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这源自里尔克的著名诗句,如今已成为中国诗坛的一句流行语。但事实是直正挺住的诗人乃至诗歌阵地并不多———当年活跃于诗坛的诗人纷纷掉头写起小说即说明了一点问题。纵观活跃于小说界的一批“断裂”派小说家,韩东、朱文乃至于更早一点的杨争光,哪一个不是写诗出身?正因为写诗不可能给其带来更大的荣誉和金钱———恰恰相反,写诗让他们变得更穷,甚至会无端遭受一些世俗更多的冷眼。与之相比,小说家和电视剧作家可谓名利双收,那么他们既然也可以在此领域一试身手,进行一番尝试也就自然而然。
事实证明,他们写小说写电视剧本和写诗同样出色,很快,韩东们就在小说界写出了名堂,这当然得益于多年写诗的经验;尽管他们也会偶尔为诗,但无疑已将写诗当成副业了。当年的诗人杨争光写出了几部诗意充盈的小说,又转而向电影和电视剧发展,写出了极卖座的电影《双旗镇刀客》,又成了电视剧《水浒》等火爆一时的编剧大腕。他恐怕连偶尔为诗的时间和兴致都没有了罢。再往远一点说,当年著名的边塞诗人周涛如今成了散文名家,也在为写电视脚本(如《望长城》)忙得不亦乐乎。他们当然都是很优秀的作家,弃诗而去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无一例外地与诗坛的冷清有着直接关系。对于诗歌,尽管他们也会偶有兴致地来上几句,但你还能把他们叫作诗人吗?
一些所谓的诗人在干什么?有人说:他们在忙于撤退。
当年红红火火的诗歌刊物像一只只泄了气的皮球,先是勉强喘息,但在坚硬似铁的经济规律面前不得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诗歌刊物陆续停刊,眼下的报纸副刊几乎不约而同地拒绝刊登诗歌,诗歌失去了存活的土壤。从几年前还炙手可热的《诗歌报》,到二十世纪末宣告停刊的《黄河诗报》。一个又一个诗歌阵地“沦陷”了,有业内人士沉痛告白:这些年诗歌游离于人民大众,致使刊物供血严重不足。如果诗歌与人民大众的血肉联系无法割裂,是什么风也不能将其吞并或连根拔起的。
———言外之意,诗人这几年成了墙头草,随风摇摆不定。他们让高雅的诗歌难以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只需稍加分析一下,这几年诗坛上发生的一些不尽如人意的事件,暴露了诗歌写作者的自身缺陷:脆弱、自私、过分的敏感甚至缺乏智慧。缺乏大地般博大的容纳。缺乏为艺术殉道的献身精神。缺乏钢铁的意志和旺盛强大的生命张力。缺乏年富力强为诗歌成长和阵地开拓而四处奔走的组织者和领头雁。北岛漂泊了,江河隐世了,杨炼出国了,舒婷写不出诗了,王小妮改写散文了,廖亦武改写“热门话题”了(连名字也改叫老威了),海子卧轨自杀了,顾城杀妻后上吊了,昌耀在贫病交加中去世了……
于是,在众多文体纷纷争夺读者与观众同时也制造喧哗与噪音的时代,诗人群体一片沉寂。尤为可笑的是在沉寂中他们也难免会制造一点喧哗,如臭名昭著的“南派”与“北派”之争(拉山头,争位子)。
诗歌冷清的道路究竟还有多远?目前,这是一个无法预测的问题,至少需要时光的认证。如果把这一问题交给什么“国民文化素质的提高”之类显然是荒唐的。
诗歌作为人类灵魂交流的精髓,诞生了众口相传的《诗经》,伟大诗人屈原和李白开创的事业,尤其中华民族作为一个盛产诗歌的大国,这一历史悠久的文体不会消亡,这一点毋庸置疑。
最近一个时期,我惊喜地发现互联网上有一批年轻诗爱者的闪光和亮相,他们利用科学带来的各种便利条件,发表作品,开设论坛,互通信息。他们对诗歌的热爱极其纯粹,不打旗号,不占山头,有一部分诗歌的创作质量已相当成熟,有的甚至远远超过了传统报刊上的名家创作。这无疑给目前冷清的诗坛带来一线生机和活力。这或许给我焦虑的心灵带来些许安慰:真正的诗人在干什么?———他没有停止思索,他在民间藏匿,他一直在观察和记录,他就在我们身边苦苦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