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史上最大腐败案引发政治经济危机
近日，震惊全国的巴西国家石油公司（以下简称巴油）腐败案仍在持续发酵，包括现任参议员、投资银行执行董事在内的上百名商界、政界人士被卷入其中。媒体普遍认为，这一巴西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腐败案引发了巨大的政治经济双重危机，巴西社会可能因此滑向崩溃边缘。
腐败案渗透政商各角落
11月25日，巴西最大独立投资银行BTG Pacyual的首席执行官安德烈·埃斯特韦斯和执政党劳工党在国会参议院的领袖德尔西迪奥·阿马拉尔被警方逮捕，原因是涉嫌阻挠腐败案调查“洗车行动”。据媒体报道，一同被捕的还有巴油被调查的前高管内斯特·赛维罗的律师埃德森和阿马拉尔的幕僚长罗德里格斯。
据卡塔尔半岛电视台报道，过去几个月里，埃斯特韦斯和阿马拉尔多次与赛维罗的儿子伯纳德见面，试图阻止赛维罗将他们二人供认出来。然而，赛维罗已于今年8月以贪污和洗钱罪名被判12年有期徒刑，他们的对话录音也被提供给了检方。
为了让赛维罗“保持沉默”，两人向其预付了400万巴西雷亚尔（约合人民币657万元），每月至少为其家庭成员提供5万雷亚尔（约合人民币8.2万元）的生活费。阿马拉尔还试图营救赛维罗，密谋帮助拥有西班牙国籍的赛维罗潜逃到该国。
11月24日，巴西警方逮捕了一名据说与前总统卢拉关系密切的商人布姆莱，他被指认收受了总金额为1200万雷亚尔（约合人民币2000万元）的贷款用于政治献金，且这笔贷款一直没被偿还。
福克斯新闻网报道称，大多数涉及到布姆莱的证词是由被判入狱16年的商人费尔南多提供。据费尔南多陈述，他在2011年与布姆莱见面并送给他200万雷亚尔（约合人民币329万元），作为与巴油联系的“中介费”。有媒体报道称，这笔钱被用于还清卢拉儿媳买房的贷款债务，但这种说法被卢拉断然否认。
根据巴西宪法，联邦众议员和参议员在任期中不得被逮捕或拘禁，除非得到议会许可。为此，参议院还特别为阿马拉尔举行投票表决。阿马拉尔被捕后，劳工党主席法尔康发表声明，极力撇清劳工党与阿马拉尔之间的关系，并表明不会给予他任何声援。
然而，负责主管经济事务的阿马拉尔入狱，对巴西政府而言不啻为巨大打击。更何况，从去年3月就已开始的巴油腐败案酝酿至今，已将上百名商人、公务员和政客牵扯其中，劳工党想要独善其身，恐怕并不容易。
巴西利亚大学名誉教授、政治分析师弗莱舍告诉媒体，作为在巴油腐败丑闻中被逮捕的最高层政界人物，阿马拉尔是巴西历史上第一个被逮捕的参议员，而且是因为如此严重的指控，这“相当不同寻常”。巴西前财长马里森则称，此事对巴西政界和金融界，无疑都是一次“地震”。
12月15日，巴西国会道德委员会通过决议，决定对巴西国会众议长库尼亚涉嫌收受50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3238万元）贿赂展开调查审理。当天凌晨，经联邦最高法院批准，巴西警方突袭了库尼亚及另外8名涉巴油案的国会议员和政府高官住宅。
12月22日，库尼亚被当地媒体曝出涉嫌从里约奥运会施工方奥亚斯建筑公司收受190万雷亚尔（约合人民币312万元）贿款，并在2012年主导通过了对奥运工程减免税收的法案。在长达190页的起诉书中，巴西总检察长雅诺痛斥库尼亚“已将众议院当作其收受贿赂的平台”。
这个被库尼亚矢口否认的“可笑”指控，对一直宣称要举办一届没有腐败的奥运会的里约而言，无疑是件尴尬的事。但类似的暗箱操作在巴西并不鲜见。英国《经济学人》杂志称，腐败已经渗透到巴西各级政府和商业机构。
据英国广播公司报道，今年6月，巴西最大建筑公司的总裁奥德布雷切特被指控涉嫌贪污、洗钱和通过行贿获得与巴油的合约，被警方拘留。他在21个国家拥有18万名雇员的公司，承接了里约奥运会近一半的工程。而在此前承建世界杯伯南布科竞技场时，奥德布雷切特在招标流程被公之于众的前一年就已受邀参与，而他的竞争对手只有短短45天时间来准备投标。
12月9日，据路透社报道，国际日用品公司“宝洁”发表声明，宣布因巴西足协涉嫌腐败而停止对其的赞助。就在此前不久，巴西足协最近的3任主席被指控贪污腐败。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报道称，英国“工程王冠上的宝石”劳斯莱斯，也在过去十几年为巴油的石油钻井平台提供涡轮机期间，被卷进了这桩巨大的腐败丑闻。
面对滚雪球般层出不穷的腐败丑闻，巴西全国各地民众纷纷走上街头，挥舞着黄绿相间的国旗抗议腐败。正如“德国之声”网站所说，打击腐败是巴西民间抗议永恒的话题。
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则称，面对失业、通货膨胀和糟糕的公共服务，巴西人对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新兴经济强国之一不满已久，而腐败猖獗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结束腐败是他们“最重要的需求”。
丑闻给巴西造成巨大经济损失
巴油腐败案的调查和发酵，让一度繁荣的巴西经济在衰退边缘摇摇欲坠，巴西总统罗塞夫的政治生涯也因此遭受冲击。
据美国雅虎新闻网报道，占巴西国内生产总值约10%的巴油因腐败丑闻损失62亿雷亚尔（约合人民币102亿元），但这只是“冰山一角”。法新社称，巴西腐败丑闻带来的经济损失可能高达200亿雷亚尔（约合人民币330亿元）。
更令人不安的是，大型建筑和工程公司被调查，身处关键位置的高管入狱，导致许多企业增长放缓，累积起来可能对巴西经济产生巨大影响。
以47岁的埃斯特韦斯为例。他控股的BTG Pacyual是巴西最大的独立投资银行，管理资产达61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4000亿元）。近年来，这家银行不仅大力扩张在拉美的影响力，还收购了瑞士一家银行，在石油和天然气领域进行了一系列重大投资，于2013年收购了巴油在非洲的资产。
据一家美国网站援引银行业分析师警告称，没有了天才创始人掌舵的BTG Pacyual，银行业备受冲击的巴西可能难以驾驭25年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据圣保罗一家咨询公司估算，这些腐败案造成的生产损失高达37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400亿元）。
罗德里戈在里约热内卢经营一家电脑销售和维修店，今年前3个月一直在亏本，如今也仍然维持得十分艰难。“每天都像是在打仗。”这位38岁的商人感慨道。
不久前，65岁的苏亚雷斯关闭了自己经营多年的桑巴舞学校和刺绣品工厂，他从父辈手里接过来的家族企业，员工已从60人骤减到8人。“我认为经济形势不好。”他告诉美国《华盛顿邮报》，“这就是我为何作出这一重大决定。”
如今，苏亚雷斯坐在他小小的办公室里。他现在经营一家为游客提供面包车的公司，但已经一个星期没开张了。“人们现在很少旅行了。”他说，“我只能干坐在这里等着电话响。”
事实证明苏亚雷斯是对的，南美最大经济体陷入衰退已是不争事实。巴西今年国内生产总值预计负增长2%～3%，雷亚尔兑美元汇率下跌1/3，失业率攀升至8%，通货膨胀率达到10%，是2003年以来的最高水平。许多中小企业或挣扎求存，或关门大吉。
而仅仅几年前，巴西还曾是海外投资者最青睐的新兴市场，与中国、俄罗斯、印度、南非等国家并列为“金砖国家”之一。2010年，巴西国内生产总值增长7.6%，成为世界第七大经济体。但如今，国际评级机构标准普尔和穆迪已将巴西的投资信用评级降至垃圾级。
据美国皮尤研究中心调查，2010年，62%的巴西人认为国家经济形势良好，到2014年，只有13%的受访者认为经济状况良好，63%的民众反对政府经济政策。78%的巴西人认为政客腐败是该国面临的严重问题，86%不满政府反腐力度。
腐败是“巴西历史上必将翻过的一页”？
对许多巴西人来说，莫罗是个大英雄。若不是这位年轻的联邦法官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对巴油贪腐案展开调查，这个巨大的黑幕也许至今仍被牢牢掩盖。近来，莫罗的名字被印在T恤和抗议横幅上，在社交媒体上广泛流传，成了当之无愧的名人。
有媒体分析，巴油腐败案的嫌疑人大多有钱有势，莫罗却对他们毫不留情，以至于他在这个正义总被撕毁的国家，成了“巴西也能维护法治”的代名词，维护了民众的自豪感。但《经济学人》杂志担心，对嫌疑人的严厉可能成为“温柔的陷阱”，巴西法律纵容罪犯早有“前科”。
英国广播公司报道称，腐败在巴西十分常见且已“制度化”。巴西反腐败研究院的比泽拉认为，贿选是巴西政治文化的一部分。据一家国际反腐败研究机构分析，巴西普遍腐败背后的因素之一是官僚主义盛行。
跨国企业在巴西面临的监管障碍，为收受贿赂提供了土壤。世界银行集团2009年的一项调查发现，近70%的巴西企业高管认为，腐败是企业发展的主要障碍。
此次巴油腐败案调查的力度之大、范围之广，在巴西历史上可谓前所未有。司法机关表现出的巨大决心也赢得了社会的普遍好评，尽管人们对其持久性和力度仍争议颇多。半岛电视台认为，罗塞夫可能推动改革，但她面临许多阻碍。
巴西经济学家德阿西斯认为，要想结束这种局面，首先就是要破除不受惩罚的潜规则，巴西是个法治国家，相关法律也比较健全，必须要让法律得以执行；其次就是要打破精英垄断政坛的局面。这些是巴西铲除腐败的必由之路。
巴西商业道德研究所的创始人弗林托告诉英国广播公司，他希望近来高调的腐败丑闻能让巴西的反腐败达到发达国家的严格标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这只是我们国家历史上必将翻过的一页，更重要的是，它将是提高政府、企业乃至整个社会道德标准的里程碑。”弗林托说，“我确信巴西会有其道德标准，巴西不会永远都是这样。”（高珮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