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暴力困扰社会 韩国争议中推行网络实名制

    环球时报驻韩国特约记者 詹德斌 环球时报记者 王 莉 王轶锋

    互联网在全球范围内制造了一个庞大的虚拟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留言、发帖子不用留真名，可以飘忽不定、来去自由，因此，人们似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这种自由引发了巨大争议，一部分人认为必须捍卫它，另一部分人则认为应该限制它，而最彻底的限制手段就是实行网络实名制。韩国是率先推行网络实名制的少数国家之一，其做法在韩国内外饱受关注甚至争议。尽管国内争论激烈，但韩国政府的态度似乎“很坚定”，韩国已由此成了世界网络实名制的“大实验场”。

    网络暴力事件频频发生

    韩国最初决定推广网络实名制时，门户网站“DAUM”于2003年2月进行了一次民调，结果反对实行实名制的比率为33.4％，大于32.3％的赞成比率。此后，网络上的非法行为对韩国社会造成的冲击越来越猛烈，甚至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代价。渐渐地，韩国网络实名制的赞成者超过了反对者。

    2005年发生了一系列网络暴力事件，特别是“狗屎女事件”。此后，韩国政府下决心将网络实名制以立法形式付诸实施。2005年6月，一个女孩牵的宠物狗在首尔的地铁车厢内排泄，狗主人为爱犬擦拭后下了车，没有清理座位上的狗屎。这一场面被人用手机拍下后上传到网上论坛，媒体造出了“狗屎女”这一新词。网民发起了寻找“狗屎女”运动，很快就有人将这个女孩就读的学校、身份等信息传到网上。在巨大的压力面前，这个女孩不得不公开道歉，她也因此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

    2007年初，26岁的韩国当红女歌手Unee在家中自杀。她自杀的动机一直是个谜。但一位很了解死者的人说：“在过去20个月里，Unee因网络恶搞者的恶毒言论感到非常痛苦。”Unee是韩国演艺圈中走性感路线的招牌艺人，一些网民常在网上对她进行污辱。Unee的家人透露她因此患上抑郁症。Unee死后，网上出现了很多冷漠和嘲笑的帖子，如“谢谢你去死”、“疯子”、“花那么多钱整容真可惜，整得简直就是迈克尔•杰克逊”、“不要再出来演出了”，还有一些令人难以启齿的侮辱性语言。

    其实，前年多哈亚运会上意外身亡的韩国马术选手金亨七和去年遇车祸身亡的笑星金亨恩也都有过类似遭遇。韩国《朝鲜日报》曾在一篇文章中感叹道，“对别人的死亡都要嘲弄一番的我国网络文化是多么可怕。”

    对违法的网站和个人处罚重

    韩国政府2002年就开始推行网络实名制。2003年3月，9个政府部门网站实行了实名制，当年年底扩大到了全部22个部门。同年5月，信息通信部与DAUM、雅虎韩国、NHN和NEOWIZ等四家大型门户网站总经理举行了恳谈会，并决定积极推广互联网实名制。信息通信部互联网政策科科长白基勋当时说：“在韩国十大门户网站中，除DAUM和MSN外，其余8家已引进了布告栏实名制，雅虎则在吸收会员时实施实名制。民间企业也对互联网实名制的必要性达成了共识。”“布告栏实名制”是指在布告栏上上传文章时输入身份证号确认身份的制度。在上传文章时可以使用笔名，但在发生损毁他人名誉等问题时，可以确认作者的身份。

    2006年年底，韩国国会通过了“促进利用信息通信网及个人信息保护有关法律”修正案，规定在平均每天点击量超过10万的门户网站和公共机关网站的留言栏上登载文章、照片、视频等内容时，必须先以本人真实姓名加入会员。如果网站违反确认实名的做法，将会收到信息通信部长的改正命令。如果不遵守命令，将处以3000万韩元（1元人民币约合143韩元）以下罚款。具体来说，就是相关网站不安装实名认证系统，最高可以罚款1000万韩元。对于没有安装实名认证系统的网站，将给3天时间履行命令。3天内仍然不改的，在必交的500万韩元罚款的基础上，每天追加征收50万韩元。与此同时，如果违反《选举法》第82条第6款：“网络媒体留言板、聊天室等实名制”的规定，没有删除未标明真实姓名的帖子的话，将处以300万韩元罚款。对于个人来说，发布恶性帖子的人最高可以判7年拘役，5000万韩元以下罚款。

    实名制使商家和青少年受益

    对于实名制，韩国网民的态度是矛盾的。刚开始有不少人反对，但由于恶意帖子泛滥，希望通过实名制改善互联网发帖环境的呼声有所提高，一些人容忍了实名制带来的不便，纷纷主动更换注册资料。

    韩国网络实名制的最大受益者是企业。如购物网站和企业网站愿意引入实名制，因为通过身份证号码可以对顾客的性别、年龄和生日等信息进行分类，从而建立顾客数据库，开展有针对性的营销活动。银行的数据库也和门户网站的数据库连接，购物网站还可以对实名加入的用户的信用进行验证。实名制对保护青少年也有一定积极意义。在最大的搜索服务网站NAVER输入一些成人词汇时，需要输入姓名和身份证号码以进行成人认证，这样就可以避免青少年从搜索引擎中获得淫秽电影和小说等信息。此外，针对日益泛滥的电影的非法下载和上传，部分韩国电影发行公司建议网民上传和下载电影时实行实名制。

    韩国的网络实名制是一种变通的实名制。韩国信息通信部允许网民在通过身份验证后，用代号等替代自己的真实姓名在网上发布信息。也就是说韩国的网络实名制原则上是“后台实名”，即在注册登陆时用真实身份信息，但在前台发帖时可用代号替代真实姓名。这样既保护了隐私权，也在很大程度上保证发帖人对自己的发言负责。韩国网络信息化建设起步较早，居民身份证等主要信息已实现电子化，门户网站与居民身份证信息中心等机构联网，可以对网民注册时填入的身份证号码等个人信息真伪进行验证。一旦发生法律纠纷，警方可以很容易找到肇事者，从而节约社会运行成本。

    抑制网络暴力效果暂不明显

    据统计，韩国实名制适用对象中，平均每天点击次数在10万次以上的媒体网站和门户网站共有212个，点击次数超过20万的媒体网站有11个，超过30万的门户网站17个。目前正在实行留言板实名制的媒体网站和门户网站共有37个。

    韩国实行实名制的网站很多，但令韩国官员和学者意外的是，实名制抑制网络暴力的效果并不明显。在实施实名制两个月之后，韩国网络振兴院和信息通信部联合实施了一项实名制效果的调查。结果是实施实名制之后，网络上的恶意帖子减少了2.2％。如今，由于相关门户网站和媒体网站担心遭罚款或被起诉，在相关报道下面的留言栏上，均可以看到网民的真实姓名和网络名字同时出现，如果网民留下的言论过激，或者带有诽谤之嫌，网站管理人则将其删除，并留下被删除的记录。尽管如此，相关网站运营商认为，实施网络实名制的效果并不明显，主要是实名制的初衷之一———遏制恶意帖子的效果没有表现出来。韩国代表性门户网站NAVER统计称，实施网络实名制之前的2007年6月和之后的7月，在恶意帖子的删除率上没有什么变化，都在4.8％左右。

    调查也发现，有上传恶意帖子经历的网民中只有30％的人称，实名制可以阻止恶意帖子发布，剩下的人则说他们对泄露自己的真实姓名并不在意。韩国网络管理者也感叹：“如果说门户网站的管理水平是跑的话，网民的水平则是飞。”韩国信息通信部官员说：“即使强化‘有限制的本人确认制’等制度，在难以计数的人发表各种各样的意见的网络空间里，还没有能够从根本上阻止恶意帖子或者非法行为的方法。”

    网络实名制处在激烈争论中

    韩国的一些市民团体说，网络暴力并非源于匿名，而是源于过多搜集或暴露个人信息的因特网环境，以及在这种环境下活动的网民隐私保护权的认识匮乏。为此，他们认为，要求所有网民在网上都以实名注册，记录每个人的网上活动，将会“产生恐怖的监视社会。”

    一名大学生说，网络实名制在保护青少年免受不良信息侵害方面确实发挥了积极作用，但他也对实名制的个人隐私安全性表示担心。他对记者说：“要先确认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后才能写帖子，非常担心个人信息被盗用。”也有一些人说，为了少数害群之马牺牲大多数人的匿名权利，是否有侵犯人权之嫌。此外，网络实名制导致没有韩国居民身份证的人无法登录一些网站，比如购物、发帖子等，这也给人一种歧视的印象。韩国官方调查显示，27.3％的外国人用韩国人的名义登录网站，21.4％的人借用韩国人的用户账号。

    韩国国会图书馆研究员苏俊燮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匿名发表意见的话，有些人会恶意攻击别人。从这一点来说，实名制可以遏制这种现象，有利于形成健康的网络环境。但也存在问题，像韩国网站大量个人信息最近被黑客窃取就是很大的威胁，所以实名制应该有前提，即保护个人信息。实施实名制之前，我也经常在网站上批评一些事情。但是，实施实名制以后，我担心自己说的东西被随意引用，而且作为政府公务员，有些不好的影响，所以我个人现在很少在门户网站上发表什么。”

    尽管存在争议,但支持网络实名制的人群似乎占多数。《韩国日报》的报道说，一些民意调查显示，赞成网络实名制的网民逐渐增多，已经过半数，甚至在一些调查中，赞成意见是反对意见的4倍。在韩国最大的门户网站NAVER的在线调查中，赞成者达到65%，反对者占32%。在“雅虎韩国”的调查中，赞成者达到80%，反对者占18%。DREAMWIZ网站的调查中，赞成者为57%，反对者占37%。持赞成意见的网民认为，作为应对网络暴力的对策，有必要引入网络实名制。报道说，2003年政府开始在主要网站推进网络实名制时，网民的反对意见占上风。现在出现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大家认为有必要对网络文化所带来的副作用踩“刹车”，对这些社会问题形成的共识正在不断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