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没断过电话联系。甘崇琨开着车来接杨盛敏,请他到饭店叫了一桌子的菜。已经结了婚的甘崇琨开始有点发福,公务员当了七年,日子过得很滋润。
杨盛敏忽然觉得从前一起打篮球的两个好兄弟似乎有了距离。
回家后,杨盛敏想自己还没到三十五岁,还可以再去考公务员,那才是自己想要的安稳日子。回到家,他把复习申论和行测的书又翻了出来开始复习。
大妹坚决反对哥哥再去考公务员,“你都因
“那你要我回去东莞吗?还是去种地?”
之后两年,杨盛敏留在家里务农,一有空就拿出书来复习。但是他却没有去报名,大妹告诉他有精神病史是不能考试的。
杨盛敏没有去确认过,他的精神越来越不正常,因为没有收入,他已经没有钱买控制精神病的奋乃静。
到2009年春节前,他终于疯了。
事后过去三年,杨盛敏才说,“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做更有用的人,说服不了自己留在家里做没有用的人。”
回归宁静杨盛敏似乎彻底平静了,他操着浓浓广西口音的普通话,语速极慢,说到过去,还会时不时地笑自己离谱。
被关在笼子里第三个月时,他脚上的伤口发炎,高烧不退意识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就快要死掉的时候,他被救了出来。
2009年3月,回老家办事的堂哥杨爱权看到杨盛敏的惨况,联系媒体帮忙报道,之后三江县龙泉山医院给杨盛敏提供了免费的治疗。
捡回一条命的杨盛敏,精神病也被控制住。现在,过着农民的日子。
他穿着一件白汗衫,左边肩膀处有指头大的小洞;黑裤子肥得像能把他整个人装进去,裤管卷起三折还拖在脚面上,遮住了脚上的拖鞋。唯一和他现在的身份不相称的是他单薄的身体和细腻的皮肤。
康复之后,杨盛敏被认定为一级残疾人,拿到了残疾人证,再也没办法出去工作。他开始在家里养兔子。
杨盛敏现在养了80多只兔子,买家都是同村人。兔棚就是杨盛敏用最初卖兔子的钱盖起来的。杨盛敏想盖一个大一点的兔场,可以养上千八百只兔子,白天放养,晚上赶回笼子睡觉,把野生兔子生意做起来。
三年前的变故,痕迹仍在。撩起裤管,杨盛敏把小腿架在小板凳上,脚踝处因为被铁链铐住而化脓的伤口留下了深深的疤。“一变天,连骨头都痛。我就是认输了,才会重新开始。”
他抓起一把红薯梗站起来喂给一只胖胖的大白兔,“你知道吗?这个兔笼就是用关我的铁笼改的。我就是属兔子的,像不像是我被关在笼子里?”
每个月,杨盛敏都要去村卫生所去打针。每天要吃控制精神病的奋乃静。家人最怕杨盛敏的病情反复,再也不让他离开村子一步。
杨盛敏每天的生活就是照顾兔子,帮家里做做农活。晚上家里人都睡了,他就点起蜡烛开始看书。他喜欢看杂志,每次有人去镇上办事,他就托人带杂志来。
晚上看书到11点是杨盛敏至今坚持的习惯,只有这一点让他觉得自己还不完全是一个农民。从兔棚往家里回的路上,杨盛敏一直问着北京是个什么样的城市,难不难生活。至今只去过柳州、南宁、怀化、东莞四个城市的杨盛敏似乎还憧憬着大城市的生活。
回到杨盛敏的家,走进二楼他的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没有其他任何陈设。墙上挂着一个药兜,上面绿色的字写着龙泉山医院,里面装的就是杨盛敏每天要吃的奋乃静。
写字台边的地上沿着墙放了一长排书,足足堆了一米半,是旧杂志和当初杨盛敏考试时用的参考书。
杨盛敏翻出自己大学毕业时的照片和几年前班里做的通讯录,班里20个人,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有自己的工作单位,杨盛敏的名字在最后一个。
这个通讯录每过几年就会更新一次,但杨盛敏的名字后面一直都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