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高密都不想离开,怎么会离开中国?”昨天下午,莫言在高密举行了面对中外近百家媒体参加的第二次新闻发布会,发布会之前,莫言接受了新华社、南方周末、青岛早报等几家媒体的小范围采访,畅谈获得诺奖的感受,并回顾了幼时如痴如狂读书的趣事。他欣然为青岛众多关心、关注他的书迷写下了“青岛是福地”几个字,并坚决地回应有记者提出的是否有一天会离开中国的提问。
【关键词·争议】
对于莫言获奖,网上最具代表性的声音是 “这是国际对中国文学的认可”,在莫言看来并不尽然。“现在网上的评论五花八门,但没时间去看。我是中国作家,所以是中国文学的组成部分,但个人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觉得我没有权利代表中国文学。当然,得奖会在一段时间内让世界的目光更多关注中国当代文学,应该会发挥一些比较积极的作用。但这个作用也不可高估,因为文学是一个相对落寞的领域,不可能像电影或其他的艺术那么受关注。”
【关键词·读书】
为读书替别人推磨割麦
跟很多大文学家一样,莫言也有着一个充满阅读乐趣的童年回忆。他说,那时候农村书少,为了读书想了很多办法。但对网上说他能把《新华字典》倒背如流的传言笑着否认,“开始是跟别人换书,后来人家觉得你的书没意思,就替别人干活,推磨、割麦子,以此获得别人藏书的阅读权;再后来,就抢我二哥的书,他的书源比我广,书也就比我多点。最后我把周围十几个村子的书都看完了。不过,你们别以为我看了多少书,其实十几个村子也就二三十本书,当时我觉得自己是世间学问最大的人,把整个东北乡的书差不多都看完了,主要是那些经典的著作。”莫言的书籍很大一部分竟然是初中、高中的教科书,“我大哥上大学后给我留下了很多教科书,语文、历史等等,翻来覆去地看,实在没书看了才看的《新华字典》,倒背如流不至于,不过因为读了很多遍,甚至能发现《新华字典》里的错误。”
借烛光看书踏“凹”门槛
莫言回忆,自己12岁的时候辍学在家务农,逢刮风下雨的日子不出工,就躲在家里的磨坊里看书。他对书的痴迷主要是当时没有文化生活,“如果那时候有台电视机,我相信我也会抱着它看。当然我家里人也都爱看书,像我二哥。我记得当时的房子里有门槛,每天晚上的时候,母亲都要点着煤油灯做饭,那煤油灯的灯光如黄豆粒大小,主要为了给母亲在锅灶上做饭用,我和二哥就经常一脚踏在门槛上借着灯光读书。时间长了发现,门槛竟然被我们踏得凹下去一块儿。当然,那时候还有电影看,只不过为了看一部电影,可能要跑上十几里山路,看完了连夜再赶路跑回来。”
最乡土的是最国际的?
有人说,莫言的获奖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最乡土的也就是最国际的。对此,莫言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个问题不是那么简单。最乡土是最国际的,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你把它当做真理来理解肯定是不对的。可能乡土的东西有一定的地域性,不被别的民族的人所认识。文学艺术必须有地区的特色,具有自己民族的风格,有自己文化的符号和表述方式,这些东西必须是鲜明的,但仅有特色没有共性是不够的,这个共性就是文学艺术所包含的普世价值。普世价值是人的共通性,人性当中的共同的部分。像这样一种把全人类都能理解的情感表达出来,这就是作品具有了所谓的普世价值或共同性。
【关键词·感谢】
每个农民都是故事篓子
莫言表示,他至今还很怀念在人民公社的日子,“那时候大家一起劳动,五六十人一起干活,一起休息,必有几个老人讲故事。到了冬天,饲养棚里的牛槽边,拴着牛马,旁边的大热炕上,社员们聚在一起听故事。这些场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说,村里有那么几个人会讲故事,都是故事篓子,都有些文化,看过很多书,后来他读《聊斋》的时候,看到有些故事村里的大爷也讲过,让他都产生过“到底是《聊斋》在先还是王大爷讲的在先”的感觉。“我的大爷爷、爷爷、我父亲,都无意中讲了很多故事。故事主要有两类,一类是超现实的,神啊鬼啊,动物变化成精啊什么的;一类是历史人物传奇,土匪、草莽英雄、当年在哪个地方打过什么战争等,比如《红高粱》里的,战争的过程听老人讲了很多遍,但每人讲的都不同,有很多生动的细节,很有意思。”
一路上有很多恩师要感谢
“首先是我这里的父老乡亲们,我是用耳朵阅读的方式听他们讲各种故事,而这些民间故事是小说中的重要元素,这种口述讲故事的风格对我的小说风格也有影响。当我走上创作道路之后,我先要感谢的是河北保定《莲池》杂志的老编辑毛兆晃,是他从一堆自然投稿中看到了我的小说,然后坐了一上午的公共汽车赶到我所在的满城县深山沟里,指导我的写作,因此才有了《莲池》一连五篇作品的发表,其中包括我的处女作《春夜雨霏霏》。”
莫言说,“后来又遇到了很多老师的指导和扶持,其中包括解放军艺术学院的老师徐怀忠,他也是军艺文学系的创办者。徐怀忠老师看到了我的作品,给予了我很多高明的指点。”
莫言还是强调,文学之路上的恩师很多,他们都给了他很大的点拨、扶持和教育,他都记在心里,也就不一一感谢了。
【关键词·观点】
小说会灭亡吗?
上世纪80年代,很多青年谈恋爱时常谈的一个话题就是文学,约会时男女双方手中都会拿一本文学书或者杂志,而如今,受各种因素影响,当下的年轻人似乎远离了文学,纯文学的东西更是越来越不受关注,莫言是如何看到这种当今社会对文学的疏离呢?“这是一个令人痛心的现象,但如果你冷静地想一下,就会发现这是正常的。”
莫言表示,他记得20年前读过前辈作家汪曾祺先生写的文章,说上个世纪30年代,好莱坞电影大举引进中国,人们的业余时间几乎都泡在电影院里,那时汪先生就对这个现象发表了一些很悲观的议论,说这样下去小说会没人读了。“我们现在的这种感觉跟汪先生当年面对好莱坞电影对小说的压迫是一样的,而且现在更多了,网络、电视、电影,但是我觉得严肃的文学作品,它不可能是热闹的,如果它特别热闹,它就不是特别正常。”
莫言说,以前一首诗歌可以万人传诵,一部小说能够引发一种社会性的轰动,为什么会那样?“因为中国经过了十年文革的文学荒芜时期,突然思想解放,文学出来了,这个时候的文学,附载了很多不属于它的功能,所以这种轰动是不可能持久的,是非正常状态。现在,很多人说小说会消亡,我觉得它永远不会消亡。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而语言的审美功能是别的艺术作品所不能代替的。看电影、听音乐、欣赏美术,都可以得到审美的愉悦,但这些愉悦代替不了我们阅读优美的文章时的那种感觉。语言的魅力,是永远不会消亡的。”
【关键词·花絮】
提前20分钟获得通知
在之前的很多报道中,都说莫言获悉自己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通过看电视的方式,莫言澄清说,事先得到了瑞典文学院秘书的电话通知,但时间也只比结果揭晓的时间提前了仅仅20分钟。“提前20分钟,瑞典文学院的秘书打来了电话,通知我获得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莫言透露,从前晚到昨天下午,他为了接受各种采访,只睡了短短3个小时。对于自己的获奖,他坦言并没有什么期待。“觉得是很渺茫的事情,全世界有这么多优秀的作家,中国也有很多优秀的作家,一年只颁一次奖,每次只颁一个人,好像排了大长队,一个漫长的队伍。”
750万元怎么花?
受经济危机影响,今年诺贝尔基金会宣布奖金将由以往1000万瑞典克朗缩水至800万瑞典克朗,约合人民币750万元。而按照个人所得税法规定,莫言本次诺奖所得的奖金将可以获得免税,这意味着这笔巨款可以一分不少地转入他账户。如此巨额的奖金,很多人都关心莫言准备怎么用?莫言的回答非常幽默:“我给一个记者说,我准备在北京买套房子,大房子,后来记者提醒我说,好像也买不了多大的房子,5万多元一平方米,750万元也就是100多平米,哈哈。”一位网友在看到此回答后评论道:写的作品魔幻,买房还是要回归现实……(许城贵 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