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亚空难调查路漫漫：黑匣子无法完全还原空难

　　韩亚航空空难，三名中国遇难者的骨灰已于昨日凌晨抵达浙江江山市殡仪馆。与此同时，一支美国调查小组已于昨天抵达韩亚航空位于首尔西部的总部，展开为期10天的调查。

　　3名正值大好青春的女学生在灾难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为她们惋惜的同时，公众的目光再次聚焦飞机失事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空难发生在美国，失事客机却属于一家韩国运营商，调查结果何时可以公布？对此，国内空难调查专家指出，尽管当前科技手段已经十分发达，但是空难调查依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韩美分歧

　　事故认定引发韩美口水仗

　　美方：飞行员有失误

　　飞机失事原因到底是什么？事故发生后，美国、韩国纷纷展开调查，并第一时间将矛头指向对方。美国媒体把报道重点放在“机师失误”上，美国多家媒体报道了操控客机的飞行员经验尚浅。

　　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初步调查结果显示，这架客机降落时过低、过慢，把焦点指向但未确定为客机飞行员操作。另外，客机由尚未完成波音777型客机执飞培训的一名飞行员操控降落，由另一名刚拿到这一型号客机培训许可的飞行员指导。

　　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主席赫斯曼说，飞行员表示，在发生事故前几秒看不到跑道。另外，飞行员之前依靠自动设备控制飞行速度，直到飞机降至距离地面60米高度时，才意识到飞行速度太慢。

　　赫斯曼还说，在客机坠毁后，飞行员最初告知空服，不要立即启动疏散程序。客机完全静止之后90秒，空服员看到窗外有火光，才开始撤离行动。赫斯曼暗示，驾驶舱的飞行员可能并未发现飞机外的大火。

　　以此为契机，一些美国航空安全人士干脆开始敦促政府强化对赴美航班国外航空运营商的安全，要求把美国对航空运营商飞行员的培训要求适用于在美国开设航班的国外运营商。美国航空安全官员甚至直接表示：“没有理由让美国乘客因其他国家培训不力的飞行员而承受风险。”

　　韩方：不满美方调查

　　针对美国的矛头直指，韩国也迅速作出回应。韩国《文化日报》称，事发当时旧金山机场的导航装置发生故障，滑降航迹定位系统停用。但美国《纽约时报》却报道说，滑降航迹定位系统的故障，很难视为此次事件最直接的原因。

　　韩国舆论还对美国当局公布的调查进展表示不满。韩联社称，在对黑匣子的分析工作还没有完全结束的情况下就公布详细内容，并非常情。韩国国土交通部称，美方对黑匣子的读取工作还处于初级阶段。

　　韩联社发表评论认为，韩美两国政府围绕韩亚航空坠机事件存在着微妙的立场差异。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现场调查已经结束，并得出了飞机主要机械部分没有发现问题的结论。但韩国国土交通部则表示，应该对飞机自动操作系统是否正常运行做进一步技术比对，此举无疑显示出韩方对美国方面着急发布最终调查结果的戒心。韩国国土交通部已经向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主席发函，要求“调查结果必须符合国际标准，且客观公正”。

　　目前，事故中的4名飞行员已经返回韩国。韩国国土交通部宣布，将根据《航空法》对这4人是否遵守了飞行程序、机场运行条件等进行书面检查和面谈调查。

　　调查过程

　　空难调查报告为何难公布

　　国家安监总局

　　调查结果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那么，多久才能有一个清晰的调查结果公布于世，以告慰遇难者？纵观国内国际发生的空难，调查时间基本在1年左右，有些空难的调查时间则需要数年。

　　2010年8月24日发生伊春空难，中国民航局副局长李健在伊春市表示，坠机事故调查涉及八个方面，飞机的制造商、运营商、运行人、飞行、维修、空管、机务、机场。调查结果要慎重，要经得起时间、经得起历史的检验。两年后，伊春空难调查结果才在国家安监总局网站上公布。2004年发生的包头空难同样是在两年后公布的调查结果。

　　国际上，空难调查也是相当漫长的过程。2002年发生的韩国釜山空难则历经三年的调查，方才正式公布空难调查结果。2004年10月26日，美国华盛顿举行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就2001年11月美利坚航空公司587次航班坠机事件的调查报告会，同样历时3年才公布调查结果。

　　也有少数空难原因数月即调查完毕的，但这些原因多是较为显而易见的。比如恐怖袭击、故意纵火等。2009年2月12日，美国科尔根航空公司的一场空难，造成机上49人和1名地面人员遇难。这起空难的调查结果在2009年5月即发布，调查原因令人瞠目结舌，调查人员发现正副机长在驾驶飞机期间因调情导致分心，以致客机失事。

　　国家安监总局的一位相关人士告诉记者，暂时没有法规限定空难调查的时间。“即使是一次安全生产事故，调查都需要很多环节，需要还原细节，更何况是空难？”这位负责人说。

　　对于这次旧金山空难事故调查，有专家认为可能需要1年左右的时间。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局称，在波音777客机残骸及旧金山机场跑道的取证工作已经结束，残骸和碎片将贮存在机场的仓库内，有需要可进一步检查。下一阶段重点是检视空难当天所拍摄到的照片及影片，分析客机的部件和整体表现，以及全面解读飞行记录仪数据和机舱对话等。

　　飞行专家

　　黑匣子并不能完全还原空难

　　上海东方飞行培训有限公司A330主任教员张志鹏，曾参与过飞机事故征候的调查，他介绍说，所有事故调查的结果必须严谨，充分听取各方意见。同时，有些时候由于一些关键计算机缺失，无法有效查明具体原因，所以需要一个更长的时间来综合研讨。这些关键计算机不仅仅是话音记录器和飞行数据记录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黑匣子”，还会包括一些维护管理计算机。这些计算机和黑匣子不同，自身保护措施的缺乏和读取的困难常常造成事故调查时间被大大拉长。

　　在很多空难中，调查人员需要将飞机残骸尽可能拼装起来，再进行分析，这就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张志鹏进一步解释说，比如2002年发生的大连“五七空难”，就是一次非常严重的事故，“当时整个飞机掉到大海里，所以调查人员需要将飞机残骸从海里捞起来，这个过程就持续了两个月，最后调查人员将残骸拼成一个简单的还原后的模型，才让调查得以进一步推进。”

　　黑匣子是记录飞机飞行数据的重要部分，因此在很多空难中公众和调查人员首要关注点都是寻找黑匣子。但张志鹏介绍说，找到黑匣子并不不代表能够还原空难，认定事故原因。黑匣子中的飞行数据记录器，其作用是为还原飞机发生空难时的三维动画提供数据支撑，而话音记录器记录了驾驶舱和客舱的语音。

　　但是飞行数据记录器和话音记录器有时并不能完全说明飞机的状况，张志鹏解释说：“因为飞机安全警告有些是不经过这两个仪器的。同时，不同的人根据飞行数据记录仪可以还原出不同的三维动画，调查结果也会有所区别。”

　　飞行数据记录器最大的缺点是无法记录飞机到底是否出现机械故障，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称不排除飞机故障的原因。

　　空难调查人员

　　空难调查协调也比较复杂

　　北京法学会航空法研究会的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张起淮曾参与了伊春空难的事故调查。他告诉记者，一次空难会涉及多个国家、单位、部门来协调调查，除了航空公司外，有可能还涉及飞机制造商、发动机制造商等等。“空难调查首先是进行整体调查，解密破译黑匣子。打开黑匣子时所有涉事公司均需在场，由第三方的专业技术部门公开黑匣子，大家需要签字找出黑匣子问题的关键，然后还要制作有关调查报告，数据分析。”

　　张起淮表示，空难调查技术环节比较多，部门之间协调也比较复杂，涉事方都必须认可，因此空难调查需要较长时间。

　　观点交锋

　　美迅速公布三维动画是否妥当

　　韩亚空难发生后，美国在很短的时间内公布了模拟飞行的三维动画，从动画上不难判断此次空难的责任主要在飞行员，但韩国方面认为美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对外公布三维动画的做法欠妥。

　　对此，张志鹏表示：“美国此次做法有些奇怪，这不太符合美国国家安全运输委员会的一惯作风，此前很多空难调查他们都非常严谨。”因为按照国际惯例，如果没有得到各方都认可的结果、没有综合考虑所有的数据，则不能公布任何信息，否则会误导公众。“如果你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而录音也并非全程视频，大家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包括里面有些很细小的声音，可能要通过频谱分析，旁人根本听不出来。另外，飞机到底有没有故障，目前也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在这所有信息都不明确的时候，公布三维动画我认为是不妥当的。”

　　不过张起淮认为，美国的事故调查进展很快，并进行了两次模拟飞行，从调查程序上来说没有问题，“模拟飞行需要还原空难前的包括气象等各种数据，然后就可以进行飞行，这个过程并不不复杂。”张起淮认为，通过模拟飞行可以看到机组在操作中有失误，因此韩国的质疑是没有道理的。

　　事故赔偿

　　律师建议在不同国家诉讼

　　张起淮告诉记者，他已经接受江山市政府司法局的邀请，担任这次空难的法律顾问。张起淮建议，要打这场官司，除了对中、美、韩三方的法律制度进行详尽了解，还应该根据法律制度和国际公约选定管辖地，也就是在哪儿打官司，以为当事人争取利益最大化，损失和负担最小化。

　　张起淮表示，管辖地的选定首先是考虑到赔偿的标准和数额，第二是审理时间的长短，选择较为简单、时间较短、效率最高的进行。张起淮建议，可以采取不同国家分别诉讼，也就是说为被碾轧致死的叶梦圆在美国提起诉讼，另两名死者考虑在美国诉讼，其他的伤者和幸存者可能会在中国或者韩国提起诉讼。

　　美国联邦法院出庭律师张军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索赔需要确定责任方，如果涉及到多个责任方则需要确定他们在空难中承担责任的比例。从以往判决来看，美国法院对空难赔偿金的判决相对较高，对于遇难者、伤者及其家属希望在美国法院打索赔官司的想法，张军律师表示理解。

　　最新进展

　　美调查小组

　　赴韩取证

　　韩国国土交通部28日确认，美国调查小组将在韩国展开为期10天的调查。

　　这一小组包括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调查人员以及美国波音公司人员，并于29日前往韩亚航空位于首尔西部的总部。这次调查据称为常规程序之一，调查小组内有多名技术专家以采集信息。

　　按韩国国土交通部的说法，美方人员这次调查的主要目的是确认他们在失事现场找到的一些线索，同时详细核实韩亚航空客机维护情况以及飞行员培训项目等。美方声称，“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由黑匣子获得的信息触发一些疑问，包括机舱内由谁发号施令、当时发生了什么。”此外，韩亚航空机组人员培训、执飞经验和紧急状况意识将是美国调查人员关注焦点之一。

　　新闻链接

　　空难调查如何进行？　　

　　1.事故发生单位应当在事发后12小时内以书面形式向事发所在地的地区管理局报告，事发所在地的地区管理局应当在事发后24小时内以书面形式向民航局事故调查职能部门报告。

　　2、调查组组长指派调查组成员参加试验、验证工作。 采用摄像、拍照、笔录等方法记录试验部件的启封和试验、验证过程中的重要、关键阶段。

　　3、试验、验证结束后，试验、验证的部门应当提供试验、验证报告。报告应该由操作人、负责人和调查组成员签署。

　　4.专业小组应向调查组组长提交专业小组报告。调查组组长应当组织审议专业小组报告。

　　5、.调查组组长负责组织编写调查报告草案。调查报告草案完成后，由调查组组长提交给组织调查的部门。

　　6.组织调查的部门负责审议调查报告草案，决定进行补充调查或者重新调查。

　　7.民航局事故调查职能部门应当在事故发生后30天内向国际民航组织提交初始报告。

　　8.调查报告应当尽快完成。由地区管理局组织的事故调查，应当在事发后6个月内向民航局提交调查报告。由民航局组织的事故调查，应当在事发后12个月内向国务院提交调查报告。不能按期提交事故调查报告的，应当向接受报告的部门提交调查进展情况报告。

　　9.民航局对地区管理局提交的调查报告审查后，可以要求组织调查的地区管理局进行补充调查，也可以由民航局重新组织调查。

　　10.调查报告经国务院或者民航局批准后调查即告结束。

　　11.调查结束后，民航局负责向国际民航组织和有关国家提交调查报告。

　　12.调查结束后，发现新的重要证据，可能需要推翻原结论或者可能需要对原结论进行重大修改的，经批准机关同意，可以重新进行调查。

　　(策划 张旭光 记者 吴婷婷 邹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