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春晚的舞台到底有多大？ 关键在创新

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让他上春晚，因为这是最简单的一举成名的舞台；如果你恨一个人，就让他上春晚，因为无论他交出怎样的作业，必定会被无数人吐槽甚至怨骂。

　　央视“拆门办春晚”的决心，与不断谋求创新突破的诚意，都已经不用再怀疑。去年他们成功与郭德纲和解，今年，甚至连总导演都请了圈外人，将大权交给了一向带点“混不吝”气的电影导演冯小刚。每年的春晚都能提前半年就成为人们的话题，今年这个话题更为引人关注。如果说春晚年年谈改革，年年都照旧的话，那么今年的春晚，或许真能给观众呈现一个不一样的新面貌。不一样，究竟会是什么样？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不管怎么样，央视已经先赢了，在综艺节目日益下滑雷同的情境之中，他的态度与姿态一举占尽先机。

　　哥这次不是传说，总厨接下“烫手山芋”

　　冯小刚担任2013马年春晚总导演的消息20多天前就已经在“坊间”流传。有记者曾向当时身在国外的冯导求证，他的回复简单而模棱两可：哥只是个传说。

　　就好像一切事实最初都是以小道消息的方式出现一样，这次冯小刚不是个传说，而是确认成为春晚——— 这道让全国人民又爱又恨的“年夜饭”的总厨师。

　　网络自然一片热议。不少人认为，冯导以往的喜剧电影颇为经典，其草根性和国民性向来颇为观众所称道，也许他能为关注度日渐下滑的春晚带来些新的气息。但也有不少人表示担忧，虽然冯小刚是个优秀的电影导演，但对于像春晚这样的大型晚会，却丝毫没有经验。尤其近年来央视春晚备受观众诟病，万一搞砸了的话必定引来一片骂声。以冯小刚之聪明，应该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再说他向来反感审查制度，能不能接受春晚的一审二审三审？

　　从观众到导演，这“冯”不是那“冯”

　　北京大学教授、知名文化学者张颐武说，春晚今天依然是社会生活中的“最大公约数”，仍然是大年三十晚上的“新民俗”。春晚几乎影响着每一个中国人的生活，其中必然也包括了冯小刚。何况影视圈与综艺晚会圈本身也是大圈套小圈，笼统一点说算得上是一家人。

　　早在3年前，冯小刚就曾对春晚进行过吐槽。不过那时他还是一名普通的电视机前的观众。2010年10月7日凌晨，冯小刚在微博上表示：“从清朝开始，我们的民族在色彩上失去了调性，开始喜欢披红挂绿镶金戴银，认为这些颜色代表富贵吉祥。简称：喜兴。从庙会到春晚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四种颜色。过去咱们汉族可没这么不着调，东方美学也不是这景象。咱能自信点，素点，雅致点吗？不是把所有鲜艳的色儿都堆一块就代表美了。那叫臭美。”

　　而在2012年1月23日，当年的大年初一，冯小刚又在微博发声：“看了春晚，人来人往没看全。印象深的首选杨丽萍，她不是人，是精是仙。当然也有从天籁变回人声的前大仙王菲。刘谦成精了，全息的匪夷所思。还有李云迪王力宏的速度与激情，让我澎湃了一小下。宝刀未老的是刘欢，没掉链子的是孙楠。剩下我听到的是一片哗啦哗啦的翻篇儿声。得啦，都不易。辛苦辛苦。”

　　作为一名观众，冯小刚可以臧否人物、针砭弊端，率性发声，无须顾忌。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同样还是冯小刚，坐在导演的位置上，恐怕仍然不能免“臭美”的俗，仍然免不了“翻篇儿声”。2001年的春晚总导演王冼平曾透露自己收到43张来自各方领导的条子，刚刚卸任的哈文同样默认“条子”的存在，到了冯小刚，条子也不会就在一夜之间绝迹。尽管聪明甚至有些狡黠的冯小刚颇为擅长各种妥协，但只怕最终出来的是个既不姓“冯”也不姓“央”的“四不像”。

　　第一是创新，第二是创新，第三还是创新

　　春晚走到今天，从万人空巷、举国关注到日渐式微、贬大于褒，很多人都在给春晚提意见、找症结，寻出路。张颐武说，“春晚应做到有一系列的新亮点，才能使整台晚会有创新感”。赵宝刚说，“创新很重要，改良春节联欢晚会内容的根本，就是要用当代的意识去解决民族传统文化的东西”。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知名学者，不管用何种方式表述，看法基本一致，那就是春晚所最缺乏的，第一是创新，第二是创新，第三还是创新。

　　节目要创新、春晚形式要改变——— 这种觉醒，不论是主管部门还是央视，都比普通观众觉醒得更早。然而，知易行难。如何改、改成什么样子，仍然仅仅停留在摸索阶段。客观地讲，每一年的春晚都在试图创新，力度有大有小，包括某一年甚至将演播场地搬到了体育馆。但不管怎么样，总是不被观众买账，悲催的春晚“一直在创新，从未被认可”。

　　创新必须是根本性的，不能仅仅只是某个节目的创新，比如席琳·迪翁与宋祖英的合唱；也不能只是舞台的创新，比如花大钱堆上满舞台的LED，都是治标不治本。真正的创新，应该是理念与意识的创新，是思维的创新。从这个意义上，同为影视剧导演的赵宝刚所言“春节联欢晚会有一个民族传统文化意识和当代文化意识的平衡问题”，或许对冯小刚是一个启发。

　　春晚不接地气的致命伤———伪感情

　　春晚的问题有很多，其中最为观众诟病的一点，当是充斥其中的太多“伪感情”。歌曲自不必说，几乎没有一首歌是通过近几年春晚的舞台流行起来的。歌手龚琳娜说：“央视春晚已多年没听到好听的歌了。不要说那些歌词空洞、旋律单调的艺术歌曲，就是本该最贴近老百姓的通俗歌曲，有些也味同嚼蜡，听过就忘。”

　　语言类节目中伪感情的问题最为突出。为什么小品、相声不再那么好笑？同样是因为缺乏真诚，缺乏源于生活的真情实感和基于责任的现实关切。为什么春晚只红人不红作品？正是因为作品缺乏真正的感情。歌功颂德的歌词与曲调，不痛不痒的讽刺与幽默，创作者不敢表现当下社会的突出矛盾和问题，原因或许是有关方面的某种限制束缚了他们的手脚，但结果只能是无法令观众产生认同与共鸣。

　　冯小刚的作品历来以深入群众、全心全意娱乐人民而著称，当然也一直伴随着油滑、肤浅的批评，不时有人指摘他在贩卖虚假欢乐。这次冯导有了“奉旨娱乐”的超大平台，他能交出怎样的作业？能否真正呈现百姓的真情实感，能否打造一个真正属于百姓的联欢？

　　冯氏春晚的舞台到底有多大？

　　作为电影导演，与张艺谋陈凯歌们不同，冯小刚一直在商业片市场摸爬滚打，深谙百姓口味。困难在于，鉴于春晚的特殊性和程式化，可供导演辗转腾挪的空间很有限。几年前本报记者曾经采访多次执导过春晚的导演袁德旺，他表示，历届春晚导演都必须在高举继承大旗的基础上再谈创新。这些年总导演替换好像走马灯，但总是继承远超创新。有媒体刊文称，一年一度，春晚是个检阅台，无论如何折腾，都不会离这个国家总体的公共娱乐状况相去太远。

　　而当下的状况是什么？大概不离几个关键词：主旋律、正能量和各种“唱响”。冯氏电影里最迷人的元素，诸如冷嘲热讽和黑色幽默，略带“负能量”的不正经(或者说是嘲弄假正经)，都与春晚的气质大相径庭。如此看来，与其寄望冯小刚改变春晚，不如观察央视给冯小刚的空间有多大。或者说，冯小刚有一条最为保险的退路，那就是所谓的空间与审查机制。就好像很多导演将拍不出好影片的原因归咎于审查制度一样，假如冯氏春晚仍不能令观众满意，他一样可以埋怨是领导太多、审查太严限制了自己的发挥。

　　满屏综艺开花，春晚如何借鉴？

　　广电总局去年发布对2012年广播电视创新创优栏目的表彰，鼓励各地彰显人文精神、锐意创新进取推出的新栏目，其中《中国梦想秀》和《中国好声音》两档栏目赫然在目。近年来，随着引进热潮的快速发展，荧屏上综艺节目遍地开花，其中有一些取得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成功，较远的有《超级女声》，较近的如《中国好声音》。

    春晚应该从理念上真正学习借鉴这些综艺节目的成功经验，而不是简单的看到别人海选声势的浩大，也同样搞直通海选；看到网络上谁忽然走红，马上直接请到自己的舞台。中国广播电视协会学术部主任张君昌表示，以《梦想秀》和《好声音》为代表的综艺节目所呈现的特点，可以概括为四个方面：一是坚持一个理念，即以精英实力创造大众文化；二是实施两轮驱动，一个叫“顶层设计”，一个叫“大片战略”；三是体现三个作为，输出正能量，传递真性情，营造大气场；四是做出四项创新，即推出新的节目形态，打造新的悬念设计，赋予新的嘉宾定位，创造新的营销模式。他认为，这些举措，对于春晚创新不无启发。

　　一个星期之前，央视“史无前例”地跟民营制作团队合作的一档综艺节目刚刚落下帷幕，那就是《舞出我人生》。本报记者曾经全程采访了该栏目的制作与播出。央视一套黄金时段是全国电视平台中最权威最珍贵的，在该节目的启动仪式上，节目制作方、灿星制作首席执行官田明曾表示，央视在如此有价值的平台上，与民营团队合作推出新节目，这表明央视的开放胸怀是史无前例的。

　　的确，我们已经感受到了央视的姿态与胸怀，春晚的打造同样如此。模式引进和本土化改造，打造出具有正能量的综艺节目，重新聚拢了主流观众。我们在为成功者喝彩的同时，仍不免生出思考——— 如何在引进、消化的基础上有所创造。春晚对待自身之前30多年的积累，与对待眼下百花齐放的综艺节目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异曲同工，那就是学习、改造，然后创造。

　　“审美疲劳”这个词是冯小刚发明的，他发现了问题，不等于就可以解决它。张颐武说，对于春晚，人们从“目不转睛”地观看到“伴音伴影”和“各取所需”，说明了中国的发展带来的文化的多样和丰富给了人们更多的选择。春晚让不少人觉得似乎不如当年印象深刻，当然节目等方面有进一步努力的空间，但同时也是观众的口味提高和见多识广之后，所谓“众口难调”的现象越来越明显所致。冯小刚肯定会尽力让人民满意，但13亿人民实在有点多。

　　在今天，我们当然还对春晚充满了期待，但同时也不必过度苛求它，也就不必过度苛求冯小刚。我们已经有了更多的文化生活的选择。罗素说，参差百态乃幸福之本源。一个不只有春晚的生活，比只有一台春晚的生活，一定更加幸福。（记者 李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