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防护措施,5名学生被派去补靶
2004年8月8日,云南昭通市盐津县的一个军训靶场里,荷枪实弹的中学生们显得既紧张又兴奋,扳机扣动后,子弹纷纷射了出去。很多子弹打到靶下的石块上,擦出火花,发出吓人的响声。女生们尖叫起来,有的人甚至被吓得哭起来。突然,一颗子弹飞
了出去,“啪!”的一声,恰好
打中学生周禹的头……几天后,周禹母亲41岁生日的那天,周禹停止了心跳。
近日,周禹的父亲周汝军将盐津一中和当地武装部告上了法庭,并提出索赔90万元。
2004年8月8日上午,盐津县第一中学高一、高二的学生们正在盐津县武装部的靶场里进行实弹射击,学生们要在教官的指导下打靶,按照击中的环数来计算成绩。每名学生领到了5发子弹,摸着手中的子弹,大家显得很兴奋,但又有些紧张,这毕竟是生平第一次打真枪,而且还要计算成绩!按照《盐津县2004年学生军训课程表》的安排,8月7日下午和8月8日上午都是射击训练,8月8日下午才是实弹射击,但是现在,实弹射击被提前了。
在学生们进行实弹射击前,射击场的靶壕里早已有3名老师,一轮射击过后他们要负责把身后的靶子重新修补完整,以便更好地计算下一轮射击的成绩。这个靶场内共有10个靶位,让3名老师负责10个靶子有些忙不过来。为了保证实弹射击能够快速进行,现场的军训总指挥员先后选派了5名学生去参与补靶。高中一年级学生周禹正好被选中了。这5名学生在没有任何安全防护的情况下,直接下到了靶壕。
“啪!啪!啪!”一阵枪响过后,子弹就从靶壕里这5名学生的头顶上飞了过去。正在射击的学生水平显然并不高,很多子弹并没有打在靶子上,而是打在靶子下面的石头上,擦出吓人的火花。靶壕里的学生有的比较胆小,吓得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身后是几颗刚刚落下来的子弹头。
8时30分左右,突然一颗打在靶子下面石头上的子弹,折射后向着靶壕里的周禹飞去,正好击中了他的头部。等同学们发现时,周禹已经倒在地上昏迷过去,鲜血流了一地。
母亲生日那天他停止了心跳
靶壕的老师立即把周禹受伤倒地的消息电话汇报给军训指挥部,实弹射击被迫中止。军训指挥部马上组织人员将受伤昏迷的周禹送往盐津县县医院进行抢救。9时左右,周禹被送进了医院抢救室,但是周禹的伤势太严重,县医院不敢贸然做手术。9时26分,惊慌失措的周禹父亲周汝军赶到医院,儿子已经奄奄一息。
此事引起了盐津县委、县政府的重视,分管教育的副县长赶到了医院,并协调云南昭通市医院和四川宜宾医院的专家前往盐津抢救。按照正常的情况,从宜宾到盐津只需要2个多小时的路程,但由于宜宾至盐津的道路正在重新修建,直到当天17时30分左右,两位医生才赶到了盐津医院,18时40分开始给周禹做手术。从周禹受伤到开始做手术,时间整整过去了10个小时。
抢救手术结束后,周禹并没有脱离危险。手术当晚,周禹高烧40度。第二天17时,周禹就停止了自主呼吸,靠呼吸机和药物维持生命。这一天正好是周禹的18岁生日,他的几十个同学,带着鲜花、蛋糕来到医院看望他。周汝军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泪流满面。周禹平常最爱音乐,尤其喜爱弹吉他。这次同学们特意给周禹带来了他心爱的吉他,流着泪弹起吉他,在病床前为他过了18岁生日———他一生中最后一个生日。
8月13日凌晨2时,周禹被送往四川宜宾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但终因大脑受伤严重、肺呼吸衰竭和多项并发症感染,于第二天13时左右心脏停止了跳动。这一天,正好是周禹母亲的41岁生日。周汝军忧伤地说:“妈妈的生日竟成了孩子的祭日!”
家人索赔90万元
8月17日晚,军训事故调查组召开了通报会,通报了事故调查结论。
“事故调查结论只归咎于靶场问题,只字未提靶场军训组织人员是否存在过错。”周汝军对结论深感悲愤,要求事故调查组严加追究直接责任人的责任,并要求他们提供一份儿子的死亡鉴定书。但他的要求被武装部和学校拒绝了。最终他只得到了一份由县武装部、学校共同出具的《盐津县2004年学生军训实弹射击跳弹事故的情况说明》,但其中也未曾提及责任人的问题。
9月1日,县武装部、学校终于和周汝军就赔偿问题进行了协商,校方的法律顾问提出给周家16万元赔偿。但被周汝军拒绝了,他提出了90万元赔偿费。但有关部门拒绝了他的要求,并一直没有提供周禹的死亡鉴定书。
最终,周汝军决定卖掉自己的住房,凑钱聘请最好的律师为儿子讨个公道。他说:“通过法律索取赔偿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要将那些无视生命、玩忽职守的人绳之以法!”
近日,周汝军正式聘请云南昆明的刘胡乐律师,向昭通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向盐津一中和当地武装部索赔90万元。
周汝军聘请的律师 90万索赔是合理的
虽然当地有关部门没有明确承认这是一起责任事故,但从盐津县武装部、盐津县一中共同出具的《盐津县2004年学生军训实弹射击跳弹事故的情况说明》中可以看出这就是一起责任事故;而且武装部和校方让未成年人去从事危险性的工作存在过错责任。
孩子的去世给这个家庭带来沉重打击,周禹的母亲直到现在情绪还不稳定,她本来自己开了一个小商店,现在商店都没法开了。周汝军提出90万元的索赔是合理的。
学校常年法律顾问 我们提出赔16万
这起事件到底是不是责任事故,我不能下这个结论。但对于索赔来说,是不是责任事故并不重要,只要是事故,按照相关法律都可以得到赔偿。最初我们提出给周汝军赔偿16万元左右,这是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人身损害赔偿司法解释》给出的数目,这包括了周禹的医疗费、丧葬费、死亡赔款等等。
周汝军提出精神赔偿是合理的,当时我们也考虑给他精神赔偿,但到底要赔多少,并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而且他提出的精神赔偿数额太高,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所以我们也希望让法院来裁决最终的数额。
谁来为这场事故负责
周汝军:按照军训课程表的安排,8月7日下午和8月8日上午都是射击训练,8月8日下午才是实弹射击。但在7日晚他们临时改变了训练方案,第二天上午就进行实弹射击。只有半天经验的学生怎么能掌握实弹射击的要领?当然出现了大量子弹打到了靶子下面石头上的现象!
盐津一中校长杨昌远:军训教程计划都是县武装部的军事科科长制订的,训练计划公布后,学校只能按照训练计划的要求去做。学生射击训练的时间够不够都不是学校管的。
盐津县武装部部长肖赋斌:盐津一中的学生非常多,当时大约有463个学生参加了军训,仅仅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完成射击的,是学校提出要修改训练计划的。
周汝军:周禹去世后,我询问了他的同学,同学们说当时射击台的责任人都在边上,却没有下到靶壕。补靶是一件危险性很高的工作,总应该安排专业人员去做吧,怎么能让学生们去补靶呢?安排学生去,又为何不戴头盔或其他防护装备?况且他们都未成年!
杨昌远:本来是不安排学生去补靶的。但在8月8日上午的实弹射击过程中,武装部称自己人员不够,所以武装部的现场指挥员就选派学生去补靶。看到他选派学生去补靶,我提出了质疑,但那位指挥员称让学生去补靶不会有危险。此前这位指挥员曾明确表示:在靶场上进行实弹射击,所有人都要服从指挥。所以我只能服从他的安排。
肖赋斌:其实补靶是比较简单的,只要用胶布把打穿的靶纸再贴好就行了。当时我们也想得非常简单,由于我们的教员、保障人员比较少,人手不够,让学生做这些简单的工作也可以。而且没有规定说学生不可以去补靶。当时我们在每个靶台旁都安排了一个教官,指导学生进行射击。
周汝军:我当过兵,知道规范的靶壕深度应该是2.5米至3米,射击位置和靶位应为水平线。但周禹他们所在的靶壕只有1.8米深,而且射击位置高于靶位。这样子弹容易产生折射,很容易将子弹打进靶壕。
杨昌远:靶场的设计是否规范,这个我不能给出评判。虽然我是学生们的教导员,但军事业务都是由武装部管的。
肖赋斌:我们靶壕是规范的。事情发生后,事故调查组已经鉴定了我们的靶壕,靶壕的前沿高度是2米多,后沿高度是1.8米。后沿稍微矮些是正常的,这样子弹打过来的时候,才不至于打到靶壕里。周禹的事情确实是个意外。这个靶壕是1992年建成的,每年民兵和武装部都在这里进行实弹射击,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事情。
特约编辑:yxc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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