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幸福
每个时代都有历史的解读,每段历史都有时代的注解。过去十年,社会转型、价值多元、网络普及,分歧与融合、失落与幸福、喧哗与共识……这是一个色泽斑斓的中国。我们在广袤国土上行走,试图寻找一个答案:当前中国最需要凝聚的共识是什么?
“最美妈妈”吴菊萍坐在我们面前,言笑晏晏。这个柔弱的“80后”女子,挺身接住坠楼的妞妞,瞬间迸发的人性之光,让国人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接受
我们策划了“当代雷锋”郭明义与吴菊萍的“杭州论道”,笑称这是“北方好男人”与“南方好女人”的相会。吴菊萍喜欢这称呼,郭明义则嘀咕:“我算好男人吗?”他们有很多不同,吴菊萍恬淡,郭明义激烈,前者形容后者“一个文艺青年,一个老愤青”。相同的是,他们都是家喻户晓的草根道德模范、基层一线党的十八大代表,他们都说:“我很幸福。”
吴菊萍与郭明义,他们幸福的理由很简单:被人需要的时候是很幸福的。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人际关系是良性还是恶化的,决定了一个人的生存质量与他的幸福感。
一个“人”字,一撇一捺,互相支撑,才能站立。支撑点是什么?如果用一个字来回答,这个字无疑是:“爱”。
过去十年,一方面,冷漠、造假、贪婪、见死不救……一些道德沦丧现象,像毒蛇一样噬咬人心;另一方面,大爱、善良、悲悯、担当……千百年来扎根民间的仁义善念,始终生生不息。尤其是在网络上崛起了出自平凡之举,却又感天动地的道德力量,它传承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又展现着新时代的道德价值。若干年后回眸这十年,很多往事或已被淡忘,但这些草根道德英雄仍将被铭记,他们如同道德灯塔,照亮国家与民族前行之路。
真、善、美,永远比冷漠疏离更有力量,能够帮助人们超越焦虑抵达幸福。在漫长的行走途中,我们认识了太多让我们感动的平凡人,我们也一直在思考:在今天,人与人、人与时代、人与国家,如何去寻求彼此认同?
湖北丹江口凉水河镇,44岁的李大江站在自家花生地里,怅然若失。这是他最后一次在这块土地上收成。这块土地位于南水北调中线库区,一年后将被淹没,淹没这块土地的水,将北上三千里,润泽豫、冀、津、京--华北大地,能否品出库区移民心酸与心意?
自从土地承包后,李大江一家就在此耕耘,虽然现在又分了地,仍难舍这块“熟地”。
我们在库区见到了太多眷恋土地的移民,现在一些农村“种懒地”,但是在丹江口库区,却是另外一番图景:山坡头、田角边能种粮食的种粮食,能种蔬菜的种蔬菜,没让地荒着闲着……农民告诉我们:种了一辈子的地,过一年就淹了,地就见不着天了啊……
丹江口水库的水正在节节上升,淹没曾经的农田、果园、房屋,还有无数家园回忆。国人自古故土难离,我们触摸库区移民的内心,都是一段悲怆迁徙史。即使新居宽敞、生计无虞,但无根飘零的孤独感,又岂是短时间能够弥合?
南水北调,是国家梦想,“集中力量办大事”之下,国家利益与个体利益如何协调?我们在丹江口库区采访了众多“第二次移民”,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南水北调工程上马,众多移民的迁徙史艰难沉重。半个世纪后,“以人为本”成为移民搬迁的核心,国家与国民在互相理解中达到利益均衡,共同破解“天下第一难题”。
在库区,我们看到了漂亮的移民新村、扎实的移民保障,更看到了抚平移民心理创伤的温情--一个村一个村整体安置,邻居、村名、村干部都没变,不仅是将人搬过来,还要搬来乡亲、乡音、村名、习俗、文化,让他们减少陌生感,增加认同感,更好地接受新环境。
北大荒,一片曾经受过崇高精神洗礼的黑土地,“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的北大荒精神,今天还能延续吗?
这里有一种对比让我们深思:一是比比皆是的“为了国家粮食安全”口号,一是近年来陆续建成的垦区职工别墅。北大荒人有更加诗意的表达:“耕作在广袤田野,居住在现代城镇”。开着轿车去种地,在这里成为常态;宏大主题与个体利益,在这里紧密结合。
60年前,为了解决新中国粮食问题,一批批开拓者听从召唤,胼手胝足,用汗水、泪水和鲜血浇灌了这片苦寒荒芜之地。72岁的李延俭,山东牟平人,1959年作为支边青年来到红兴隆垦区853农场,刚来时住泥巴和树枝搭成的“马架子”,蚊子一抓一大把,同来的女孩子们哭声一片。他们曾经想走,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坚守。他们在这里日夜劳作、恋爱结婚、生儿育女,深深扎根。这一代人正在老去,他们真的无怨无悔吗?李延俭站在自家窗户前,指着外面的建筑告诉说:“只要想起这一切都是我们这些人在千里荒原上创造的,我就深感幸福!”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北大荒有一位粮食保管员,日夜看管着山一样的粮食,却不曾拿过一粒放进嘴里,终因长期食不果腹,饿昏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山一样的粮堆旁……李延俭给我们讲了这个真实的故事,他问我们,也在自问:“现在的人还能理解吗?现在的人会嘲笑吗?时代变化了,不会再要求一个人去做这样的事,但精神与文化,难道不是一个国家和民族伟大的力量吗?”
杨连广、李金凤,沈阳铁西区一对幸福的金婚夫妻。夫妻俩都是普通工人,1962年结婚后一直住在铁西工人村一套48平方米的房子里。工人村是新中国第一个工人集中居住地,1952年由国家投巨资建设,一式的三层苏式红砖闷顶楼房,率先通电、煤气、暖气,搬进工人村的产业工人,成为那个时代最令人羡慕的群体。他们至今还骄傲地说:“那时的工人村就是今天的别墅。”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铁西区陷入困境,工人村也因为年代久远成为危房,居住条件恶劣,成为名符其实的“蜗居”。铁西经济“凤凰涅槃”后,大规模的旧区改造随之进行,新建商品住宅鳞次栉比,世界重度污染城区的铁西,赢得了“联合国全球宜居城区范例奖”。政府如是承诺:绝不会让那些对新中国有过巨大贡献的产业工人住不起新房!原住户回迁比例达到80%,杨连广夫妻花了6万3千元回迁到一套80平方米的新居。今年5月,杨连广、李金凤夫妻乔迁新居,楼盘叫“工人新村”。
杨连广的新家很好认,他特意挑了18层顶层,在天台上竖起一面印着“中国”二字的红旗。老人说:“我爱我的国家!”
这是一个普通劳动者对国家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