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逝去的母亲

    那件衣衫

    记得那年春节，我只有20岁。腊月29那天清晨，母亲说：“你怎么没买新衣服？”“都这么大了，不用买。”我说。的确，我上班早，18岁那年，我自己去买了新衣服，19岁那年，我自己

    三十早晨，母亲来到我的床前，笑着说：“昨天上午，我去采油给你买了件上衣和一条裤子。”说着递给了我，那件上衣立刻吸引了我：淡紫色的颜色，中式衣领，中式小盘扣。好漂亮啊！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迫不及待地解开新衣服的扣子，两手一伸，新衣服就套在了我的身上，照镜子一看，正合适，又赶紧套上裤子，也正合适。我笑了：“妈，你怎么这么会买？”

    母亲顽皮地说：“还白给你当妈了，连你穿多大的衣服不知道？”是啊，母亲经常给我们几个做衣服，每个孩子的衣服的尺寸，她早就烂熟于心了。“今天三十，穿着吧。”母亲说。我忽然想起，母亲连坐自行车也要晕啊，她是怎么去的采油？“妈妈，你走着去的吗？”我不相信地问道。“是啊。”母亲平静地说。我的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头涌起一股热流。我家离采油并不远，但母亲很爱掉向，而且我家才搬到此地，母亲之前从未去过采油。过后我得知母亲一路上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采油门市部的。母亲说：“鼻子底下长着嘴，问呗。”我对那件衣衫特别偏爱，经常穿着它。我觉得母亲的心在它上面。20多年过去了，我仍然珍藏着那件紫色衣衫，珍藏着母亲爱我的心。

    那句伤心的话

    年轻时的我是体会不到母亲的辛苦的。

    母亲养育我们姊妹五个，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我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每到年关，母亲格外忙碌，打扫屋子，清理院子，杀鸡、炖肉、蒸馒头、蒸包子，做小点心。姐姐还能帮母亲洗洗衣服，但我那时特别懒惰，只知道享受母亲的爱，不知道回报，有时甚至不理解母亲的心。

    记得那一天异常寒冷，寒风在窗外肆虐地呼啸，睡梦中，我隐隐约约听到一句话：院子里的水管被冻住了。早上8点多钟了，我还没有起床，母亲走进我和姐姐的房间，说：“该起床了。”我睁开朦胧的睡眼，小声说：“还早呢。再睡一会儿。”母亲过来拉我：“睡多了，对身体不好。”母亲伸开双手装出要掀我被子的样子。母亲的双手一下子激醒了我。我立刻坐起来，细细观察母亲的手。这是一双粗糙无比的手，各个手指的关节都非常粗大，手背上都裂开了口子，右手背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包。“妈妈，这个包是怎么回事？”我奇怪地问。母亲说：“干活干的。这是起了一个筋疙瘩。过几天，不干活了就下去了。”我立刻生气地说：“谁让你干这么多活？你为什么有福不会享？”霎那间，母亲愣住了，极为慈祥的母亲露出僵硬的笑容，她喃喃地说：“我有福不会享。”“对，你就是有福不会享。”我又大声说了一遍。母亲的目光暗淡了，她疲惫地说：“我有福不会享。”这时，睡在下床的姐姐坐起来拍了我一巴掌：“你胡说什么？”但母亲似乎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地说：“妈妈有福不会享，你们有福会享就行了。”

    母亲为这句话伤心了好长时间。年少时的我们为什么那么粗心与自私？为什么那么口无遮拦？那么不理解母亲的心？

    那600元钱

    儿子小时候经常生病。那年夏天的一个早晨，一岁多点的儿子烧到40度。但是当我们准备送他去医院时，发现抽屉里只有100元钱了。清晨5点，到哪儿去弄钱呢？来到医院儿科门诊，我对丈夫说：“你去妈妈病房，看看妈妈那儿有没有钱？”丈夫为难地说：“妈妈那儿也不一定有钱啊。”望着人事不知的儿子，我无力地说：“你去问问吧。”

    这边，我赶紧敲儿科门诊的大门，儿科大夫听见了，她走出来开了锁。坐下之后，我急忙向大夫介绍孩子的病情。大夫边听边为孩子做了细致的检查。当她得知我们卫生所已经给孩子打了两针激素（一天一次，孩子已经病了两天了。）时，异常生气：“孩子只是扁桃体发炎，化脓了。可是赶你们回去，怕耽误了治疗。孩子太小了，还是住院吧。”我看着大夫没敢说话。这时，丈夫回来了，我说：“有吗？”丈夫点点头。我抱着孩子去儿科住院部，丈夫去办住院手续。

    尽管挂着吊瓶，尽管不断地给他物力降温，但是儿子的体温始终在39.5度以上，到第二天清晨4点钟的时候，儿子的体温升到了40.1度，值班的大夫只好又给儿子注射了一针激素。7点多钟，儿子的体温终于降到了38.7度。我急忙去看望母亲，因儿子生病，我已两天未去陪她了。来到母亲的病房，发现母亲已经起床，也洗漱完毕，正盘腿坐在床上。窗外的阳光射进来，投在母亲身上，母亲毫无血丝的脸上显出一丝金光。见到我，母亲立刻问：“孩子怎样了？”我说：“没事。”母亲笑着安慰我说：“我这儿没事。你多管管孩子。”我说：“他不要紧。”母亲忽然自豪地说：“我虽然生病了，这不还挺有用。还是有妈好啊！”我的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来。母亲做完手术已经11个月，化疗了4个疗程，身体已孱弱不堪。但母亲的心是何等坚强啊!母亲爱我们的心，并没有因为病重而有一丝一毫的减少啊！“还是有妈好啊！”像一朵汹涌的浪花时时撞击我的心坎。

    过了两天,，我们把600元钱还给了母亲。母亲去世后，我详细地询问了母亲给600元钱的情形。丈夫说，当他说明来意，母亲毫不犹豫地从枕头下面拿出800元钱，说：“都拿去吧。”丈夫说：“五、六百就够了。”母亲抽出600元钱，着急地说：“快去给孩子看病。”就这么简单！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12年6个月13天。在这清明断肠之际，谨以此文纪念把爱都献给了我们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