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遭到同班女生殴打的小杰(左)、小云在旅店内。小杰说,那天的事情就像做恶梦。
两女生宿舍被殴校方劝说
“别报警”
在警方控制五名打人学生后,北京中国驻颜美容学院涉嫌组织学生聚集派出所前“要人”
■关注焦点
扇耳光、揪头发、浇凉水,扔硬币决定先打谁,甚至提议扒光衣服拍裸照,12月17日晚,北京中国驻颜美容学院5名女生对两名同班女生侮辱殴打近6小时。
经医疗诊断,两名女生多处软组织挫伤。目前,5名打人者除一人未满法定年龄外,其余4人已被警方拘留。
事后,管理存在疏忽,延误伤者住院治疗,涉嫌鼓动学生蹲守派出所干扰办案,校方遭到受害学生及家长多方面的质疑,家长欲将北京中国驻颜美容学院告上法庭。
负责处理此案民警称,“做出蹲守派出所的行为,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是法盲。”
小杰、小云(均为化名)的胳膊和背部,青紫的痕迹依然明显。谈起八九天前在宿舍中被5名女生侮辱的一幕,小杰声音颤抖着说:“就像做噩梦,捡了一条命。”同为20岁的小杰、小云都是北京中国驻颜美容学院2006年春季美容与形象设计大专班的女生,12月17日晚10时30分至18日凌晨4时15分,她们在位于亦庄经济开发区青年公寓3号楼的宿舍内,被5名女生扇耳光、揪头发、浇凉水,并被逼互相对打,甚至对方企图扒光两人的衣服拍照。
两人称,事发后,校方未及时带两人去医院治疗,而是多次劝说两人不要报警。在家长报警后,校方又发动全班同学劝说她们及家长,并要求数十名学生在派出所门口聚集,要求派出所将5名女生移交学校处理。
昨日,负责处理此案的经济开发区亦庄南区派出所的民警称,5名打人女生对小云小杰所说供认不讳,目前,除1人未满法定年龄外,其余4人被警方拘留。该民警同时表示,事发后校方和部分学生的行为“都是法盲的表现。”
宿舍内被侮辱
事发地位于3号楼3662室,是小杰和其余同班4名女生的宿舍。小杰回忆,12月17日晚10时30分许,她因为身体不适穿着秋衣躺在床上。
“下来说清楚,干嘛整天摆着臭脸子。”同宿舍下铺的高某大声说道,她旁边还站着同班的4名女生———两名本宿舍的,两名外宿舍的。小杰解释,没有给谁脸色,只是这几天不舒服不愿说话。“别她妈装,小心收拾你这个外地人。”另一女生常某呵斥说,小杰只好下床。此时,2名女生走出宿舍,急速敲起小云宿舍的门,穿着内衣的小云披着衣服被两人带到3662室。
小杰称,这几名女生都叼着烟,她们将宿舍门反锁上,并用桌子顶上,“今天谁来也没用,警察来了,一把火烧了,大家一起死。”高某说。一名女生将皮带弄得“啪啪”响,让小杰和小云对打,见到两人不动手,其它她女生上来就打两人耳光,并对着小云喊“凭什么你拿奖学金,一定要把你这个班委撤了。”同时告诉小杰,打她的原因是因为老师喜欢她,她曾向老师打小报告。
“被打的耳光根本数不过来。”小杰回忆,几名同学还揪她的头发用力摇,对她们俩拳打脚踢。随后再次逼迫两人对打,被吓坏的小杰和小云只能听从,高某等女生边笑边用手机拍摄两人对打的照片。过了一段时间,一名女生提议用掷硬币的方式决定打谁,“正面打小杰,反面打小云”,结果硬币反面朝上,小云随即遭到5人的殴打,随后小杰同样没有逃脱厄运,“每次都打20多分钟。”小杰说到这里,一旁的母亲忍不住又哭起来。
小杰称,这几名女生打累了,找出面包充饥。吃饱后,她们找出四五个空矿泉水瓶,灌满凉水,转着圈往两人脑袋上浇,还扯开两人领口,向衣服里面灌。“我里面没穿衣服。”小云紧紧拽着领子喊道,“正好扒了她衣服,给她拍裸照。”一名女生边浇边说,但其他女生并未响应。小云称,浇完水后,5名女生又对两人殴打,逼她俩或蹲或坐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就是不能站起来。
小杰和小云称,在被殴打的过程中,5名女生逼两人在写有不向外界透露此事的保证书上签字。直到18日凌晨4时15分,5名女生终于住手,并迅速将地面的烟头和积水收拾干净,她们不允许浑身湿透的小云回自己宿舍,让她挤在小杰的床上。18日上午7时,小云才离开3662室。
昨晚,小杰和小云均表示,自己和几个打人女生都没有过深矛盾。小杰说,班主任比较喜欢自己,一次班主任老师向她询问常某(打人学生之一)称爷爷有病,请假回家的事情。小杰如实对老师反映,常就在宿舍睡觉,她回家也不是因爷爷生病,而是和男朋友去玩。常某知道小杰向老师打“小报告”后,一直对小杰态度不好。
小云称,自己是班级的生活委员,很多活动学校都让她参加,不少同学都有些妒忌。
一次,班内一名同学因没钱吃饭,向小云借100块钱,小云很爽快借给了她。随后,常某也提出向小云借100块钱,称要去天津玩,小云当时答复:“要是因为吃饭,我肯定借给你,上课期间去玩,我不能借给你。”此后,常某很少与小云说话。
校方希望“先内部调查”
小杰称,小云走后,她向高某提出搬出宿舍,高某称要小杰想清楚后果,并让她写了“因头疼休息一天的”请假条,由高某转交老师。随后,小杰在两名殴打她的女生看守下度过了24小时,期间,对方只给她买了一块小饼充饥,19日上午小杰才离开宿舍。高某等5名女生,仍正常地吃饭、上课。
因为害怕,逃脱后的小杰和小云都没敢告诉父母或报警。小杰选择办理退学,小云则是外出躲避。“我们是民办学校,退学并不是新鲜事。”与小杰要好的同班女生王飞(化名)说,她陪小杰取回家的机票钱时,轻轻接触小杰身体,她不停喊疼。在王飞的追问下,小杰才说出被打的实情,王飞立即通知了小杰的父母,并找回小云一起向学校反映了此事。
班主任刘老师和学生处的朱主任首先接手此事,小杰称,提出报警后,朱主任表示:“学校一定会给出圆满的解决答案,咱们自家关起门解决,先不要报警。”对于两人提出的头疼需要上医院的要求,朱主任和刘老师都没有理会。
19日晚,小杰和小赵被朱老师带到学院,并未在宿舍住,被校方安排在校内一办公室内过夜。当晚8时许,招生办的李主任仍劝两人先别报警,学校自己解决此事。“当时我太阳穴疼得厉害。”小云说,李主任对于她们去医院的要求也没有理会。
20日,小杰的父母从云南坐飞机赶来。小杰的母亲称,她向李主任反映此情况,李主任称,经调查,5名学生不承认殴打同学,可能是小杰和小云在外面被打诬陷她们。看到学校这种态度,家长随即向经济开发区亦庄南区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民警责令学校先带学生看病,小杰和小云这才被送到亦庄医院检查。
“报警是学生的权利,我只是希望学校内部先调查此事。”昨日,学生处的朱主任说,自己并未不让学生报警。
数十学生为打人者“求情”
21日上午,小云一家来到宿舍取物品,发现小云的枕头、裤子、内衣等物品都不见了,随后在宿舍楼下垃圾桶内发现两包衣物,“里面全是剪碎的枕头和衣服。”昨日,小云拿着一些满是口子的衣服说,家长就此再次向派出所报案。
民警随后带两人做了诊断证明,证明显示,两人多处软组织挫伤。当晚,派出所民警将5名打人女生带走调查。
“学校让我撒谎退学。”小云说,22日上午,学校的李主任找到她单独谈话,李主任称,“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人家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就退学吧。”小云称无法向家里交待,“你就说学校装修,等她们(打人者)毕业你再来读。”她转述李主任的话说。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小杰身上,22日,学校也劝说小杰退学,遭到家长的拒绝。当晚,负责此案的梁警官通知小杰和小云,5名女生已经承认殴打一事,两人是否愿意接受调解,小杰和小云都选择拒绝调解。次日,打人的学生被民警送到大兴拘留所拘留。
小云的父母称,22日晚从派出所回来在食堂内吃饭时,突然出现数十名学生赶来为5名打人的学生求情,其中一名学生还跪在地上。“你们这是包庇,下次受害的就是你们。”小杰的父亲当场大喊,随后学生渐渐散开。“这些都是我们班的学生。”小云说,事后有同学给她发短信称,是学校老师让他们去劝说,争取保住5名学生。
张杨(化名)参与当时的劝说,昨日,她证实称,的确是学校老师让他们去劝小云小杰以及她们家长的,老师还要求他们到派出所门口守着,要求派出所将5名女生移交学校处理。张杨转述老师的话说,“小杰和小云休息几天就好了,群众的力量最大,我们得保住她们(5打人女生)”。
张扬称,劝说未果后,数十名学生按照老师的要求,来到派出所门口守着,一些学生还和保安发生推搡,有学校的老师也参与其中,直到凌晨才离去。
小云称,在同学蹲守派出所时,一辆面包车就停在附近,校长张春彦和班主任刘老师就坐在车里。
昨晚,记者就校方劝退被打学生、鼓动学生蹲守派出所的事向张春彦求证,他以此事还在调查为由未予回应。
家长欲起诉学校
“这个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是法盲,当晚他们到派出所闹事,一定是学校鼓动。要是情节再严重的话,我们就可以对他们进行拘留。”昨日下午4时许,亦庄开发区南区派出所负责此案的民警说。该民警称,5名同学对小杰和小云所进行的殴打及用冷水泼灌一事供认不讳。目前,5人中除一人未到法定年龄,另4人已被拘留。梁警官称,5名学生已经受到法律惩罚,至于家长们追究学校和个人赔偿问题,属于民事纠纷,应到法院起诉。如果家长对校方管理不满,可以向北京市教委进行举报。
“除起诉打人学生外,还要起诉学校管理疏忽。”小云的家长说,当初送孩子来学校时,校方称宿舍有老师巡视,10点后必须全部熄灯。但事实上,小云和小杰的宿舍楼没有管理人员,也无老师巡视,导致两人被殴打一夜都无人发现并阻止。对此,该校刘姓主任解释,宿舍晚上10点有老师巡视,事情发生在10点半,巡视的老师都已经休息了。同时,打人的学生将宿舍门反锁,也不容易发现。
昨晚,是否劝被打学生退学一事,校方也未正面答复。
“全是从经济利益出发的。”小杰和小云推测,她们每年的学费是1.26万元,劝退两个人学校一年损失不到3万块钱,而劝退5名学生学校将损失6万多元。
本报记者 耿小勇 张汉宇 实习生 杜惠清 摄影记者 王贵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