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入狱前在老家骑车带着姐姐 实习生 邱妍(翻拍)
广州黄埔区法院少年庭开庭审理刘伟抢劫杀人一案,心理测评结果显示他性格上有缺陷
2011年11月13日16时许,刘伟(化名)途经租住的小旅店附近地摊
时,瞅准了一把尖刀。
15岁的他,身高近1米7,蹲下身问刀卖多少钱,5元。刘伟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轻巧好使,稍稍犹豫之后收入囊中。9小时之后,他用这把尖刀刺死了一名45岁的湘
身高近1.7米的刘伟出生在广东揭西乡下一户贫寒家庭,初中辍学来到广州,四处找工碰壁;失足妇女为了保住30元嫖资,毙命于少年的寒刀下。几道寒光,十几秒内,毁掉了两个家庭。
庭上,他哭着跪叩道歉
6月20 日,广州黄埔区法院少年庭开庭审理刘伟抢劫杀人一案。刘伟面对公诉人“借嫖劫杀”的指控供认不讳。“作案对象是我临时确定的,但作案是有预谋的,我准备抢钱回老家,”刘伟说。
庭上,刘伟的心理测评结果显示,他现在处于青春期,心理发育与身体不相匹配;加上家庭给予的压力,父亲没有很好地指引,学业得不到肯定,受身边朋友的不良影响等,导致其性格上有缺陷。
“以前在家时总感觉父母很唠叨,现在想想爸妈以前多关心我!我却做出这种傻事来,真的好对不起父母,想想都后悔莫及,”刘伟当庭宣读了他在狱中的悔过书。他在被告席上啜泣,“现在想想自己的美好青春期就这样在牢里度过,心里后悔死了,欲哭无泪。”
当法官问道, 被告人是否有话要对被害者家属说时,刘伟突然离开被告席,向被害者家属走了过去,法警见状立即将其拦住。没想到刘伟双膝一屈,跪倒在被害人家属旁边,哭着向他们磕头道歉。
无路可走顿生歹念
“我当时觉得自己没有路可走了,整天关在小屋里很压抑。”
2011年9 月, 刘伟本应入读初中三年级,可他再也坐不住了。
“我成绩不好家里又穷,看着父母供我和弟弟读书辛苦,我就有了外出打工的想法。”刘伟被同乡带到广州黄埔区自己开设的一家小型玻璃厂上班。包吃包住,每月工资1000 元。离开老家时,刘伟还没办好身份证。
第一次到广州,刘伟被“捆”在了工作岗位上,从未去过市区。除去为自己添置衣服、给远在老家的父母充手机话费,他自己支配的钱很少。11 月初,小型玻璃厂亏损严重,刘伟被迫离厂。他决定回乡探望身患残疾、脚跟浮肿的爷爷奶奶。在一家人中,刘伟最敬重二老。
11月10 日,刘伟启程回老家揭西。他随身携带的1000元现金及一部手机在乘车途中丢失。“回到家我被大骂了一顿,父母说我把挣的钱都花光了。”刘伟负气了,没有告诉父母,独自取了路费离开了家。“既然他们不理解我,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在邻居眼里,这名素来沉默寡言的孩子,有点让人难以琢磨。
11月12 日,带着200元钱,刘伟从老家揭西又回到了广州黄埔区原玻璃厂附近。他有种莫名的不安——既没有亲人,也没有认识的朋友。以40 元/晚租好一间小屋后,他开始寻找工作。
餐饮店、洗车棚、电器专卖店……刘伟辗转找工作,均因没有身份证被拒。眼看仅有的200元要用完了,刘伟焦躁无比。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现——抢劫。
借着酒劲准备抢劫
“我想碰到谁就是谁, 也没有说主要对谁下手。”
11月13 日,持刀抢劫的想法在刘伟心中酝酿成型。
在小摊上花5 元钱买下作案刀时,他没有跟老板砍价。这把水果刀,起初他只想用来作抢劫的辅助工具, 没想到杀人。将刀揣在怀里,他回到昏暗廉价的小旅店,房间不足15 平方米,窗外是另一栋房子的砖墙,遮住了阳光。室内有一台彩色电视、一张床、一张方凳,“我租住在那里,每晚40元,感到陌生,压抑又难受”。
刘伟几乎没有打开过电视,嫌吵,又没意思。“我想尽快找到工作,可是没有一家店愿意要我。”他起身在屋内转悠了几圈,又躺回床上闭上眼冥想,一会儿就要去抢劫了,想到这, 他的内心一阵惊悚,翻身对着墙壁,劝慰了自己一番。“我想,这件事必须去完成它,就像到厂里上班一样,抢完钱就走。”
抢劫的目标在哪里?刘伟锁定了失足妇女。在自己租住地不远处,每晚都有站街女揽生意,他觉得失足妇女有钱,却没什么反抗能力,容易得手。他只想快速抢钱,以解决租房、吃饭之需。这种念头在脑中越想越强烈,越想越惊悚。
13日晚约8时,刘伟匆匆下楼。他来到租住地附近天桥下的一家烧烤档,只要了5瓶啤酒, 没有点任何菜。在喝酒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那晚喝酒,我是为了壮胆,一瓶一瓶地往肚子里灌,5 瓶下肚我感到了一丝醉意。”付完酒钱,刘伟跌跌撞撞回到了出租屋,他倒在床上,借着酒劲预估抢劫的可行性。“我觉得矛盾,脑袋发烫浑身发热,到底今晚去不去? ”
最终,刘伟说服了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为抑制激烈跳动的心,他在屋内转悠了几圈,渐渐平静。“我用透明胶布把刀绑在左臂上,前后缠了几圈。”之后,他穿上长袖衫,再套上一件红色外套,摸摸手臂确定刀已捆紧,便恍恍惚惚下了楼。“下楼那刻我没再多想也不敢想,就这样借着酒劲出了门”,他决定碰到谁就是谁。
几道寒光女人毙命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声救命刺激了我,对着她就划下了第一刀。”
14日凌晨, 刘伟来到离租住地不远的一间楼房前, 一名妇女提着包同他打招呼。
“要玩吗? ”对方问。来不及思索,也没抬头多看几眼,刘伟径直问了价钱。回答是30块,接着刘伟就跟着她上了楼。房间在二楼一间没有编号的小屋内,进门之后,妇女将门反扣起来,并要求先交钱,这时刘伟害怕极了,心怦怦直跳,同时在想先摸刀还是先给钱做掩护。他从身上抽出了那张仅有的100 元, 颤抖着手递给了妇女。这时,他才看清了对方,至少有40 岁。
妇女接过钱, 侧过身子从包里翻找零钱。刘伟趁机从袖口里拔出水果刀,跨步向前,将刀对着妇女的脖子。“抢劫,把钱全部拿出来! ”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明显变得有些异常。拔刀那刻,他甚至来不及解开绑刀的透明胶。“我右手用力抵住她的脖子,希望她尽快拿出钱。她开始一愣,或许是没反应过来,竟笑了一下。见此,我更用力地逼近她脖子,她后退了一步,大喊救命。”
事隔半年,当记者在看守所见到刘伟,谈及当晚的情形他仍记忆犹新。对方一喊“救命”,他本已剧烈颤动的心瞬间崩溃。见血之后,妇女蜷缩着蹲在墙角,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抱着头,声嘶力竭地大呼救命。接着楼下开始有人骚动,刘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无法抑制的紧张中,他冲了上去,朝着对方下了重手。他不知道刀下的女人,如何挣扎又如何无助。
“在抹下那几刀后,我看见她失手将钱包丢弃在一旁。”刘伟冲上前把包拿在手,退身出门。他只有一个念头———钱到手了,要马上离开,越快越好。他跌跌撞撞冲到一楼,这时开始有人上楼。刘伟突然反应过来,不能走底楼,急忙扭头就往三楼跑。恐惧、躁动、无望———各种交错的情感,像一股电流袭击了他全身。“我疯了一样跑,哪里有门窗就往哪里跳。”
在三楼,刘伟逼近一处天台,纵身一跃跳到了临近的二楼。他丢了刀,撕掉绑在手臂上的透明胶,再纵身跳到了地上,疯狂逃窜。“听到后面有人追我的脚步声,我转身跑过一条小巷子后,就脱下外面的红色外套扔了。我尝试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放慢脚步,可后面那人还是追了上来。”情急之下,刘伟脱掉了脚上的拖鞋,赤脚逃逸,转过两条小巷子后,他甩掉了对方。
一觉之后沦为囚徒
去年11月末,案发消息传回揭西老家,刘伟最敬重的爷爷不久含愤离世。
14日凌晨2 时,刘伟回到了出租屋。
他没有换衣服,也没清点钱包,径直倒在床上,或许是酒劲未散,那晚,他迷迷糊糊,在疲惫中睡去。等到他睁开眼睛,已是次日八九时。此时,刘伟才想起了那名倒在他尖刀之下的妇女,他在她的包里搜出了一部手机、一串钥匙,以及70元现金。之后换下作案的衣服,将空钱包及钥匙扔在床下。
自首还是逃跑?抢劫的现金只有70元,如果逃跑连车票钱都不够,想到自首又犹豫不定。“我决定暂不出门,以观动静。”从早晨醒来至中午,刘伟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内,坐卧不安,害怕出去被人认出来。下午2 时, 门外响起了声音, 房东女儿来催租。按照事前的规矩,他必须每日交40 元,“我没有身份证,只能住廉价的小黑屋”。刘伟称没有钱,房租要缓交,房东女儿听后下了楼。接着,房东亲自上楼催租。“我告诉她还是没有钱,还让她帮我找份工作。”这时,房东抛出了一个让他意外的问题:昨晚有个女的被人抢劫捅死了,跟你有关系吗? 刘伟没有回避,直接回答:是的,跟我有关。之后房东下了楼,再没细问。
刘伟既没续交房租,也没有逃跑。14 日一整天,他没有进食,枯坐在小旅店里手足无措。晚上6 时许,警方叩开了他的房门。刘伟没有说话也未反抗, 起身被警方带走了,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羁押期间,他如实交代了整个作案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