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何华峰

　　香港报道

　　油价不可预测。这一定律再次得到验证。

　　两个月前，油价刚跨过40美元／桶时，市场还是预计，由投机性的因素驱动的油价终将回落到40美元以下。但如今油价已经直指50美元的心理关口。8月20日(上周五)，纽约商品交易所的9月原油期货报价盘中一度飙至每桶49.40美元的 历史高峰。8月23日和24日，油价回落至47美元／桶左右。但在油市饱尝甜头的对冲基金们，可能把这一回落当作了逢低吸纳的好机会，从而继续推动油价大涨。

　　作为全球经济重要组成的中国，油价上涨令生产和进口成本增加，而出口环境恶化。中国能够应对50美元的油价吗？《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了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的亚洲首席经济学家陶冬、摩根大通中国首席经济学家龚方雄，和摩根士丹利亚洲首席经济学家谢国忠。

　　油价逼近50美元

　　《21世纪》：市场的预期是否发生了变化？

　　陶冬：最近的油价急涨，令市场对油价的预期发生了变化，以前以为高油价只是暂时现象，现在则预期高油价可能会不时出现，虽然油价是不可预测的，但这种预期本身就会给经济带来巨大的影响，如对经济前景的判断，对息口的预期等，都会发生变化。

　　谢国忠：石油市场的供求虽然平衡，但相对紧张，这令油价对新增的需求格外敏感。投机性需求可能令油价升至难以置信的高度，并持续在那里。

　　龚方雄：市场的心态是，比较接受现在高油价的事实。然后觉得今年油价下到40美元以下会比较困难。我们预计，第三季度的油价会在42美元／桶左右。摩根大通的分析员最近才上调了石油的预期值，但看来只会比这个高，不会比这个低。

　　《21世纪》：投机性因素占了多大比重？

　　龚方雄：我们认为，油价高，主要还是短期供应性因素，如尤科斯、委内瑞拉、伊拉克等，另外需求还是较旺，美国最近石油储备下降较快，还有中国的石油需求还是很强。但这一因素不应把油价搞得这么高，合理价位还是应该在35-38美元／桶。我们对第三季的平均油价的估计是42美元，是考虑了投机盛行的因素。

　　今年，石油市场是唯一有趋势性的市场，只要你在任何下调的时候买石油，都赚了钱，所以就跟纳斯达克在2000年差不多，说明很多投机性的资金在里面炒作，但一旦要转市，也会转得很快。

　　全球经济蒙上阴影

　　《21世纪》：高油价对世界经济有何影响，会影响美联储的加息步伐吗？

　　陶冬：如果油价持续高企，明年美国和全球出现大幅度经济下滑的机会大增。

　　谢国忠：高油价将收入从世界其它地区分配给了石油生产国，把钱从美国消费者和中国投资者手里拿走了，而这是促进全球需求的两大力量。因此我认为，由高油价带来的收入再分配不利于全球经济增长。

　　全球经济历经了1980年代的日本经济泡沫，1990年代的东南亚投资泡沫、东南亚金融危机与2000年之间的IT泡沫，以及此后的全球房地产泡沫，房地产泡沫带动的需求创造了石油泡沫。但石油泡沫与前几个泡沫不同，它会令通胀高企，从而迫使各国央行提高利率，而这会让房地产泡沫爆破，同时让油价下降。

　　如果在利率上涨的环境中，地产泡沫爆破，这会导致全球衰退。我认为，2005年下半年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是30％。

　　龚方雄：美联储这边，我们估计它9月份可能会加息。具体会不会加，要看9月初的一系列数据。高油价对美国经济的影响确实存在，我们已经把对美国经济的预期降低至3％，原来预计接近4％。各国都会采取一种比较谨慎的态度。

　　《21世纪》：油价飙升，会让1970年代的滞胀重回吗？

　　龚方雄：这次油价上涨不会造成所谓的“滞胀”现象。1970年代，高油价引发了高通胀，但这次，因为高油价与中国的低劳动力成本结合在一起，高油价引发高通胀的威胁不大。中国现在成为全世界制造业中心，因为市场竞争很激烈，劳动力成本还是很低，中国制造业并没有通货膨胀，也没有提升价格的本钱。因为中国因素，经济全球化的格局，与30年前已完全不同，只要中国没有制造业通胀，全球就不会有制造业通胀，所以也就没有通胀的威胁。因此，此次高油价对通胀的影响，要比以前小得多。

　　此次高通胀对利率的影响也比上次小。按道理，油价上升，引发通胀，债券利率应该往上走，但是，这次油价在上升，美国债券市场利率却在下降。

　　《21世纪》：债券利率为什么下降？

　　龚方雄：大家不觉得这次有通胀的威胁，而且，高油价可能会影响美国和全球的经济增长，所以市场把利率下调了。而利率下调本身，又有利于全球经济的增长。这就是市场调节的好处，不会像1980年代那样，油价上升，通胀很高，结果利率很高。这次，经济下调，利率下来，反过来有利于经济保持一定速度的增长。

　　中国的影响

　　《21世纪》：高油价如何影响中国？

　　龚方雄：中国直接受到影响，因为中国是世界上第二大石油消耗国，仅次于美国。虽然一半左右可以靠自已生产，但是进口需求越来越大。此外，中国经济要软着陆，需要两个所谓的缓冲器：出口和消费。高油价对出口和消费都会有影响。

　　陶冬：亚洲会首当其冲受到冲击。而其中，中国会比较被动，因为经济过热，而油价涨又会输入通胀膨胀，令加息的压力大大增加。

　　《21世纪》：对中国的出口会有何影响？

　　龚方雄：在高油价的阴影笼罩下，全球前景非常地不明朗，对中国出口的影响很难讲。到目前为止，中国出口还是非常地强劲。这既有短期性的因素，也有结构性的因素。结构性因素是，中国的出口能够不断地争夺市场份额，能够在全球经济整体放缓的过程中，还能保持强劲的出口，在世界出口市场上的占有率越来越大，所以即便全球经济放缓，中国出口的表现也会比其它国家好。

　　陶冬：出口商会很不利，因为劳工短缺，而油价又令成本提高，电力又短缺。

　　《21世纪》：对中国的消费有何影响？

　　龚方雄：高油价对中国的消费没有直接的影响。今年以来，中国的通胀压力主要来自食品和农产品价格的上涨，而不是来自油价和商品价格的上涨。制造业没有通胀。但是，正是因为中国制造商没有定价能力，高油价可能进一步挤压企业的利润，以致企业不得不裁员或降薪，因而间接影响消费能力。

　　《21世纪》：高油价会促使中国加息吗？

　　龚方雄：中国目前的固定资产投资在做调整，需要消费的支撑，也需要出口的支撑。这两个缓冲器的前景不明朗，加息的前景也就不明朗，中国会在宏观上会保持比较谨慎的态度。

　　另外，由于美国债市利率走低，令中国与美国之间的利差扩大，并引发热钱重返的担心，可能令中国在加息问题上更趋谨慎。在9月中旬前，不会有任何政策变动。

　　《21世纪》：高油价是否在挑战中国的汇率制度？

　　龚方雄：因为高油价，把中国的汇率问题又摆在一个比较突出的位置。我们国家每年为此要多花几百亿进口石油，这是个很高的成本，这个问题的原因，就是汇率制度不灵活。你看，日本和欧洲受到的冲击相对不太大，因为油价是以美金计价的，因美元贬值，对日本和欧洲来讲，成本支出没有上涨多少。在我们需要石油的时候，国际把油价搞这么高。对我们的战略利益影响很大。汇率问题，当然要从整体利益权衡利弊，灵活汇率对中国长期稳定有很大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