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穿透时空的迷人

    朱晓剑

    夏天，过于炎热，看书也是以消遣为主了，那种厚重的书不妨等过了夏天再看了。毕竟看书到机缘巧合才看得进去。最近，刘绍铭系列是跟着李欧梵系列出来，刚好适合———《文字还能感人的时代》、《吃马铃薯的日子》 、《一炉烟火》和《文字不是东西》。光看名字，诱惑力自然不小，何况其文字简朴，间或夹杂自嘲，中西糅合，古今怀想，随处可见。谈欧美文学，谈港台文学，谈自己的所见所闻，均是不凡。那就是它了。

    刘绍铭是老派人物。所谓老派人物，即文字上淡雅中透着些许温情，不轻易表露出来。别具风味的文字，到底是迷人的，忍不住让人一读再读的，即如其自传《吃马铃薯的日子》这样容易滥情的文字却一样的精彩。且看他的履历：

    刘绍铭是上世纪50年代我国台湾省台湾大学毕业的，尔后两手空空跑到美国念研究院，他的比较文学博士学位来自于印第安纳大学。博士毕业后，先后任香港中文大学、新加坡大学、威斯康辛大学、香港岭南大学中文教授，吃的都是粉笔饭，一辈子在大学里做中文教授。中文教授在这些大学里，似乎是边缘人。不过，却能独享文字的乐趣。

    在他的自传中，把这些前尘往事述来，辛酸中独见个性。《童年杂忆》写作者在孩童时面对种种的生活磨难和不堪以及个中感受，包括寄养在伯父家的生活、跑押店……然后是只身赴美，看似决绝中却是胸有成竹。打工读书这样的经历是海外学子的生活，刘绍铭亦不例外。眼看着生活没有着落，面对学业中的困难，可真是不易对付的，他却似进入桃花源一般，“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端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也。说他福大运气故尔不坏，想必他也是同意的。

    这般的经历，难得他控制得干净、利落，不靠“隐私”为卖点。赴美前与女友分手的一段，刘绍铭淡淡地说出，也是极有分寸的：“两所学校都回信了，结果不出所料：一块钱助学金也拿不到。乃以实情告诉了未婚妻，并请她耐心等我一两年，待我在港工作，保证金借到、船票有着落后再走。想不到此种困难得不到小姐和她父母的理解，没多久，退婚的通知就来了。”事情戛然而止，干净至极。

    文化是中文系教授的立身之本。刘绍铭谈文化，孜孜不倦，甚至有些苦口婆心，难得的是这些毕生的坚持，这些人生的智能，这些深刻的心得，却用最“敏感、敏锐、敏捷”的文字表达出来，充满了个性和情趣。

    这些文章大都以文化人和其自身经历为引抒怀发论，或调侃文坛逸事，或点评文字“颜色”，或小述翻译体验。他缅怀故友恩师，喝彩豪情文字，受“颓废感性细胞”支配追忆旧时香港，也难“忍杜甫成夷狄”力挽既倒的语文狂澜，都见真性情。虽然董桥的文章亦是如此，但多少是在旧时明月中低徊。老派是老派了一些，虽然一样流行，却于不大熟悉国学的人来说，到底是一种隔。刘绍铭的善于调侃，于行云流水的文字间将大至现代文化、小到香水用法都娓娓道来，自然能使人在获得轻松之余，又能产生深刻的思考。

    接触刘绍铭的文字不过是近几年的事。在没看刘绍铭之前，是董桥，是李欧梵，当然少不了陶杰和林行止。他们构成的文化圈可谓是香港的一道风景了。

    这样的阅读经验，看似粗疏，也不成系统，这并不要紧，所谓阅读，在我看来就是能读出点味道来。而谈到今天的阅读，刘绍铭曾一声叹息：古人“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不似今人，看书看磁盘。不过，这似乎是多余的，因为文字不是东西，还有通过文字传述文化的魅力的人在。微光之后也是能见光明前途的。

    在这个夏天，能读一读刘绍铭多少是幸运的。且握一卷书，泡一杯清茶，不必咖啡，躲在小楼成一统，闲闲地读一下，刚好够打发一个下午，享受享受那一抹穿透时空的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