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女士决心用法律维护自己的利益(资料图)
■生子后下体莫名“长合”■3次鉴定5次庭审没结果
■抱病丈夫随后含恨而死■农村医疗坚冰亟待凿破
特派记者 李中良文/摄
[核心提示]
2000年10月19日,是赵淑辉终生难忘的日子。这一天,28岁的她在吉林省榆树市妇幼保健院顺利产下一个男孩。虽然是顺产,赵淑辉却在产后感到腹胀、小便吃力,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下体竟然“长合”了。
是自然的长合?还是人为的缝合?为讨一个说法,她先后做过3次医疗鉴定;榆树市人民法院曾5次开庭,但均没有结果。4年多来,赵忍受着肉体、精神的双重屈辱,然而等待她却是家中债台高筑、丈夫抱病身亡。
“两毛钱的麻醉药,五毛钱的注射器,七毛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把长合处切开),她为什么要弄得如此复杂?”妇幼保健院困惑异常。而正是这样的医患逻辑,把农村长期潜伏的医疗问题,通过赵淑辉的遭遇,暴露得一览无余。
少妇产后惨变石女
2004年12月28日,赵淑辉与以往一样,失望地走出了榆树市法院的市区庭。调解结果虽然没有出来,但她隐隐感到,事态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无论如何,我都要讨一个公正的说法。”
回忆当时产后的情景,赵淑辉终身难忘。2000年10月19日零时在榆树市妇幼保健院妇产科分娩室内,她顺利地生下了一个2.7公斤重的男婴,母子平安。
第二天上午赵淑辉出院回到家里,发现腹部很鼓,还感觉胀痛。当时家人曾怀疑是否还有一个胎儿待产。接下来,她发现自己排尿困难。赵淑辉用镜子查看,发现自己的下体被缝死了,两头各留有一个小口。
这宛如晴空霹雳,令她不知所措。不久后,赵淑辉来到榆树市医院对自己的下体进行检查。为她检查的医护人员笑作一团,她们从没见过这等事。榆树市医院当日在她的诊疗手册上写道:“产后曾有缝合史……误缝可能性大)。”
“插足”导致的悲剧?
“我和丈夫的不幸婚姻也许是悲剧的源头。”赵向记者表示不排除被人“陷害”的可能。其夫于成民当初追求赵淑辉时,已同前妻分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尚未离婚。于家上下不赞同两人交往,他们认为于的前妻很优秀,日子过得也很富足,好端端的一个家怎么能拆散呢?
但于成民毅然放弃了楼房、小车和存款,净身出户。于成民离婚不久就跟赵淑辉结婚了,这让于的前妻和家人非常痛恨赵淑辉,他们更加认定她是“插足者”。当时赵淑辉是榆树市某公司的职工,结婚不久后下了岗。
为了生活,婚后两人租了间门市房,做起了蔬菜批发生意。这期间,于的前妻曾找上门来,把他们的家给砸了。2000年9月,夫妻二人把家搬到长春市。一个月后,赵淑辉临近预产期,就回到榆树市待产。
赵淑辉回忆,她刚到该医院,婆婆就让她向一个陌生女子叫“姐”,这个“姐”就是随后参与为她接生的该院妇产科大夫张晓波。事后她才了解到,张晓波是婆家的亲属,与丈夫的前妻张某关系密切。
院方否认人为缝合
“我早已经向公安局报案了,如果是被人故意缝合的,这将是一起恶劣的刑事案件。但至今也没有任何回音。”对于赵淑辉的这一说法,榆树市妇幼保健院的李振宇副院长认为,关于赵淑辉下体“长合”这一事实,院方坚决否认存在人为缝合的可能。
当事医生张晓波认为,各种原因都可以出现粘连。不仅赵淑辉那么大岁数的人,就连3岁的孩子那个地方也可能出现粘连。由于各种炎症导致,尤其是产后不注意个人卫生,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有关医学专家曾对赵淑辉个案进行会诊,专家认为:种种迹象表明,只要这个缝合存在,那就不是误缝,其性质也就不属于医疗上的责任事故或技术事故,其行为已经构成犯罪,涉嫌故意伤害。
丈夫随后抱病而死
就在赵淑辉的医疗纠纷日趋升级、扑朔迷离之际,一个家破人亡的噩梦突然向她袭来。赵淑辉生下孩子的第二天,丈夫因生意繁忙回长春市去了。儿子满月第七天,于成民高高兴兴地回到家。晚上,夫妻俩躺下后,赵哭着把一切都对丈夫说了。惊、吓、气、怒让于当即猛烈咳嗽起来,他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低声痛哭。
于成民10年前曾得肺结核病。看见妻子投诉而无果,于成民在悲愤中旧疾复发。2001年10月25日,榆树市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那天早晨,赵淑辉准备离家去法庭,见丈夫脸色惨白,就给他服了药,等她中午回来时,却见他直挺挺地躺在走廊的水泥地上,地上满是鲜血。
经过反反复复的住院、出院,于成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2002年10月16日,于成民去世了。他和赵淑辉仅做了3年半的夫妻。因为不断地上告、投诉,赵淑辉早已债台高筑了。送走于成民时,她向邻居借了20元,为丈夫买了一个花圈。丧事操办完后,赵淑辉怀抱着不懂人事的儿子,披麻戴孝地坐在保健院的台阶上,嚎啕大哭……
鉴定未提“缝合”字样
于成民去世后,虽然生活困顿,但赵淑辉暗下决心把官司打到底。早在2001年12月,榆树市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经过调查就得出结论,该案“与分娩操作有关,定为三级乙等技术事故”。妇幼保健院不服,要求重新鉴定。
2002年3月,长春市医疗事故技术鉴定委员会做出结论:患者不能提供缝合的确凿证据、不构成医疗事故。赵淑辉当即向省医学会申请再次鉴定。2003年3月14日,吉林省医学会医疗事故鉴定办公室出具了鉴定结论:……属于四级医疗事故,妇幼保健院及医务人员的责任程度为主要责任。
拿到省终审鉴定结果的那一天,赵淑辉抱着孩子哭成一团。但在县、市、省三级医疗鉴定书中均未出现“缝合”的字样,赵淑辉下身“长合”之谜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2003年5月,忍受31个月屈辱的赵淑辉做了下体分离手术,重新恢复为健全的女人。
艰难的诉讼之旅
用赵淑辉朴实的法律观念来理解,医疗事故鉴定除了还自己一个清白外,更大的现实意义是作为证据。比起四处奔波以求医疗鉴定,打官司的过程更为艰辛与繁琐,从2001年10月至今,赵淑辉手里的传票已有5张之多。
“开始法院审理时,我感到很受伤害。”作为一个女人,赵淑辉在法庭上,她的自尊心降到了所能承受的最低点。令赵淑辉感动的是,长春市某律师事务所的王宏和刘万杰律师知道此案后,几次赴榆树市对赵的案件进行调查,并决定免费为赵淑辉代理这场官司。
王宏律师告诉记者,目前当事双方均同意以法院调解的方式解决问题,但分歧主要在于精神赔偿金上。赵淑辉认为,这件事给她造成极大的精神和经济上的损害,因此要求赔偿189103.32元,其中包括医疗费和继续治疗费2848.12元,误工费1.43万元,精神损害抚慰金12万元。
而榆树市妇幼保健院认为,赵淑辉提出的精神损害赔偿和治疗费用不合理,认为赵没有造成伤残的鉴定结论,就不存在给付精神抚慰金的问题。
妇幼保健院提起反诉
随后不久,妇幼保健院反诉赵淑辉,理由是此事经媒体报道,对该院产生负面影响,影响了该医院的业务收入,要求赵淑辉公开向该医院道歉,并赔偿该医院由此造成的经济损失1万元。
“保健院的管理状况一直就存在非议。”一位深谙当地医疗状况的业内人士对记者说。2000年,一名叫孙长海的男子因感冒入该院打针,结果注射十多分钟后意外死亡。最后医疗鉴定的结果是,该院自行研制用于注射的生理盐水存在问题,属“三无”的劣质假药。
现年25岁的徐春香于2000年到该院做剖腹产手术。3个小时手术后仍在出血,而保健院没有准备足够的血浆,结果是徐的丈夫先后到别的医院买了4次血。徐虽然保住了生命,却没有保住子宫,而她的孩子8个小时后夭折。不久后,徐的丈夫因为其无法再生育而抛弃了她。
而院方最后仅赔偿她8000元,“事后我找到了怀孕时在保健院拍的一张B超片子。我记得清清楚楚,上面写着‘前置性胎盘’;而医生当时却和我说‘没事’。后来我问明白人,‘前置性胎盘’容易导致大出血,而孩子早产存活的可能性很小。早知如此,我会趁早做掉的。”
农村医疗体系亟待健全
“与城市相比,农村医疗体系的薄弱日益显现。尽快建立健全农村医疗保障体系,应及早纳入政府部门的议事日程。”赵淑辉的代理律师王宏对记者说。“小病吃药,大病干靠,实在不行了才去医院。”他认为,医资及医管相对落后导致了农村是我国频发医疗事故的重灾区。“没钱打官司使很多农民的应有权益受到损害,加上法制观念淡薄,许多医疗事故往往草草了事。”
赵淑辉的经历证实了上述观点,近3000元的鉴定费,对于她这样一个没有收入来源的患者来说,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而徐春香得不到足够的赔偿,原因也是家里拿不出钱为做鉴定而奔波。在对官司结果没有足够信心的前提下,很多农民选择了法院调解这一渠道。而根据记者采访调查,80%以上的患者及家属对调解结果不满意。
“如果我能有份医疗保险,也许我不会象今天这样惨。”徐春香惨淡地苦笑几声,最后对记者说。
编辑:林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