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给崔永元,你要先听上一段《卖花姑娘》的主题歌,然后才能听见崔永元说话。那歌凄凉哀婉,让人想起万恶的旧社会。有几次听到的歌声不是这个,就怀疑是自己打错了。问他,他也奇怪:“怎么就不是《卖花姑娘》了呢?不该啊。”他对老电影的痴迷由此可见一斑。对他的采访也就从《电影传奇》开始——
崔永元对自己的要求达到苛刻的程度
老电影让人感到真诚
记者:你现在同时做着两档节目《电影传奇》和《小崔说事》,你最喜欢哪个?
崔永元:当然是《电影传奇》。我现在把95%的精力放在这个节目上,只有5%的精力放在《小崔说事》上。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而且我在《小崔说事》里也只是起串场作用。
记:你觉得新电影和老电影的差别在哪里?
崔:老电影真诚,哪怕是说一件虚构的事都会让你觉得特别真诚。
记:《电影传奇》你打算做多少集?
崔:计划是做208集吧,现在已经录好了两年的,共104集。我们最少要重新演绎500个人物、600个经典场景。
记:在新的一年里,你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崔:3月份,我们就要去印度了,做外国电影的部分。接下来要去南斯拉夫。《桥》、《流浪者》、《奴隶》、《大篷车》虽然是外国电影,但对我们的影响很大,里面的人物又是说着中国话的,很多人都拿它们当中国电影来看待。这些外国电影在《电影传奇》的总数里占得不多,不超过30集吧。
崔永元
现在的电影越拍越烂
记:做《电影传奇》遇到困难了吗?
崔:越来越难做了。
记:为什么?
崔:有一个老电影艺术家躺在床上接受我们的采访,片子拍出来后,大家都很感动。当你知道他的故事,知道他怎么工作,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后,你不能不感动。很多老电影艺术家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甚至从来没有人知道过他们,但他们却为电影干了一辈子。
那部影片到底是谁创作的、那个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现在这些问题都摆在我面前,所以觉得特别困难。以前觉得做得好看就行了,现在一些老电影艺术家们也特别关注这些事情,他们盯着那个史实告诉我们———应该这样说,不应该那样说……他们重视的程度让我感觉自己是在做中国电影史。
我觉得我没这个本领,积淀得也不够,但目前多多少少在朝这个方向发展,所以压力特别大。因为你弄错了就会对不起人家。人家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两部作品,你还给说错了,对不起人家啊。
记:你在《电影传奇》中重现过许多经典电影场景,有人觉得你演技不错。你是否打算进入影视圈演一把?
崔:《电影传奇》也在调整。一开始我们用重现的方式来再现老电影,我也演了许多角色,后来我发现这种方式不太恰当,意义也不大,总觉得不对劲———再像也不如人家原来演的。所以我们从上一集开始,就已经改为拍电影的幕后故事了。我们把老电影的创作过程有过什么争论,当时电影中是如何表现某一场景的,甚至如何找到演员的等等一些在电影中看不到的拍出来,播出后观众认可了这种方式。
进入影视圈?这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电影越拍越烂,花那么多的钱去拍一部电影,拍出来的东西真是对不起祖国对不起观众对不起祖宗,对不起你头顶上的“神”———每个电影人头顶上都应该悬着一尊“神”。
崔永元
《实话实说》已做不到“实话实说”
记:很多人还在留恋你主持的《实话实说》,对你离开《实话实说》也有各种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有可能再回去吗?
崔:基本上没可能。我一直在想要对得起“实话实说”这四个字。有一段时间大家觉得我在这个节目中很机智、也很幽默,那是观众对这个节目的看法,但我认为这个节目一定是要对得起“实话实说”这四个字。但到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节目做不到这一点。
我一直认为谈话性、评论性的节目拿出来的观点不能低于观众认识的平均水平,但我觉得现在大部分节目都低于这个水平,我不能接受———这还叫实话实说吗?那不就成了瞎说?我这个人很较真,比如说出名,要是我接着做这个节目还能很火;说得利,我也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这些东西都在我脑子里闪现过,但是我会对不起《实话实说》这个金字招牌,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如果这个节目在我说的谈话节目的深度上、层面上能达到我们的思想境界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但从目前来看,一点迹象也没有。我认为目前的《实话实说》就低于观众认识的平均水平。
记:那造成《实话实说》今天状况的根源在哪里?
崔:我认为根源还是在管理和体制上,是制作者的问题。要达到我的要求,制作人会很累,像我做《电影传奇》,可能大家看的时候觉得很轻松,但想不到我们的制作周期是2个月做一期节目,还经常有6个月的、有8个月的、甚至是一年半做出来一期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快累死了。从我开始,每个人对自己的要求达到了苛刻的程度,不是说拿两期好的和两期差的搭配在一起——这样绝对不行。
我做《实话实说》最鼎盛的时候就是这么苛刻的,那时做完节目从来没有那种欢呼雀跃的场面——每个工作人员都在反思。同事跟我一起做事,都当我精神病,很累。但当时《实话实说》播出后观众反馈很好。现在的节目找个选题很轻松,就算别的节目做过了也无所谓,话题的深度都不在意了,制作者制作起来也很轻松,但是———质量就是质量。
和晶乐观阿忆口拙
记:你从来没有公开评价过你的接班人和晶和阿忆,你愿意评价一下他们吗?
崔:可以。和晶的心态太好了,她说自己出生在新疆,一开门四面戈壁看不到一个人,所以面对任何事都乐观,她应对困难的能力比我好。和晶说我主持节目很“感性”,我觉得她太“理性”,太冷漠———这会让被采访者感到说心里话到底值不值。我私下也跟和晶聊过这个问题,但人的个性是骨子里的,改变很难。
记:那阿忆呢?
崔:看阿忆主持的节目比较少,我看过他写的书,他的文笔是我们三个里面最好的,但奇怪的是他的表达能力不强。如果说他的书能打85分的话,他的表达能力就只有60分,他表达的东西总让人感觉憋着出不来,像有心理障碍那样。
日常中他说话也没有写文章好。他主持过《世纪大讲堂》,但这个节目中要他讲话的地方少;在北京台《谁在说》中,就存在表达的问题,现在依然存在,希望他能过得了表达这一关。当然这都是我个人的看法。
记:那你对现在的主持人队伍有什么看法呢?
崔:有些人根本就不配做主持人。尤其是有些主持人,他们的知识结构、对人的态度根本就不配当主持人,但没办法,观众喜欢,人家照样火。
记:在你最火的时候,你放弃了很多拍广告、走穴的活动,你真的这么不在意钱吗?
崔:挺在意的,但要权衡。
我在乎金钱,但我更在乎怎么样去得到它。像我很喜欢《电影传奇》,如果这个时候我做成了,我同时得到了名又得到了利,我就特别高兴,但要是你要我去做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节目,也火,也挣钱,我心里就会有个疙瘩,以后我的女儿长大了,或是我的朋友看到了这个节目,我会觉得很没面子。本来就睡不着觉,还要做这些无聊的事,不是更睡不着了么……
谁长得靓谁上挂历
记:你的书《不过如此》读者反馈很好,还有出书的打算吗?
崔:一直没时间写,特别想知道读者的反馈,想知道他们想看什么样的书。我不是职业作家,在创作方面没有什么宏伟计划,我这一生也不可能写出《围城》之类的书。
在写《不过如此》的时候,我也一直在想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写,后来我说这个方案就叫“厕上读物”,就是上厕所的时候看,所以章节一定要短,厕所上完了,你这章节也就看完了,下次上厕所再看另一章;第二呢,一定要写得轻松。本来上厕所就很费劲了,再看太沉重要思考的就会很累,是吧?现在要写第二本第三本也可以写,但写什么呢?要还是写童年经历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从当主持人到现在的《电影传奇》,就写不成“厕上读物”了,这段经历也没那么轻松。我希望读者出点子我再来写。
记:中央电视台今年出了本“主持人挂历”,你的12个同事被印在了上面,为什么没有你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崔:我觉得很正常。一页月历要看一个月,当然选俊男靓女,要是把我放上去,别人看我一个月也够难受的……我不认为它与收入、人气有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标准,台里也没有跟我们说。我心里的标准就是——把台里300多位主持人相片一起来选,谁漂亮就选谁。这事对我影响不大。
不高兴成为“娱乐人物”
记:听说你要上《艺术人生》节目是吗?
崔:那是“温暖2004”———《艺术人生》年底的一个特殊节目。他们来办公室采访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也没看,我不喜欢跟有一些人放在一块儿播放———不管是把我放在他们前面还是后面播出,我都觉得是耻辱。后来很多人打电话跟我说,你那节目说得不错啊!我说我都说了什么了?他们就说你说你睡不着。我觉得奇怪,我睡不着觉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艺术人生》我没上———因为前面的人生最多算“新闻人生”,《电影传奇》才制作了两年,我的“艺术人生”刚刚开始。还有就是对他们的人选有些看法,一定要选些德艺双馨的,不要找一些睡了一晚上觉第二天就上节目的,除了火,什么也没有的人来吸引观众眼球。我不喜欢这样,有人叫电影艺术家、有人叫电影制作人,也有人叫电影混混,有区别的,这是我对《艺术人生》的建议,就像读者来信一样。
记:你与宋丹丹、赵本山合作过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观众印象都很深,你们还会不会打算继续在春节晚会上演小品?
崔:那没问题,一年一回的晚会,家家户户都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一边打麻将一边乐呵,确实好玩。赵本山也找不到好本子,也有人撮合我们三个再合作,但三个人都没有了那个意思。其实《昨天今天明天》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小品的高潮都是宋丹丹和赵本山在演,我的那个角色是什么人都可以替换的。我这个人很明白,功劳是他们俩的,我只是在中间客串。
记:平时喜欢上网吗?
崔:一般都是睡不着的时候上网下载围棋来玩,一周或10天左右上网去看看体育新闻。我对体育新闻感兴趣。
记: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娱乐新闻里是什么感觉?
崔:特别不高兴,像和猪饲料广告那玩意放在一起。我也上网看过娱乐新闻,但总觉得那消息不对劲,全不是什么好事,把你往里面一放,那简直是不舒服——好像今天还德高望重,明天就东窗事发了似的。很不舒服。
本报记者 肖执缨 实习生 周晓文/图
责任编辑 原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