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张岱旅游：不惧怕老虎 约友攀峰

    明朝天启七年，即公元1627年，四月十五日，张岱约了一帮朋友攀登香炉峰，本来是件平常事，张岱却把这虚拟成一件以性命相许的大事，而提升这次旅行风险级别的关键元素就是：虎。这些小伙伴们提出游山：今晚月亮上来之后我们就爬山，约不约？山上有老虎，约不约？

　　张岱

　　浙江的香炉峰是一处风景名胜，山峰奇俊，景色秀美，峰顶的冈峦回环重叠，尤其是山上的乱石像牙齿一样横出来，“复岫回峦，斗耸相乱，千丈岩陬牙横梧”，当年王阳明在这里跳跃过一块险峻的岩石，被传为佳话。山顶每逢下雨云雾缭绕，颇增神秘气氛，传说大禹曾在这里取得治水的秘籍，从而消除水患。然而，香炉峰并不算一座高山，海拔约三百五十多米，尽管奇峰耸立，但从地理学角度而言，应该算是丘陵。人游此山，也算不上是很大的冒险，然而，文学家的笔锋往往能再塑大自然，从熟悉的风景里挖掘出另外一种神奇，例如明末张岱的《炉峰月》就在这方面很见功力。

　　明朝天启七年，即公元1627年，四月十五日，张岱约了一帮朋友攀登香炉峰，本来是件平常事，张岱却把这虚拟成一件以性命相许的大事，而提升这次旅行风险级别的关键元素就是：虎。这些小伙伴们提出游山：今晚月亮上来之后我们就爬山，约不约？山上有老虎，约不约？(“少需之，俟月出……纵遇虎，亦命也”。)

　　因为老虎，一次寻常的爬山活动，顿时变得风险莫测，充满着不确定性，变成了十足的冒险。四个小伙伴上山，爬到金简石上看夜间风景，这个金简石就是传说中大禹从中取出治水秘籍的地方。此时的风景如何？太阳已经完全落下，月亮出来了，升上山顶，在天空徘徊，山上的一草一木，在月光下发出奇怪的光泽，阴森森的，充满寒意，因为每人心中都怀着对老虎的恐惧，因此眼前月下的风景也充满杀机，那阴森的光泽就好像是猛虎恐怖的眼神，似乎在密密麻麻的草木后面，蹲着一只随时可能会扑上来的老虎，恐惧的气氛使四个小伙伴也深陷恐惧，“日没月出，山中草木都发光怪，悄然生恐”。文前先设定有一只猛虎，接下来整个熟悉的风景都笼罩在神秘恐怖的气氛中，把平凡变神秘。这样写，其实是向读者传递一个信息：我们这些驴友是拿性命来旅游的。

　　接下来，张岱又营造了文章的喜剧感。到皓月当空的时候，山中的路径很清楚，老虎并没有配合他们，连影儿都没有，于是一行人下山，“月白路明，相与策杖而下”。却在这时，他们看见不远处有一连串火把，在半山腰呼啸而来，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张岱的家人和山上的七八个僧人，担心张岱这四个游伴碰上老虎，慌忙打着火把上山找人，而且还带着武器，以备猛虎袭击。游山的心里装着一只虎，找人的心里也装着一只虎，结果只是一场虚惊，很有喜感。

　　这种喜感还没有结束，第二天，山上居民纷纷传说，昨天晚上山上来了一伙强人，打着火把大呼小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江洋大盗，“大盗百余人”。平常的一伙游人，因为选了个不寻常的时间，结果在居民的心目中造成了不寻常的印象，张岱这几个人的面目顿时显得狰狞起来，很有动漫效果。

　　笔锋到这里，还没有罢休，张岱又想方设法让这次旅游变得高大上。他将爬山和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谢灵运扯上了关系。张岱说，当年谢灵运带着一大伙人登山，砍树开路，搞得轰轰烈烈，让当地的太守以为是山贼来了，慌忙带兵上山，一看是谢灵运才松了一口气。张岱将自己的这次夜游和史上的谢灵运游山拉上关系，立即变得高大上了。好的游记，就是善于再塑造大自然，跟史上的文人雅士拉上关系，让平常变得传奇，让传奇变得更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