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头发花白,身体瘦弱的老人,
每晚五点半左右出现在四方路小吃街,
他颤巍巍的步态已成为四方路一景,
店家不介意他进店兜售报纸,顾客都对他抱有善意。
在四方路“苟不理”包子店前经营报摊的,
是大爷的老伴,一位66、7岁的大妈,
晚上6点后大妈回家,大爷出动,老两口各有分工,
他们以卖报纸为生,日常也收集点杂物、卖卖废品。
二十三年,
这是报摊经营的年数,
但很少有人知道漫长时间背后的故事,
饱含了这片老街居民生存的辛酸。
卖报是个风餐露宿,全年无休的活计,
大娘只有到春节才能休息一个礼拜,
每个数九寒天都全天暴露在户外,
大娘患上了严重的老寒腿,
最冷的冬天穿两条秋裤,两条棉裤,
也抵挡不住呼啸的冷风。
心脏承受能力变差了,过冷过热都会使她呼吸困难,
遇到三伏天,老房子没有空调,
大娘就接一盆凉水冲从头到脚,
也顾不得年老的身体已经不能受凉,
积累的寒气,冬天又会复发,恶性循环。
大娘没有劳保,
她曾经二十余年没工作过,
从77年开始,照顾同样没有劳保且卧病在床的婆婆,
全家的生活来源都靠大爷上班的工资。
彼时,那是42元/月。
艰苦,一个月一家人只能吃半斤花生油,天天吃苞米面,
大娘的父亲从黄岛来给大娘送吃的,
骑车不小心摔下了桥,摔断了腿,
大娘心在滴血,不仅因为父亲受伤,
更是担心自家穷得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
永远只挣扎在老城区的温饱线上。
送走了婆婆,大娘在街道的介绍下到一家粮店上班,
单位哄着她,说过年加班能多给工资,
她除夕就勤勤恳恳来加班,
但一次诬陷让她没躲过被辞退的命运。
“自己推着小车卖点什么,也比在这受人糊弄受气强。”
大娘开始卖火烧、杠子头,再后来卖报纸,
她说“干了一辈子买卖,钱都是几毛几毛地挣。”
上篇“拆迁文”发出后,
有自称老夫妇的邻居在后台留言到
“卖报纸的老大爷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穷。”
对此小虾米只想说,
大爷大妈未尝没有存款,
但二十三年如一日,几毛一块卖报纸得来的收益,
可以和日进斗金的股票理财并论相提?
现在,报纸的利润也非常微薄,而且剩的不能退掉,
《参考消息》挣一毛,《半岛》能挣两毛,
晚上大爷负责卖大娘剩下的报纸,
他每晚带二三十份报,几本《知音》杂志。
转悠到10点,
全销出去的天数也屈指可数。
大爷曾经在卖报纸时当街晕倒,“腿上的血淌得像水龙管子。”
还坚持不去医院,说“我没事儿,没事儿。”
已入深秋,他还光脚穿拖鞋出门,直说着“不冷,不冷。”
卖报时他很和善,
但面对生活,他是个不服输的倔强老人。
大爷是青岛二中的高材生,
握住小虾米的手时,脱口就能成章:
“你的友情像白云一样深远,
你的关怀就像那透明的冰山。”
上过好几次报纸电视,
生活的艰辛没有磨灭他面对媒体发挥语言才华。
那么问题来了,
每当普通百姓的生活困难被曝光,
都会在社会上掀起一波如潮的同情,
但真的是他们所需要的吗?
带着这个问题,
小虾米提出想给老两口买点好吃的,
被大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不要,什么也不要带!你能来看看我们,我们就很开心了。”
她还清晰地回忆起去年有个好心的姑娘给了他们二百块钱,
“谁挣钱也不容易,我们有手有脚,能自食其力,大家平白无故给我们钱,我们良心不安!”
老两口现在养了两只小狗,
短毛的叫乐子、长毛的叫虎子。
每天跟着他们撒欢,为生活带来些许生气。
他们每天在黄岛路买点早饭和午饭,
和路过的邻居唠唠家长里短,
就像居住在这片老城的每个居民,
“凑合过”,但也并非毫无意趣。
眼下,黄岛路正在面临大规模改造,
小虾米关心报摊的未来,
大娘说暂时不殃及报摊,但也要缩小经营规模,
她不愿意去想这个二十三年的窝会随着改造而消失,
“只有还走得动,我们走街串巷,该卖(报纸)还是得卖(报纸)。”
如果你想帮帮二老,不要直接用钱表达同情,
等到拆迁,谁还记得他们,就帮他们找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门头,
更多的人,如果有机会去四方路,
多买二老几份报纸、杂志,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