖衬衣,行至新华路检查站附近时发现康老汉的女儿骑车驶入田间小路,便尾追上前将其撞倒,拖至玉米地打昏强奸,又用衬衣将其勒死。事后的一个多月之后,他又出来蓄谋强奸作案,没想到刚露面就落入了法网。
(节选自1994年10月26日的《石家庄日报》第二版 作者之一焦辉广系此案办案民警)
广平县公安局:暂难认定谁是真凶
昨天,广平县公安局局长刘朝彬对记者说,目前,此案已反映到河北省公安厅,案件的进展也要随时向省公安厅进行汇报,至于何时广平县警方向石家庄警方调卷侦破此案,目前还没有确定。
刘朝彬说,王书金所供认的案件中包括1994年8月5日发生在石家庄市西郊市液压件厂附近的那起奸杀案,而且王已经到现场指认,与案情相符。但他认为,从公安侦破程序来看,如果仅有王书金的孤证,还不能断定就是他杀害了康某。“现在只有王书金自己承认在石家庄犯下了那起奸杀案,再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证明是他干的。如果王书金翻供,我们再没有任何证据。”
刘朝彬说,目前,看守所已将王书金重点隔离,以防任何人与他串供。
广平县警方负责处理此案的郑成月说,目前,石家庄方面当年具体判案的卷宗还没有调过来。“没有调卷过来,我们就不知道当年石家庄方面是根据什么证据定的案,更不能证明就是王书金杀的人。”刘朝彬说,由于王书金主动交待了数起以前警方并不知道的案件,所以广平警方还要继续审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案件未被发现,然后再与石家庄方面进行正规接触,确定当年案件的真凶。
刘朝彬说,对于王书金这样一个惯犯,他可能知道,如果承认一件自己原本没有犯过的罪,肯定会使侦查陷入停滞,这样可以延缓他的定罪时间,反正是死刑,能拖一天是一天;另外,也不排除王、聂两人共犯的可能,而王书金一直逃亡在外,可能并不知道当时的侦破结果。
刘朝彬分析,王书金也有可能目睹了当年案件的发生,或知道当年的案件。“他指认出了现场,他毕竟在那里工作过,对那里的环境很清楚。”刘朝彬说,现在并不能断定王书金交代的就是事实。
刘朝彬还说,由于案件本身的影响性,广平警方现在对王书金的每一次审讯都会留下录像。“如果需要,以后会出示给公众。”他说,此举是为了避免将来被怀疑警方刑讯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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