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出现的部分“城市书写”作品——《成都粉子》
近年来出现的部分“城市书写”作品——《北京娃娃》
《小小说月刊》在今年第22期发表了作家雅兰的小小说《南京呆B》,以南京的“市骂”作为小说题目的做法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11月5日,南京某报发表《南京人真那么丑陋吗?》的报道,并留下热线电话组织市民对此事件进行讨论。一时间,“捍卫南京形象”和“南京人该自省”两种声音针锋相对,“文学是否抹黑城市?”的问题也再次被推上了争论前台。
作者:南京人应该反省
“我现在心里很难过,有种想哭的感觉。没想到媒体铺天盖地来采访我,这太可怕了。我是一个真诚的、有良知的作者,我只想好好写文章。”记者电话联系到《南京呆B》的作者雅兰时,她声音低沉,对记者如此说。
现在南京一家私立学校做教师的雅兰介绍说,当初以《南京呆B》为小小说题目开始写作时,也曾害怕过,甚至一度不太敢写:“我自己本身也是南京人啊,我也怕写了以后南京人骂我。”当《小小说月刊》的编辑对她说,要做一个好的作家,必须敢于面对社会问题,“在编辑的鼓励之下,我写了这篇小说。”
雅兰说,“呆B”是南京的“市骂”,“南京人说这个都很随意,毫无遮掩地这样说,但我个人特别反感这个。他们大部分人都知道这是不文明的,但南京人为什么不反省?”雅兰语气坚定地告诉记者:“有些南京人会骂我,但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全国读到这篇小小说的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南京人?”
雅兰表示,读者不要只看文字表面,因此误读了小说。她介绍说,在小说里,男主人公在心目中把被她玩弄的文艺女青年当作“呆B”,以为凭自己的地位能左右她们,而在旁观者看来,实际上他自己才是“呆B”。她表示,她反映的不仅是南京“市骂”不文明的问题,也不仅仅是文艺界的一些丑恶现象,它反映的是当代社会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编辑:审稿的时候曾犹豫过
该小说的责任编辑朱小姐告诉记者,他们当时在编《南京呆B》这篇小说的时候,他们也曾犹豫过,“毕竟把南京和‘市骂’放在了题目上”。“但我们觉得作者的出发点是好的。”她强调,小说题目是作者自己起的,并非编辑的“加工”。
她表示,这篇小说确实关系到南京的形象,一些市民可能有情绪。“但要将问题彻底解决,必须先把问题提出来,否则这个‘特色’会一代代地延续下去。”她介绍说,南京曾经做过一个“南京市民十大不文明行为”的调查,而“市骂”就排在第一位,“这说明市民对这个问题早就有认识的,缺乏的却是反省的意识”。
针对此事件的炒作嫌疑,朱小姐认为,“我们没有这个必要,作者以前发表过很多作品,非常受欢迎。”她特别指出,希望不要因为此事而影响了作家以后的创作。
当地反应:赞同者和反对者打成“平手”
南京《现代快报》见习记者吴慧告诉本报记者,他们报纸在5日发表了《南京人真那么丑陋吗?》的报道,并留下热线电话组织市民对此事件进行讨论。从下午1点到5点,电话一直没停,一共接到37个电话,赞成和反对的可以说是平分秋色。反对的大部分是南京当地人,认为是丑化了南京的形象;赞同的是很多到南京工作过的外地人;还有些年轻人觉得无所谓,没有必要关注。
她介绍说,一位南京大妈非常恳切地建议记者:“能不能跟公交车司机、出租车司机他们专门讲一讲啊?他们可是代表我们南京的窗口形象啊,他们要是能少说一点脏话,就会好很多了。”
学者:可能是刊物的发行策略
著名先锋文学批评家施战军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没有媒体的炒作,光是《小小说月刊》自己是不能炒作起来的。这不是一个文学问题,也不是文学现象,而是一个文学圈外的媒体炒作。另外,到了文学期刊新年征订的时候了,这也可能是刊物为了提高发行量发起的一个炒作事件。
南京市民反应
力挺:“南京人就是那么丑陋!”
南京人(报社驻以色列记者,去年回国):去年回来以后自己也觉得南京话确实很难听。雅兰的小说标题虽然粗俗了一点,但毕竟反映了事实。我发现南京的年轻人尤其喜欢说脏话,几乎每句话都带着脏字。我曾经陪着外国朋友去五台山看球赛,几万人一起喊“南京呆B”,我听了都脸红。南京整个城市的文化素养确实不高。
力贬:“纯粹是哗众取宠”
老南京(60岁,省作协会员):我很吃惊,雅兰是在以牺牲整个南京市的形象为自己炒作,这是我们南京人所不能容忍的。市骂不足为奇,每个城市都有,但是以市骂为小说标题,就实在太荒唐了。大多数南京人还是很向上的,包括雅兰她自己。也许雅兰的本意是善良的,想纠正南京人说脏话这种不良风气,但她弄巧成拙了。
延伸追问
当代关于“文学与城市”之间关系的争论从来没有停止过。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王朔描写北京的系列小说开始,到卫慧写的《上海宝贝》、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再到近来最新出版的《深圳,今夜激情澎湃》,这每一部作品的出现几乎都引起轰动性的争论。就其中涉及的一些焦点问题,记者采访了有关人士。
主题一:文学内容=城市生活?
黄发有(山东大学现当代文学教授):很多作品其实是一种哗众取宠,只是写了城市的影子,像大商场、酒吧之类,对社会底层却不曾关注。这实际上是在一种想象中写作,而且还不是一种健康的想象。如果想通过这些作品去了解城市,是误入歧途。
孙海峰(深圳大学教师、美学博士):我看过《深圳,今夜激情澎湃》一些章节,觉得写得挺好,可以说把握了深圳这座城市的精神。深圳本来就是一座“欲望城市”,整个城市都流淌着这种欲望,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写出来,深圳人在表达上并不是张扬的。
主题二:慕容雪村近似巴尔扎克?
施战军(先锋文学批评家、现当代文学研究学者):我个人认为慕容雪村《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是近年来一系列网络小说中最出色的作品。巴尔扎克写巴黎和慕容雪村写成都是有区别的,慕容雪村有很大的游戏性成分,但作品不仅写成都的情感,还写了伦理、经济等方面的内容。这一点上有点像巴尔扎克。当年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就被称为一部“风俗史”,慕容雪村也有这种倾向,但是不够宏阔,没有将这种激情贯穿到底。
冯骥才(著名作家、中国小说学会会长):无法跟巴尔扎克相比。巴尔扎克之所以伟大,并不是因为他说过一句“巴黎是个婊子”。其中的关键是要抓住城市生活的灵魂,老舍笔下清末民初时期的北京,张爱玲笔下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都抓住了时代的灵魂。现在这些作家找不到灵魂,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
主题三:文学抹黑了城市?
李伯清(成都知名人士):成都自古便有锦官城、芙蓉城之称,看着这么美的城市被贬,我感到痛心啊!对于那些色情描写我更感到恶心!
陈晓明(北京大学现当代文学专业教授):文学有自由表达的权利,别人也有批评的自由,但批评不应该说作者该如何去做。文学本身丑化不了城市,不同的作家有不同的表达,要给予更多的宽容和自由度。
丁旸明(80后实力派作家):文学不会影响成都的形象。多数人看小说的时候,注重的是故事和情节,并没有想过是成都这个城市的生活。
主题四:有无优秀“城市书写”作品?
施战军:“城市书写”是目前很热的话题,“上海书写”是其中比较成型的。比如王安忆的《长恨歌》,时间跨度从历史写到了今天,社会生活从底层写到了上层,写出了上海的神韵。但也有作品比如虹影的《上海王》,招致了一些上海批评家的批评,说作品对上海吃不透,有些“妖魔化”的描述。
中国真正的城市文学比较发达的、可以作为城市书写的只有香港、上海,慕容雪村创造了一种相对新的模式,老一代完全也可以写出新作品。王安忆后来的作品显得叙述有些乏力、枯槁,尽管这样,她对“城市书写”的贡献目前还是很少有人与之相比。本版撰文/信报记者张守刚
《南京呆B》故事梗概:
男主人公方得,南京文化圈中一个德高望重的权威性男人,颇有影响。由此一些年轻的文艺女青年便经常主动投怀送抱,以求出人头地。
一次,60岁的方得偶尔在扬州碰见了一个“非常纯净”的女人——柳基花。方得按自己的经验,心想如此美女加才女一定逃脱不过自己的掌心,但竟然未果。
恰逢南京某报举办诗歌大奖赛,方得便以此为由给柳基花打电话暗示:“我认识一个省作协的朋友,你给这个大奖赛投稿吧。”柳基花告诉方得自己人已到南京,在《精品女人》杂志做编辑。方得仍不死心:“你还是投稿试试吧。”柳基花心里一阵冷笑,心下用刚学会的南京方言暗骂一句:“呆B!写诗是我自己戏弄自己,我只想跟生命开一个玩笑罢了。”
编辑:林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