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男

　　梅艳芳是叱咤香港歌坛、影坛20多年的大姐大，鼎鼎大名我当然知道。可说来惭愧，我这个60年代人却不会唱她的一首歌，没看过她演的一部电影，对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年的春节晚会上，她且歌且舞《床前明月光》。你可以说她那场演出很高雅，很特别，很有品位，但你也可以说那场演出鬼里鬼气，阴森森的，有不祥之气。

　　这当然是马后炮式的拙劣联想，不过，叫梅姐姐也好，叫梅姑也好，她的确走了，在2003年的倒数第二天，被一只阴森的手带离这红尘滚滚的人世。我倒没有像她的那些崇拜者那样悲伤，不过，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倒是给了我一个集中了解她的机会。早就听说她是“百变天后”，百变的形象，百变的事业，百变的恋情，但她毕竟不是女神，还有一件一成不变的事，那就是独身，到死也没能把自己嫁掉。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我们这些被婚姻“拖累”的女人倒要羡慕她呢。

　　我知道娱乐圈内有很多人不结婚，或者结了婚不敢吭声，因为他们不想因之影响自己的偶像地位，不想失去一些观众。梅姑一直未婚，对她的长盛不衰应该是帮了忙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有才气，有热情，有执著精神，自然才有辉煌。可是，我们这些俗人就想，假如她成功地把自己嫁了，再生上几个孩子，怀孕、生产，总是对事业有一定的耽搁的，她那18部电影、19张唱片和两亿财富的战绩多少是要打折扣的，她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精力，歌坛、影坛左右开弓，所向披靡，而且还要不遗余力提携新人，奔走于公益事业。你可以说她有钱，她可以雇一大堆保姆，帮她带孩子打理家务，这是必然的，可女人有了孩子，在一段时期内，心思就被分散了，想收都收不回来，对事业怎么说还是有影响。再说了，像梅姑这样个性强、性格开放的人，婚姻对她绝对是一个束缚，她也不可能有更多的时间陪老公，所以，即使结了婚，离婚的可能性很大，倒不如不结，像她这样的人原本就该独身。

　　梅姑还使人羡慕的一面是，她保证了她个人生活的自由，她比一般女人活得自我，她真正率性地活过，她活得不亏。当然，也是绯闻不断。通常情况下，一个成功的女人总是与绯闻如影相随，何况她存在于这样的生活方式中。网上有人骂她：“此人的死是其生活方式的必然代价。”他们所说的“生活方式”是另有含义的，但我想那是梅姑的自由，谁又能真的肯定那与她的病、她的死有多少联系？至于绯闻，很多时候是一些优秀女人的装饰物。

　　我们在这边羡慕不已，梅姑在那边可是深怀遗憾。我才知道，独身并不是她的刻意选择，她出道后曾有一个计划：28岁结婚，30岁生子。这些年，她有名有姓的恋人就七八个，可她都没有留住，一直感到寂寞，恐惧着寂寞，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使我知道，原本梅姑也是一朵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朝朝暮暮、切切地等候，盼望一双温柔的手抚慰寂寞的心。而且她生前身后的热闹，怎么都压不住这种寂寞。就在她生命里最后的8场个唱会上，她曾说：“惟一遗憾的就是40岁了还没能嫁出去，但这种事不能强求，我想我要放弃了。生命很无常，我也相信命运，只希望大家能够抱紧眼前的人。”就像她唱过的《女人花》：“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我相信，她说的是自己的切身感受。

　　还是在那8场个唱会上，有一次，她身披婚纱对台下的歌迷们说：“我是个歌手、演员，其实婚纱在拍戏的时候我已经穿过很多次了，相信在真实生活中我没有机会穿了，真的很想有一次机会，一次就够了，我能够穿婚纱给大家看，于是决定在我这场演唱会中穿给大家看。”这段话很令人心酸，我感到了衰败的梅花的凄凉。

　　看来没有绝对好的生活方式。谁想到洒脱率性的梅姑也会寂寞呢。享受着无婚的自由，又渴望婚姻的抚慰，真是矛盾的人生。人生原本也是很俗套的，想不俗都不行，最终你会落得心里空落落的。也许梅姑正是处在寂寞的年龄段上，不习惯寂寞吧。我有个朋友，老母70多岁，守了20多年的寡，这期间很多人给她介绍老伴，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再伺候男人了，就想过清闲自由的日子，而且日子的确过得很舒心，从不寂寞。是人和人不一样吧？我发现有些事情你想说清，可越来越说不清了。那就该结婚就结婚，该离婚就离婚吧，生命就那么几十年———管不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