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肯锡公司是美国1926年成立的提供咨询服务的国际性公司，目前是全球知名战略、组织结构和业绩改善方面的管理咨询公司。该公司在全球43个国家建立了90多个分公司，为我国众多的政府和企业提供了战略咨询。10月28日，应我市“领导干部每月一讲”的邀请，美国麦肯锡分公司董事华强森、李广宇、副董事沙莎来青，分别作了“角色转变中的政府创新”、“规划创新：让城市更美好”的报告。以下是报告会部分内容摘登。　　　 　　飞速发展的城市化带来问题与挑战 　　在过去二十年中，中国城市化进程非常快，从农村人口和城市人口的比例来看，１９８０年中国城市人口是２亿人，到２００６年中国城市人口将突破６亿人。城市化进程之快可见一斑。 　　城市化使城市面积迅速扩大，每个大城市都出现了新城区。比如青岛也是这样，以前来青岛，听当地人说，八大关往东都是菜地。这次来青岛，我们看到，青岛东部已经成了青岛的黄金地段，已经成为一个现代化的新城区了。在未来十年中，这种趋势还会继续。 　　与此同时，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也带来了一些问题和挑战。这些问题和挑战主要从三个方面表现出来： 　　一是城市规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农村人口大量涌入城市，土地集约化使用程度也有待提高。 　　二是城市特色不足：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你走到每一个城市，都会看到它们的老城区和具有鲜明特色的城市建筑。而现在的城市出现了同质化的问题，城市建筑千篇一律。尤其是在一些大的购物中心、高档消费场所，全国各大城市都差不多。一些城市在开发时不注重老城区的保护。在这一点上，我们非常欣喜地看到，青岛在城市化过程中保护了像八大关这样的具有特色的老城区，这是城市宝贵的资源。 　　三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问题，比如说单纯注重ＧＤＰ和经济效益，忽视了可持续发展和发展质量。另外对脆弱的资源过度开发也是普遍性问题。 　　综上所述，为了避免以上问题，要求我们在城市开发过程中注意三个方面的平衡：一是城市开发的规模、速度与城市开发的质量之间的平衡；二是在建设国际化新城市与保持本土特色之间的平衡；三是在短期的经济效率与建设和谐社会、注意环境与资源的保护等长远发展目标之间的平衡。 　　麦肯锡在上海南京路改造过程中的经验与体会 　　从１９９９年开始，我们参与上海南京路改造项目。当时的南京路每天有七八十万人流量。在上海人眼中，南京路是外地旅游者的购物场所。 　　麦肯锡参与这个项目后，提出把南京路打造成巴黎香舍里榭大道，让南京路按国际水准转型的定位。麦肯锡把它当作一个长期项目，从战略规划、城市功能配套、资源整合等全方位参与，不仅在规划方面提出建议，也在规划落地方面做一些具体的工作。 　　我们利用麦肯锡在国际上的资源，积极参与了第一届上海南京路国际论坛，邀请了国际上十几家具有龙头地位的零售巨头和奢侈品巨头来到上海，我们向他们出售梦想。这样的活动以后每年都搞，麦肯锡向当地政府提出：南京路改造不是一个三五年的项目，可能是十年左右的工程。到三四届论坛时，有二百多个国际以及国内的投资者开始主动进入。 　　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我们帮助政府部门对项目的落实情况进行跟踪，对项目进行过程中遇到的瓶颈问题进行研究突破。 　　随着国际大的投资集团的进入，一些国际知名的奢侈品集团在这里建设他们在亚洲的旗舰店，南京路开始出现质的飞跃。现在，没有人再怀疑南京路作为亚洲第一商业街的定位了。 　　城市综合规划的八大创新之举 　　麦肯锡在参与包括上海南京路在内的全国几十个城市规划建设过程中，总结出城市综合规划的八大创新之举： 　　其一，城市建设不单纯是硬件问题，更要全面地考虑到功能配套问题。 　　过去的城市建设注重硬件建设，从形态规划上入手，一提到城市规划好像是规划局的事情，现在应该看到，城市规划不是局部问题，全市多部门应该全方面参与。 　　比如上海浦东，当年国家给了优惠政策，浦东发展很快，要建设成中国金融、贸易的中心，国际化的办公大楼一个个建起来，但对综合配套方面考虑得相对较少。比如当时提出要在未来三十年建成国际区域金融中心的大目标后，至于近期五到十年的具体目标是什么，一些大的公司搬进来，他们有什么需求，我们的城市配套是不是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则考虑不足。举一个小例子，新建起来的大楼外观非常漂亮，但从一个楼到另一个楼，看起来很近，但走起来就很费劲，这就表明在前期规划时对大楼与大楼之间的连接考虑有欠缺。所有这些都会给未来发展留下隐患。 　　这种情况在许多国家也出现过。美国的华尔街，白天非常繁华，生机勃勃，到了晚上非常安静，没有人气。现在我们看到，一个地区要真正有活力，不能只有一个单一的办公功能，开发商在建设时要把住居、餐饮、娱乐等多方面的因素融合进去。在这方面也有一些有借鉴意义的例子。比如香港，大楼与大楼之间的连接非常好，在这里工作和生活都非常方便，说明前期在规划时考虑得比较周全。 　　其二，招商引资应该前行一步，这样才能避免一些盲目的或者无效的投资。 　　过去城市开发中，一般是先把硬件建起来，再考虑招商的问题。结果发现，有的楼起来了，但招不进入住者，或者招进来的入住者不是我们希望的目标客户。现在，我们要平衡好建设与招商引资的关系。 　　我们在一些城市看到，他们批出一块地，要建临港或临空的经济区，先是投资一两千万盖起招商引资的大楼，但几年过去了，招不进商，这一两千万投资建起来的大楼无奈地要被拆掉。这说明我们在规划建设之前，一定要有一个明确的清晰的规划，而这个规划不仅是由政府、开发商或是专家顾问研究制定，更重要的是它要经过市场的检验。 　　深圳龙岗区在开发大鹏半岛时，当地提出：要把大鹏半岛建成国际一流的高端的旅游胜地。麦肯锡参与后，进行了大量的市场调查。我们先找一些有潜力的投资者询问，大家一致认为：国际游客在二三小时的飞行范围内，有许多休闲度假的选择，大鹏岛的自然资源不如海南三亚，也不如东南亚的一些海滨胜地，大鹏岛不宜定位于建设国际一流的度假区。之后，我们又在港台一些投资者中进行调查，发现他们对大鹏岛开发很有兴趣，香港李嘉诚集团还专门到实地进行考虑。最后我们得出结论，大鹏岛应该定位于包括港澳在内的大珠三角地区家庭周末游和商贸务会议度假区。 　　从这个案例中，我们得到启示：政府在为一个区域制定开发战略规划时，一定要把这个规划放在目标消费群中、放到当地市民中、放在潜在的投资集团中去考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得到一个真正清晰、准确、符合实际的市场定位。 　　其三，变孤岛式开发为全局综合开发利用。 　　早期城市化过程中普遍存在孤岛式开发的问题。所谓孤岛式开发，就是开发区离市区较远，交通不便，脱离了城市的依托。上世纪八十年代，全国一下子涌现出几十个上百个开发区，很多都有这个问题。 　　上海松江开发得比较早，它的基础也较好，但近几年，它的发展也出现了瓶颈，一方面它的土地都批租出去了，房子也都租出去，或是卖出去了，另一方面，这里晚上缺少人气。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早期开发时，有一个地铁的规划，让人们很有信心。但开发过程中，地铁项目滞后，地铁建设没有跟上整个项目的节奏。 　　在武汉一个工业园区，我们电话访问过一位外资汽车零配件公司的总经理，他在电话中与我们谈了两个多小时，诉说他的烦恼。他所在的工业园区与主城区各自独立，缺少关联。每天他从工厂到市区在路上要花很多时间，他困守在工业园里，这里没有他的朋友、没有他需要的消费场所、没有家居生活的条件。后来，我们得知，他在这里只工作生活了九个月，就撤资了。 　　由此，我们认识到，中国目前进入了新一轮的发展周期，城市化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我们需要从早期开发中吸取的教训就是：工业园区应该成为新城市的一个组成部分，或者是城市的一个分区，不能割断它与主城区的连接，尤其是开发早期，它需要借助主城区的辅助。我们在城市开发中要考虑到地区之间的粘连性。 　　其四，选择产业要慎重，不要一窝蜂地复制。 　　在这里我们需要考虑的是什么是支柱产业？我们选取几个支柱产业最为适当？我们在湖北的一个城市，当地官员告诉我们，他们有八大支柱产业。试想，上海这么大的城市，它的支柱产业也只有四个。如果都是“支柱”，也就意味着没有支柱了。经过调查研究，我们建议，应该从八大支柱产业中选取四个产业作为重点发展的产业。当地政府接受了我们的建议。在随后的两年中，我们也欣喜地看到，四大重点产业给当地带来了明显的经济效益，对当地经济起到了拉动作用。 　　近五年里，全国兴起了软件园热，许多城市都在投资软件产业。软件产业需要与之相配套的人才、技术，这些条件并不是这些城市个个都拥有的。大连是我国软件业起步较早的城市，它的优势在于，一是起步早，二是一开始就瞄准了日、韩市场。所以它的软件业早期成效显著。但近年来，它为了做大做强，又开始涉足欧美市场，这样问题就来了。挑战来自于印度、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这些国家有说英语的优势，而大连缺少既会英语，又懂软件的人才，显然处于竞争劣势。 　　这些例子都说明，选择支柱产业既要考虑自身优势，又要把自己市场竞争的大环境中进行横向比较。 　　其五，在城市开发中，要注重延续历史文脉，让老城区成为城市过去和未来之间完善的过渡。 　　在这方面，中国香港、新加坡给我们一些经验和教训。比如新加坡，完全是对原有城市推倒重建的一个新的花园城市。新城建得很好，但我们很难看到列祖列宗在这里生活过的历史痕迹，这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在延续历史文脉方面，近年来上海做得比较好。我们在给上海市做现代服务业的战略规划时提出：一个城市要有特色，就要保留它的历史，让人们看到城市的源头在哪里，未来在哪里。上海利用苏州河两岸的旧工厂旧仓库改建为创意产业园区，对于像江南造船厂这样的中国早期工业的历史遗迹，许多人都怀疑，这样的地方真能建成适合现代人工作和生活的场所吗？上海市对老厂房加以改造和利用，赋予它们先锋性和时尚性，使之成为很有意思很有特色的创意产业基地。其实，政府只要有这种战略眼光和战略规划，民间有巨大的潜力参与这种重建改造工作。 　　上海的例子，给我们的启示在于：我们要对我们的城市进行审视和分析，哪些是这座城市最引以为豪的东西，如何因地制宜地对这些东西加以保护和利用？让它们成为城市昨天和城市明天之间一个完善的过渡。 　　其六，在城市规划中，如何从单一功能规划向多功能规划过渡？ 　　现在我们谈以人为本，在城市规划中如何体现以人为本？这需要我们在城市规划和建设中时刻想到居住者的生活、工作的便利性和舒适性。 　　在早期城市开发中，出现两种倾向，要么过多地考虑产业开发，上面讲到的孤岛式开发就是例子，要么过多地考虑到生活环境，比如现在一些大城市开发周边卫星城，使之成为居住区，但没有充分考虑到居民的就业问题，每天上下班要在路上耗费几个小时。有的也没有考虑到是否有足够的商业设施，结果小区建成后，里边出现了一些破墙开店似的小商业网点，这与有序开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江苏昆山，当地政府人士曾经问我们：“我们以后最难的问题会是什么？”我们回答：“最难的可能是如何留住人才的问题。”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昆山这个地方远离主城区，这个区域的硬件很好，但与之相配套的软件设施，比如城市功能的配套、良好的绿化环境、生活质量水平等等，是不是能让人才在这里愉快地住下去是一个问题。 　　其七，是政府全盘管理还是让企业自由发展？ 　　现在，人们常说：政府搭台，企业唱戏。至于政府搭什么样的台子，企业唱什么戏，这里边大有文章可做。 　　在早期开发当中，有两种比较极端的倾向。一种政府全盘管理式，比如上海；另一种是政府开发之后，交给企业，由企业自由发展，比如广东、浙江。 　　这两种做法各有利弊。如何取舍，既要从社会和谐发展的高度来考虑，也要倾听市场的声音。这需要我们对潜在的投资者、潜在的消费者等等各方面进行调查，综合各方面的利益做出一个综合的判断和决策。 　　其八，如何将实施计划制定得更加具体，让政策更具有连续性？ 　　因为我们做的项目一般都是五到十年，如何把这样一个长期的目标落实到我们具体工作当中，是我们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刚才我们谈到上海南京路的改造。南京路一头是有着怀旧情调的外滩，而南京路中段却是另一番景象。国外投资者来看，说太乱了，到处是电线杆，还有假货市场。在注重知识产权保护的外国投资者看来，假货市场的存在是很大的问题。可见，对于南京路改造这个为期十年的规划，一方面我们需要借助国际论坛这种平台不断地与国外投资者进行沟通，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在大的目标下设立每一年的小步骤，一步步把环境搞好，让国外投资者看到变化，给予他们信心。 　　现在市民的参与意识很强，他们不仅要看到政府的宏观规划，他们也要求看到一年一年所发生的变化。所以，一个宏伟目标如何分解为一年一年的具体实施步骤，并且保证能够坚定不移地一步一步朝着宏伟目标前进，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本报记者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