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卿忆述了自己误打误撞当上主持,及后来成为央视当家花旦的经历,她觉得走到今天最亏欠的人是父母,同时她自爆是个逆反心理很强的孩子,曾摔碗与父亲吵架……
(采写
刘玮)1996年央视的春节晚会是北京、上海、陕西三地合办的,上海的主持人是袁鸣和程前,那一年
春晚剧组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她经常在剧组跑前跑后地为演员吃饭、出发的事情忙碌着,这个姑娘就是董卿。那个时候董卿刚进东方台,在春晚剧组做剧务。十年之后,依然是央视春晚,在2005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上,由李咏、周涛、朱军、董卿组成的“春晚四人搭档”首次亮相,和其他三位主持人相比,董卿的出现颇具黑马气质,即便是她站在2005年央视春晚舞台上,大家对她的目光还是多少有些陌生,而那个时候,也没有人会以为,董卿在未来两年中,会以“当家花旦”的姿态在央视舞台上绽放。
十年之前,她特别在乎自己是否出名,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是在享受着站在舞台上的每个瞬间。
董卿说,她自己特别迷恋主持这个过程,已经到了像飞蛾扑火一样的那种狂热,十年之前,她特别在乎自己是否出名,去餐厅吃饭都恨不得所有的服务生都认识她,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是在享受着站在舞台上的每个瞬间,“其实我的外表给人感觉还比较稳重,但内心里的那种力量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一刻。我有时候会害怕,感觉是穿上了红舞鞋,停不下来了。可能有一天我也会有遗憾,怎么该恋爱的时候没有恋爱,该成家的时候没有成家,我身边没有一个人,遗憾没有给父母更多的时间,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像别的很多人一样地说,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孩子等等,但现在我停不下来。”
拿着话筒时的董卿是最自信的。
误打误撞当主持
董卿的童年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父母都是复旦大学的高才生,对董卿的希望,就是她能好好念书,考一个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自食其力。在董卿小时候,家里人谁也没想过她能成为一名主持人,包括董卿自己。那个时候主持人还没红火,家里连电视都挺稀奇的。董卿说,即便到现在,父母都很难想象她成了一个央视的主持人,“今年央视的挂历一月是我,这是按照台里10佳主持人的排名,我给我妈寄去,我妈打开一看,还是很惊讶地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董卿小时候是文体爱好者、作文成绩很好,演讲比赛、唱歌跳舞、体育都好。和大多数喜欢文艺的女孩子一样,董卿儿时的愿望是当一名演员,但是父母都不赞同董卿从事文艺工作,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报考了浙江艺术学院的表演专业,毕业大戏还演了《哈姆雷特》中的母后。毕业后董卿分在浙江省话剧团,但是到了团里之后并没有什么戏可拍。也就是在那一年,董卿的生活出现了变化,1994年,浙江电视台招聘主持人,董卿陪一个朋友去考试,自己也顺道考了一下。董卿至今记得那个夏天特别热,她穿着一条小连衣裙就去考试了,导演说主持一段吧,她也不懂要主持什么,导演说那你们就随便聊一聊,后来董卿就这样被录取了,“那个时候没有手机、呼机,我记得是传达室的大爷喊,董卿电话,我跑好远去接电话,知道自己被录取了!”
董卿在浙江电视台工作了两年,她做主持又做编导,自己觉得自己都快成才了,而且杭州很美,平时上上班,周末去喝喝茶,生活很舒服。就在这个时候,父母看到东方电视台要向全国招聘,让她去试试,董卿并没有太在意,寄了个她的带子去上海,结果等了半年都没消息,以为没戏了。半年之后董卿接到东方电视台的一封信,通知她去复试,就过了。1996年,董卿来到东方电视台。
休闲的上海生活
到了上海之后董卿才发现自己没什么事干,上海比杭州大多了,虽然董卿是从成千上万人中挑出来的,但没人待见她,“那个时候谁知道我是干吗的啊?我想浙江台毕竟还是个省台,而且我又会编又会写,但在上海就是没人理我,也没什么节目做。”由于日子闲着有些无聊,董卿就去考了上戏的电视编导系。
董卿在东方电视台有起色的是1998年,主持《相约星期六》,一个类似《非常男女》的节目,节目样式讨巧,加上董卿清新自然的主持风格,节目一下子火了,知道现在这个节目还有。董卿也开始尝试什么叫小有名气了。
1999年,董卿在东方台熬了两年之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个时候突然成立上海卫视了,董卿想,上海卫视是上星频道,面向全国,她当时觉得挺好的,即便要放弃《相约星期六》,她也几乎没犹豫就去了。到了上海卫视董卿才发现,就是串联节目。
最初新频道成立的喜悦过去了,很快她就感到了失落,与此同时,《相约星期六》依然在,但是已经不是她的了,“一开始上街还有观众认识我,但是很快就会把你忘了,当时觉得很郁闷。”董卿三易其主,丢掉最受欢迎的节目,想找到更大的舞台,谁知换来的生活却是每天无所事事,那时她特别烦闷,也很少出门,甚至电视也不看,就在家读《红楼梦》、《唐宋诗词》。因此,董卿报考华东师范大学的古典文学专业研究生,她说,她小时候每到寒暑假的时候,妈妈都会给她开书单,让她读书,上面全是《红楼梦》、《基度山伯爵》、《简爱》、《茶花女》这样的世界名著。一本书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月,她总能读完。有时读得实在太快,母亲会因怀疑而抽查她,找出名著中的某一章节,让她说说其中的人物关系,她的记性特别好,总能对答如流。
董卿在上海的日子其实也很舒服,没事的时候喝喝下午茶,会会朋友,做做美容,健健身,但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做一些事情。在这期间,1999年到2000年董卿做了很多大型晚会,对现在的帮助很大。后来做了上海悉尼歌剧院连线的节目,也因为这个节目评上了2001年的金话筒奖,在当时评委几乎没有一个人认识她的情况下,全票通过。
这次获奖也为董卿带来另一次重要的机会,来到中央电视台。2002年央视西部频道成立,正好一个负责人是当时金话筒的评委,对董卿有印象,就给她打电话。那个时候董卿已经不是很年轻了,不是20出头什么都无所谓了,毕竟在上海那段也是好日子,有名有闲,“我当时很犹豫,在上海人脉和环境都有,又要离开?在北京我没有车子房子,没有朋友,我连去哪里剪头发、买衣服都不知道。西部频道也是非主流频道。也许人的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从上海到北京,我害怕失去手上有的那点东西。
而且工作七八年之后你会重新考虑自己还能做什么,女性要考虑要不要成家,这是很关键的年龄,选择会影响一生。“当董卿遇到选择的时候会用排除法,她会问自己,如果从此生命中再没有这个东西自己能不能接受,”如果再也没有中央台这个事,我能接受吗?我一定会后悔没有去试一下。“
丢下一切来央视
如果说,当年从浙江到上海的时候,因为不受重视,董卿的心理还有落差,这次董卿从上海到北京做好了一切准备,把能想的都想到了,陌生,恐慌,站在央视的舞台上面对不认识的观众,录完节目的寂寞,从楼上望下去这个地方不是你的。当时西部频道录节目在大兴,董卿也不知道大兴在哪儿,拿着大包小包的衣服鞋子,录完节目站在大兴的街道,一个人在寒风中打不到车,“来到央视不能说有落差,只能说和想象中的差不多。”那个时候她在北京的西边租房住,家里什么都没有,一个衣柜,里面堆满了衣服,董卿是对家装很挑剔的人,她打开装衣服的箱子,望着蹩脚的衣柜半天,还是把衣服压回箱底。第二天,她请人把窗帘换成布、纱、遮阳布三层的,它们在空房子的阳光中飘拂,有点像家了。
刚到西部频道的时候,董卿每天就是拿着台本一个人嘀咕,西部歌王她都不熟,每次录节目之前都要查大量资料,她可以足不出户,哪都不去,就中午下楼吃碗面。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在整个节目录制过程中,董卿可以在程序上不出任何差错。
在来到央视的两年中,董卿主持了130多场晚会和文娱节目,并从西部频道调入综艺频道,折取春晚主持的花冠。这其中的转折点出现在2004年,董卿主持“第十一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连续20天直播,职业组和非职业组共有三十场,每晚直播近三小时。
董卿每天下午四点彩排,到十点直播结束,换掉主持礼服又进会议中心,和老师核对次日的考题,回家已是凌晨三点,董卿还要打着哈欠背台词。在经过了青歌赛“残酷”的考验后,董卿很顺利地主持了2005年央视春晚,首次作为“台柱”人物出现。而这个时候,大概不会有人记得,在十年之前,1996年央视和上海合办的春晚上,董卿还仅仅是个剧务。
在成为央恃“当家花旦”之后,董卿也必须要接受一些她之前从没想过的遭遇。去外地主持节目,她的脚歪了,但是仍然主持下来,“第2天看见有报纸报道,说我受伤了,被送进医院,录像被迫终止,我也没当回事,想这个记者没有认真核实,结果接下来就发现有网友跟帖,说据内部人士透露,董卿根本没有送医院,纯属个人炒作。有的时候还会遇到一些恶意的中伤,就是屎盆子扣在脑袋上的感觉。”董卿说,她是很有忍耐力的人,上学的时候女生都害怕中长跑,但那是她最擅长的,“所以,你的赞扬让我也高兴不了不久,你的诋毁让我也难过不了多久。”
对待爱情很宿命
董卿是个悲观主义者,内心会有不安全感、恐惧感。
身边的人安慰她:“你挺好的,还要怎么着啊?”她有时半夜醒来,就会问自己:“你在干吗?还能干多久?”然后就会害怕。甚至担心一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了。“我是放弃了很多东西才走到今天,我很珍惜现在的舞台。有时太过珍惜,就会患得患失。”
董卿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工作,一年她的生日,去采访旅法音乐家陈启纲,采访完已经是深夜,大家都忙着收工回家,连找一个陪自己吃饭的人都没有。
那个生日,没有鲜花,没有祝福,没有蛋糕,她一个人回到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吃点熟食,边吃边上网。
董卿说,她每次录完节目回家,一定会打开电视,也不看,就是让房间里有点声音。在2005年春晚还有最后一个歌舞节目的时候,她就一个个问另外三位主持人录完节目做什么?朱军说,他家有一帮朋友等着他;周涛说,她爸妈在家等她呢;李咏说,他跟他媳妇已经买好了去度假的机票了。那一刻董卿是有一点不知所措,“也不一定是伤感,或者是觉得自己可怜,而是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董卿回家以后,找了点吃的,当时已经快两点了,她打开电视,开始重播春节晚会了,到早晨七点,倒头睡觉。
一个人的生活虽然自由自在,也难免会有寂寞的时候。董卿曾经说,如果让自己只带三样东西在荒岛上生存,她会带的一是书;二是一粒种子,在上面生根发芽,让自己看到希望存在;三是男人,带一个爱人过去,生活中不能没有这些。其实董卿对感情并没有很多安全感,对爱情也相当宿命,“当你遇到麻烦、生病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就会想,有个人照顾自己该多好啊!我一点儿都不隐瞒自己对情感的渴望,希望有那么一个人来分担自己的快乐与哀愁。但感情不同于工作,只要你百分之百地投入了,努力了,就会有回报;感情可遇不可求,只能顺其自然。如果不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上合适的人,你使多大劲儿也没用。”
董卿说,她不属于特别容易相处的人,台下话不多,把最美的笑容都留在了台上。也不是有很多朋友的人,不是总和朋友一起吃饭的那种,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
这种独立有时候都让她感到自己过于独立,以至于没有办法成家了。董卿看铁凝的采访,铁凝到49岁没结婚,“不结婚不意味着感情就是空白的。这话很精彩,有很多波澜,我也是有故事的人。结婚也会想象,自己披上嫁衣的样子。”
对于父母很亏欠
从高中毕业就离家生活十多年的董卿,现在觉得亏欠最多的就是父母。从小父母对董卿的管教非常严格,董卿的父亲认为喜欢唱歌跳舞的女儿没有姑娘家的端庄,经常斥责她。“父亲就是希望我温柔乖巧,在家看书写字,我不能上学校的舞台表演唱歌、跳舞类节目,不能在家照镜子超过一次,不能穿花花绿绿的衣服。”父亲想要把董卿塑造成气质端庄的“淑女”,而董卿又是一个性格非常倔强,逆反心理很强的孩子。一次,在饭桌上,父亲又开始“数落”董卿,董卿气上心头,“啪”地把瓷碗摔在水泥地上,父亲生气了,董卿却又扔了一个碗下去,董卿说,从骨子里她和父亲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个人都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阵地不肯松手,一顿饭,在父亲的咆哮声中,董卿摔碗中吵吵闹闹不欢而散。直到多年以后,董卿离家开始自己的生活,才开始感受到父亲深沉的爱。上大学的时候父亲送董卿到寝室,帮她铺好床,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啊”,惹得董卿泪眼蒙蒙。与“严父”相比,董卿的母亲则是标准的“慈母”,她和母亲无话不谈,从穿衣打扮到工作到情感,她有开心事、烦心事,都会第一个想到母亲。
“妈妈休息得早,如果10点以后给她打电话,她会失眠的,会整夜睡不着。”所以,很多事情,董卿宁愿自己扛。
到现在,父母对董卿依然是“严格”管教,高中毕业董卿离开他们后10多年了,平时也很少见面,起初几天相安无事,第3天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就开始在饭桌上说,“董卿,现在你有点成绩,对荣誉要拿得起放得下,要注意和同事相处,你上次在一个节目上别人和你说话,你没抬头。早上怎么起那么晚啊?晚上为什么不睡啊?
今天怎么也不看看书?也不写写笔记,想了什么把它记下来?让你订的《人民日报》订了没有?“董卿笑着说,要是小时候她肯定会反抗,会和父母吵,但是现在她会说”对对对!“,会让着父母。
父母现在最操心的是,恐怕就要是董卿的“终身大事”了。他们也经常给董卿介绍对象,“他们离我那么远,接触的人也有限,就是同学的儿子什么的,怎么可能成?十有十不成,他们还把这个事当成最重要的事。”在父母一次次的“介绍”失败之后,父母就会从大学隐约和董卿有意思的男同学都挑出来说,说她就是一个不会挑的人,一直挑不到对的。
虽然董卿在谈到父母这些“可爱”的举动时,不时地大笑起来,偶尔也会觉得父母有点烦,但是她仍然觉得自己亏欠他们的,有一次妈妈打电话跟她说,父亲前一段到自己乡下老家去修奶奶的墓,天冷,又找不到人帮忙,父亲觉得很辛苦,“妈妈电话里跟我说了一句我就哭了,她说你爸说自己身体也不行了,干什么都不行了,修完墓自己在你奶奶墓前坐了好久,我可以想象在上海那个阴冷的天气,父亲一个人坐在那里的背影,心里特别难过。这就是我亏欠他们的。”
记者手记
约董卿采访的时候是在新年假期中,她刚刚录完新年的直播节目,正准备回上海和家人团聚几天。当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董卿说,自己一天都还没有吃东西,想随便吃点,晚上还要赶飞机回上海。然后她就笑着说,你看我都离家这么长时间了,其实自己还是挺不会照顾自己的。
董卿说话的逻辑感很强,理性、清晰是我对她的印象,尽管她说,她在开车的时候看到美丽的风景或者阴天的时候,也会自己落泪,但我绝对不认为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生。从浙江台到上海台再到央视,这不会是一条铺满了鲜花掌声的路,其中甘苦,想必也只有走过的人自己才最清楚。
董卿的一句话对我印象最深,她说,自己在台下的话不多,她把最美的笑容都留在了舞台上,我想,当我再次在荧屏上看到董卿的时候,对她甜美的笑容或许会有另一番理解。
责任编辑:林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