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知道王峻涛的名字,但你一定听说过“老榕”。王峻涛用起老榕这个笔名一定是个偶然,但在ＩＴ知名评论家中,老榕的文章点击率始终最高,其睿智的观点和流畅文笔使他无可争议地成为中国知识经济时代的引领人物。

    然而就在8月8日,这位中国电子商务的早期探索者却提出要辞去北京时代珠峰科技发展有限公司（Ｍｙ8848.ｎｅｔ）董事长一职,老榕一直都在呼吁“热爱网络的人不要走开”,如今老榕却黯然离开,不能不叫人扼腕叹息。个中原由我们且不去探究,本文只整理几篇老榕的稿件与大家共飨。

    资本的意志

    一切看起来纷乱的并购风云,后面都有个冷冰冰的词汇：资本。是的,资本意志决定着这个宿命并购和其它方式的股权变动纷繁,浓云一样,背后可能就是网络产业的曙光。机会就在眼前,热爱网络的人们不要走开中国的互联网最近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有些还很有戏剧性,令我这样定力有限的人有时凌晨翻身而起,有时彻夜不得安眠。世道仿佛突然混沌,人事世事一时沧海桑田。

    今天我不说感情。对网络有感情的人最近已经有太多的感情折磨。今天我们看看理性。

    一切看起来纷乱的并购风云,后面都有个冷冰冰的词汇：资本。是的,资本意志决定着这个宿命。不过,资本的意志,也是人的意志。人都和我一样,有很大的弱点,有时候坚强,有时候脆弱。　对于中国的网络来说,一年多以前,资本是如此多情。有人纳闷,为什么现在突然变得无情。确实,因为意志,因为理性。

    和人一样,资本也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理性。有一种资本,叫金融资本,它最有活力的一个成员,叫风险投资。它的性格是先天就有的：就是要退出,要套现。如果你曾经买过至少100股股票,你就能理解它的这个性格：很少人真的打算“长期”持有它,高抛低吸是天经地义。“炒股炒成了股东”,在这里永远是一种嘲笑。

    还有一种资本,叫产业资本。它也有一个先天的性格,就是打算做股东,用股东的身份和权力,换取长期的业务或者战略上的联盟。术语上,他们有时候叫战略投资人。如果你用按揭的方式买了车子或者房子并且打算自己使用,在你还没有交完贷款之前,基本上就像个战略投资人。等你交完了全款,就实现了对这个资产的“并购”。

    网络折腾金融资本很久了。想象你被某种股票套了一年多,基本上就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和逻辑。这时候,一切利空的消息,都会被放大；一切利多的消息,可能都会被忽视。他们,确实该套现了,这是他们的权力,也是正确的选择。有几千个股票,别的可能正在疯长,确实没有理由（感情不是理由）“炒股炒成了股东”。于是,并购发生了。成片地发生了。这个“成片”,在股市上,叫作“板块”。网络板块,现在就好像遇到了这种事情。

    谁来买单？产业资本,就是战略投资人。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一些战略投资人的眼里,网络很可能就是西施。ＣＮＮ是ＡＯＬ的西施,因为大家可以互补。ＦＭ365是ＡＯＬ的西施,因为ＡＯＬ进入中国,分享中国巨大的现实市场和无限的机会,花钱投资一个中国的网络企业是最方便的。从这个方式来看,纷乱的并购后面,就有个很清晰的线索：风险资本卖出,产业资本买进。

    说实话,这真是个好现象。网络这个产业的成熟期逼近,风险资本的“风险”开始找到了出路。而产业资本用战略投资的方式进入,水泥带着资本亲近鼠标,难道不是大家觉得天作之合的事情吗？而且,新经济的魔力这个时候开始突显。ＡＯＬ时代华纳这个公司,如果到我们的工商局注册,不知道应该怎么定性―――　 它是一个过去没有的全新性质的公司。某个门户网站如果和某个宽频公司结合,是否也很像这个结果？某个门户网站如果和某大媒介结合,是否也有同样的效果？他们结合了以后,ＡＯＬ,时代华纳,某门户,某宽频公司,某媒介,都获得了新生,新经济带来的新生。

    好,这样的思路,就可以推断一些符合逻辑的结论。

    为什么门户网站尤其是大门户网站首先被并购？因为门户是很多人眼里的西施,比如媒介、接入商、网络基础设施甚至商务公司。门户网站并购频繁,正好是因为好的门户风情万种、价值连城。

    为什么有的并购成功有的令人失望？好,请看看并购的双方。门户并购门户,金融资本换成金融资本,现在对于网络,可能就很危险。这个时候,特别容易发生动荡。总有一方要为另外一方买单,另外一方就应该有代价。拿到现金,牺牲长远的期待（为什么期待？当其它机会到处都有的时候）,这个代价,我们看起来扼腕,当事人的决定却往往是符合理性的。“斩仓”,这个形象的术语,就是说这种行为的。

    为什么来自ＩＮＴＥＬ这样的产业的资本也退出？事实上,资本是什么性质,与它从哪里来没什么关系。ＩＮＴＥＬ有投资部门,其投资行为其实和一个企业的投资部很类似,还是金融投资、靠高抛低吸获利。很多中国的上市公司也做类似的事情。投资时候的动机,决定了这个资本的性格,与它从哪里来没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战略投资值得欢迎？因为它有个好性格。它是为了真的成为股东,不是炒股,所以耐心,所以对价值有更实际的估计,所以它害怕你离开。你的离开,不再只是损失它现在的帐面,还可能损害它几十年的野心勃勃的战略计划。可能这个计划是进军中国市场、分享中国未来的机会。不过,这有什么不好？我们加入ＷＴＯ,就是为了让这个机会对全世界公平。无论谁投资,在中国投资,为中国服务,就是好事情。我记得有前辈说过,不要再提“民族ＩＴ产业”,应该强调“中国ＩＴ产业”,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从更大的层面看,这是中国应该有的战略。ＡＯＬ一举登陆中国份额最大的ＩＴ企业联想的网络产业,就是一个值得欢迎的里程碑事件。应该思考的是,这个时候,中国的产业资本动作又有些慢。北大青鸟带了个好头,接下来应该有更多的人抓住这个机会。中国一些传统产业正在到处琢磨突破、扩张,网络产业与他们战略上的互补以及现在价值的被低估,是个显然的机会。

    并购和其它方式的股权变动纷繁,浓云一样,背后可能就是网络产业的曙光。怕的是一片死水,这样的动荡反而预示着产业革命开始真的敲门。机会就在眼前,热爱网络的人们不要走开。产业革命开始的时候,需要更多的王志东这样的成熟领袖。他们的舞台,他们施展的机会,刚刚揭开大幕。

    关于Ｂ2Ｃ

    Ｂ2Ｃ这种商业模式有个很特别的本事：大海捞针,网聚用户。不过对于Ｂ2Ｃ来说,更美妙的事情其实才刚刚开始：它除了能够“大海捞针”一样网聚用户,还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靠技术粘住客户

    今年的6月1日,《哈里波特》这本书中文版的第四册发行。书一到我们配送中心的当天,就几乎全部发完。当然没有人在我们这个虚拟的商场门口排队,事实上想排也找不到地方。更重要的事实是：真排的话,估计八成要出事故,因为不是一本两本,是好几卡车。记得不久前陪中央电视台的崔永元、水均益、白岩松等大腕签名发售我们独家发行的《空谈》,人山人海,后来不得不出动大批保安。大家头也不抬辛苦了一上午,卖了1000本。可是6月1日那天,卖出去的《哈里波特》可是这个数的好几倍！怎么做到的？很简单。知道第四册要出版,我们立即给买过前三册的用户发了个ＭＡＩＬ,好像超过80％的老用户立即响应订购了第四册。我不很了解别人推销这书花了多少广告费,想来要从茫茫人海里面找出这些潜在用户不会是很容易的事情,而我们却几乎没花什么钱―――数据库服务器、ＥＭＡＩＬ服务器、流量费这些成本,摊到每个用户头上去,现在简直就不值一提。

    男士们用点香水现在看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自己就用一点。和大多数用香水的男士一样,我一般只固定用某个牌子的,而且更矫情的是,为了方便使用和携带,还只用30毫升那种,大点小点都瞧着别扭。刚到北京的时候,门口就是巨大的城乡超市,里面的商品确实丰富极了,偏偏就是没有这种香水。找了半天,才发现最近的可能有这种香水的商场是当代商城。虽然从地图上看距离不远,可每次想到需要通过苏州桥北、黄庄路口等几个北京知名的堵车路段,买香水的勇气先就消失了大半。当然,现在好了,我在ｍｙ8848.ｎｅｔ上面买。

    1999年,我们的网站才开不久,一个世界知名的多媒体公司就开始推销他们的ＭＰ3播放器。我们卖得不错,到了年底,这个公司专门从外国跑来给我们发奖,说我们是这个产品当时在整个中国大陆最好的销售商！不用说,ＭＰ3播放器这种玩意,到目前为止还是我们卖得最好的电器之一。

    上面这三个故事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说明了Ｂ2Ｃ这种商业模式有个很特别的本事：大海捞针,网聚用户。

    如果打算推销某本书的第四册,想都不用想,找出买过前三册的用户并且给他们通知（最好再来点优惠）,或许是最理想的办法。可是,对于水泥做的图书大厦,这种事情也是想都不用想：办不到。再雇多少人也办不到。想做到我们这么精确、及时,成本可能比上电视台做铺天盖地的广告还高,对一本书来说,肯定有点不大划算。Ｂ2Ｃ做这事,就几乎没什么成本,让机器干就成。

    城乡那种超市,相对每天大流水的日用品,面积再大也嫌小,不卖我喜欢的香水是很正常的―――　 在它的步行距离半径内,和我同好的人应该不多。不过,整个中国和我同好的肯定不在少数,他们附近甚至连城乡这种超市都没有的,一定也不少。把香水连锁店开到这些人的身边去,用水泥可能再过100年都做不到,而且未必值当。Ｂ2Ｃ轻易就做到了,而且更爽：直接开到家里去了。把某个商品分布在各地的潜在消费者一网打尽,这也是Ｂ2Ｃ的本事,这本事在辽阔的中国可能特别吃得开。

    ＭＰ3这种玩意,上网的人都知道,不上网的人都不大知道,所以活该我们发财。惠顾我们网站的人,可能不会开车不爱逛马路,可一定会上网,基本上知道ＭＰ3播放器的妙用。据说当时这玩意传统商家不爱卖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搞不明白应该摆在家电柜台还是电脑柜台,营业员也基本玩不转它；二是这种新东西价格跌得太快,怕一进货就死。Ｂ2Ｃ就不怕。对这种商品,网络很像筛子,从筛眼里漏进来的八成就已经是它的潜在客户,此其一。其二,我们对这种产品采取的是以销定采（购）的策略：你今天上午8点调价,我8点1分就敢跟着调,亏也亏不了几个。

    用传统的方法想做到这么精细、准确（甚至透着几分优美）,再有多少人工、多少资金、多少水泥,再调集多少ＭＢＡ整理多少管理制度,我看还就是没辙。不过对于Ｂ2Ｃ来说,更美妙的事情其实才开始：除了能够“大海捞针”一样网聚用户,还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靠技术粘住客户。

    用互联网做点实事

    做　互　联　网　很　有　机会,电子商务就是一个方面。正如我一贯的观点,中国的很多行业和企业迫切需要加入国际电子商务圈,提高自己的综合竞争实力 把一个巨大的商场搬回家、放在写字台上、装进公文包里,随时随地进去逛逛,只有电子商务能做到知名ＩＴ评论家胡延平说过,目前,网络概念已经越来越清晰,网络军团正在兵分三路,分别站位于三个产业带：

    一路退回ＩＴ“为互联网做”,提供研发、硬件、软件；第二路处于ＩＴ与其他各个新老产业之间的产业带―――互联网服务业,互联网为其他产业提供各种互联网应用服务、解决方案；第三路则进入各个传统产业以及在新诞生的行业里“用互联网做”自己的业务。

    我个人非常同意上面的观点。考虑到中国的基本情况,从企业经营的角度来思考,上面的三条道路都有很大的机会。

    做互联网很有机会,电子商务就是一个方面。正如我一贯的观点,中国的很多行业和企业迫切需要加入国际电子商务圈,提高自己的综合竞争实力,1700万家企业构成了对电子商务服务业巨大的潜在需求。不过,他们普遍信息化程度很低,而且整个经济秩序和商业生态环境还不太规范,让他们的潜在需求变成电子商务服务业现实的利润增长点还需要一点时间。有人说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在这个领域获得收益,我很同意。而且,同样的,中国新兴的电子商务服务业将要正面迎击国际上羽翼丰满的巨头的进攻。在这个领域,对外开放的程度很高。

    用互联网做事,特别是在电子商务领域,不仅机会巨大,而且引人入胜。在中国,电子商务,尤其是“用互联网做商务”这一个方面,已经具备了规模化经营、高速度成长的基础。这也许是中国的电子商务能够切实迅速取得突破的一个方向。

    用互联网做销售、提供面对消费者的服务,是电子商务的拿手好戏。虽然电子商务泡沫论尤其是Ｂ2Ｃ泡沫论,一时十分流行,但电子商务的优势却显而易见。即使在都市,由于人们生活节奏的变化,随时可以买东西、看商品信息,也是电子商务的优势。虽然你就住在海淀,为了买书专门跑一次西单,你最近一次这样做是什么时候？很多人说：想不起来了！把一个巨大的商场搬回家、放在写字台上、装进公文包里,随时随地进去逛逛,只有电子商务能做到。

    专门为你设计每一个再次走进拥有数十万种商品的商场的顾客,导购员马上就能认出你,还能马上专门为你设计一个新货架,陈列着恰好是你最感兴趣的新品―――　 这不是神话。8848能做到。每天成千上万的顾客,每天卖出成千上万的商品,营业员能随时记得每一个顾客买了什么,每一个商品卖给了谁―――　 这也不是神话。8848能做到。所以,电子商务不仅能专门为你设计正好是你喜欢的新货架,还能做得更多：告诉你上次买的书有了下册；提醒你上次买的打印机该换墨盒了；记得你上次买的香水的牌子,估摸着快用完了吧……

    商品就是内容,“售货员,麻烦把关于这个商品的所有专家评论给我拿来！”“这个文章里面提到的书我真想马上买到。”除了电子商务,谁能马上办到？8848每天专门收集数千条关于产品的信息,来自专家、来自读者或者用户,有介绍,有评论,还有相关报道……超文本连接在这里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与商品有关的内容,与内容有关的商品。这确实令人愉快。

    成长,而且倍速成长。几年前,我在家乡经营的传统零售业务一年里成长了一倍,公司组织了大肆的庆祝。今年11月,8848的销售比去年同期上升了12倍,大家却十分平静：觉得很正常。同时,我们的用户数量成长了10倍；全国网民的数量增长了4倍……看起来,这个速度一定还会在我们的国家延续下去。同时,我们的与Ｂ2Ｃ业务有关的员工数量、与Ｂ2Ｃ有关的费用差不多也只上升了一倍。我很难从这里得出“中国网民无价值论”。实践说明：价值很大,而且在倍速成长,不舍昼夜。

    成熟的技术手段和管理体系支持很多先进技术和管理体系,中国的电子商务业者可以幸运地拿来就用。摸索、研究、试验这些麻烦事,别人做得差不多了。8848的例子很多：方便的“一点通”购物技术；语音、数据和信息系统一体的客户服务呼叫中心系统；客户关系管理系统；定单的自动分拣系统；公司内部的信息系统……以及围绕他们建立的高效管理体系。这些技术和体系在国际上已经很成熟,对中国也适用,我们正好可以马上采用,站到先行者的肩膀上面去。

    市场、技术、管理和资本都很重要,最近经常听到一种奇怪的说法：资本是决定企业发展模式的根本。这有点本末倒置。毫无疑问,在新经济领域,企业的发展与资本的支持密切相关。不过,资本市场是一个成熟的市场,虽然资本市场的热点时有变幻,但是,资本最终将投向成长性好、市场基础好、管理完善的企业,是一个大趋势。“模式”,往往是资本市场分析家手里的框框。这些框框便于事后分析,有助于总结经验、启发思路,却无法直接指明创新的方向。

    比如,我想先强调一下,虽然资本市场的热点今年有明显的变化,但是我从来没有对Ｂ2Ｃ失去过信心。事实上,如果现在还有人坚信亚马逊的模式能够成功的话,算我一个。如果它真的出什么问题,综上所述,不是Ｂ2Ｃ的问题,应该会是企业管理上的问题。国外的电子商务企业特别强调“模式”,而我认为,在中国,经营电子商务的企业,首先要把自己定位成跨越模式的企业。要么是Ｂ2Ｂ,要么是Ｂ2Ｃ,如果这是资本的要求而不是企业家根据中国市场和用户的实际情况做出的选择,就不大合理。美国,由于商业和资本的发达,一个企业需要非常“聚焦”,就是最好在一个企业里面只有一个模式,才能被资本市场接受。

    本报记者根据有关资料编辑整理

    王峻涛小资料　 网名老榕。1962年出生于福建福州。1978年越级考入哈尔滨工业大学计算机科学系计算机软件专业学习。1982年起在原航天工业部的研究部门从事计算机与网络相关技术的研究与系统方案的实施。1987年起在美国硅谷从事计算机控制与网络技术的研究。1989年回国后在深圳的中外合资企业担任技术主管。

    1992年开始自筹全部资金创办自己的企业,该企业成为福建省最大的计算机产品和图书流通渠道,年销售额突破亿元。1998年开始进行网络销售的前期试验,他个人建立的网上软件销售试验站点“软件港”推出当年就以最高得票获得“福建十佳站点”的称号。1999年建立北京连邦软件公司电子商务事业部,任北京连邦软件有限公司副总裁兼ＣＩＯ、电子商务事业部总经理。

    1999年7月开始担任珠穆朗玛电子商务网络服务有限公司董事、总裁。2001年1月1日起兼任时代珠峰科技发展有限公司（Ｍｙ8848.ｎｅｔ）董事长。2001年8月8日宣布辞去公司董事长一职,同时不再担任该公司法定代表人。

    王峻涛酷爱网络技术和网络应用,是中国知名的网民,其网名“老榕”在中国网络社会广为人知。主要业余爱好是：上网聊天、看足球比赛和研究网页设计。他曾经是多家媒体的特约专栏作者。

    (青岛日报 2001年8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