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女警面对镜头，是为了保护她。

　　本报记者 范涛

　　日前，在北京市“三八”红旗奖章、巾帼十杰颁奖仪式上，出现了这样一个奇特场面：一位获奖者上台领奖时，没有转身向台下来宾致意就匆匆下台而去，把一个背影留给了对准她的镜头。人们正在惊诧，主持人道出了原委——原来她是首都公安战线上一位专职打扒的女警，不让她面对镜头，是为了保护她。

　　这位女警，就是本市目前惟一一名专门在公交战线从事反扒工作的女警察、市公安局公交分局反扒大队探长于晓明。在“三八”妇女节到来之际，本报记者采访了反扒战线上这位传奇女性。

　　与于晓明交谈，在时时感受到一股豪爽之气的同时，却不会觉得她缺少女性气质。她非常细心，甚至能说出自己每次打扒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她非常在乎自己的家庭，说话间经常提到自己的先生和女儿。

　　于晓明今年36岁，从警15年，其中8年专门从事在公交车上打击偷窃。每年，她都要从公交车上逮住100多个扒手，几年下来，已累计抓贼超过800个。

　　由接线员变成侦查员

　　刚加入警察队伍时，于晓明的工作是特别适合女性的那种活儿——在公交分局总机值班室当接线员。不过，在警校实习期间的经历彻底改变了她。

　　1990年亚运会期间，于晓明被分到当时的公交分局刑警一队实习，这是一支专门从事在公交车上打扒的队伍。

　　晓明干了一段时间后，一队的老侦查员们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虽然是城市女孩儿，可于晓明一点也不娇气，吃得了苦，经得住累，而且胆大心细。

　　而晓明跟着这些老大哥们整天奔波在京城的各条公交线上，也是乐此不疲。刚开始时，抓贼对于晓明来说是件既刺激又有趣的事情，随着逐渐深入这个领域，她工作的动力发生了变化，那就是：对扒手的痛恨，对受害者的同情。

　　坐公共汽车的多是平民百姓。而小偷一下手，不管钱多钱少，偷的都是普通劳动者的血汗钱呀。而且，带钱越多的乘客，越是有大事，不是看病，就是要买盼了很久的大件儿。老百姓的辛苦钱被贼偷去肆意挥霍，真是天理难容呀！

　　实习结束后，一纸分配意愿书放到晓明面前，她想都没想就填上了刑警一队。志愿获准后，她成为当时首都公安战线上惟一一位专职打扒的女警员。

　　女警抓贼：有利有不利

　　抓贼是个非常艰苦和危险的活儿，长时间跟踪犯罪嫌疑人不说，每到抓捕时，蟊贼很少肯乖乖就擒，一般都要顽抗，所以人们一般觉得这是件不适合女性的工作。

　　但于晓明却觉得，女警干这行，也有有利的一面。比如说，在侦查与反侦查的较量中，贼们也时刻注意着身边的人，而干反扒时间长了的警察也“挂相”，贼们一旦有所察觉，就不会轻易出手。女警察打扒就好得多，扒手们通常不会觉得身边的女性会对其构成威胁，这就非常有利于找线索和控制局面。

　　在实际工作中，于晓明尝到了不少当女人的甜头。有时，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挤在扒手身边，观察他们的神态和一举一动。很多次，扒手已经下手偷东西了，当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时，一看是个女的，就放下了心，继续偷，结果被抓个正着。

　　女警抓贼，有长处也有短处。晓明个子不高，身材不壮，这种条件要制服男对手本身就不易，更何况贼反抗时都是抱着逃命的念头，这种本能往往会让其爆发出超常的劲头。

　　有时，晓明还会面对比她高一头还多的大个扒手，这时她就不得不蹦起来，才能用锁脖招数将对方放倒。

　　“收山”七年后再上阵

　　于晓明的爱人也是反扒大队的侦查员。1994年晓明生完小孩后，局里为照顾这个小家庭，让于晓明负责内勤。这一“内”，就是7年。

　　2001年，公交分局在反扒大队推行探长制，晓明以综合考试第一的成绩被聘为探长，她又重新回到了打扒一线。

　　晓明干内勤的这几年，正是首都公交事业大发展的时期，北京的公交线路增加到700余条，车辆21000多辆，日均运送乘客1100余万人次，这些数字比七八年前增加了好多倍。与之相对应的情况是，扒手也分散了，而且小偷的手段也发生了很多变化，更加隐蔽了。

　　遇到新问题，于晓明有些急，嘴上起了泡。有段时间，家里、单位都见不到晓明的人，一打手机，她不是在北京的最南边，就是在最北边。原来，她在熟悉新出现的公交线路和站名。整整一个月，她把北京各条公交线都跑了一遍。熟悉线路后，于晓明又开始查阅反扒热线记录，扒手的活动规律和特征都隐藏在其中，掌握了这些就不会白忙活。很快，她恢复了从前的状态，那个跟贼悄无声息、抓贼生龙活虎的女干探又活跃在了京城的打扒战场上。

　　当探长的第二年，她参与抓了130个扒手；第三年，参与抓了150个，光是在现场帮失主找回的手机就有好几十个。

　　每次铐住贼手时都特别开心

　　于晓明说，每次用铐子铐住扒手时，她都会特别开心，而当向扒手高喊“我是警察”时，又会有种莫名的兴奋。其实，那是警察的责任和荣誉感的体现。

　　许多看过警察抓贼的人都说，抓贼时警察特别帅。可没人知道，为了等到这一刻，警察往往要在之前做大量辛苦枯燥的调查跟踪工作。

　　抓贼讲究人赃俱获，可也不容易。因为贼都非常警觉，感觉有一点不对都不会下手。这时侦查员就只能按兵不动。这过程，有时是几小时，有时甚至是十天半个月。

　　有一次，于晓明他们早晨7时多在52路车上发现了一个贼。贼迟迟不下手，晓明他们就一直跟着，谁想到，这贼竟然进了一家工厂，上起了班——原来是个有正当职业的“兼职贼”。晓明与工厂保卫部门取得联系，了解了那贼的上下班时间和家庭住址，然后在下班时间等在门口。那贼非常谨慎，晓明他们一直跟到他家，都没见他下手。于是第二天早晨6时，晓明又赶到他家去“接”他上班，终于在大北窑抓了他的现行。连着两天，晓明“接”贼上班，“送”贼回家，说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近几年，扒手的情况越来越复杂，其中有吸毒的，有外地逃犯，侦查员面对的危险也越来越大。

　　前年盛夏，晓明的探组在大屯车站跟踪到一伙偷手机的扒手。一个扒手得手后，把赃物送到接应的同伙的车上。晓明追踪到车门旁，见他们正在拆手机卡，晓明从车窗探进身子就拔汽车钥匙，司机座上的贼拼命反抗，两人扭打起来。那家伙是个大个子，厮打中竟然一把将晓明横着扔了出去，然后打着车就跑。

　　晓明上了自己的车，就追了上去。她的胳膊在摔倒时全搓破了，汗水一浸生疼，这时她哭了，一阵委屈袭上心头，抓贼实在是太辛苦了！等把贼抓住、送到派出所，晓明才发现自己的脚也肿得老高，原来被摔出去时她的脚正好垫在一块砖头上，当时没感觉，放松下来才知道负伤了。

　　最“愧对”的是女儿

　　和许多忘我投入工作的人一样，于晓明同样觉得自己欠疚的最多的是家人。她特别想多陪陪女儿，可是职业的特殊性让这种念头成为奢望。在一天当中，扒手有几个活动的高频期，一是早班车，二是早高峰，再有就是下班的高峰。为赶上前两个时机，于晓明他们有时早晨4时就要起床，去赶早班车；而下班高峰要到晚8时才结束，而且一旦在晚高峰抓到扒手，探组必须把扒手交到派出所接受审查，警察同时要出具材料，这一忙就要到深夜12时。每天这一头一尾都不在家，女儿上哪儿去见妈妈呢？到了节假日，又是扒手活动猖獗的时间，晓明自当反扒民警以来，双休日很少休息过，节日长假也大多在车上度过。

　　说起9岁的女儿，在扒手面前从未含糊过的晓明眼中有了泪光。

　　为了保证工作和孩子不受影响，在女儿二年级时，于晓明一狠心把她寄宿到了学校。前几天晓明去学校给女儿送被子，女儿求妈妈带自己回家住一夜，可晓明有任务，脱不开身。女儿哭着说：“姑姑过春节能陪妹妹好几天，你连这一宿都不答应。”听到这话，于晓明当着老师的面就哭了。她知道，自己欠女儿的太多了。

　　老百姓的支持是我们的动力

　　打扒危险、辛苦，可是于晓明无怨无悔。因为自己捍卫的是正义，维护的是老百姓的利益。

　　这几年，越来越多的群众在警察打扒时全力支持警察工作，晓明深有感触地说：人都说现在人心冷漠了，可我通过实践体会，老百姓维护正义的觉悟是越来越高了。

　　很多次，晓明抓贼吃力，只要她一向群众求援，就会有人冲出来，与她一起制服扒手。更多的群众，在扒手落网后，勇敢地接受警察的邀请，作为目击证人到派出所提供现场情况。

　　还有很多出租车司机也曾无私地帮助过晓明他们，只要说是跟踪，这些司机们就奉陪到底，一分钱也不要。有一次，晓明从北四环附近的志新村跟踪一个扒手，这扒手下这趟车，上那趟车，就是不下手。眼看着耽误了出租车生意，晓明挺不好意思，直向司机赔不是。一听这话，这名司机干脆把停止运营的牌子扣在了计价器上，说：“今儿您去哪儿，我都送，绝不收钱。”最后晓明横穿北京城，一直追到了南城的角门，才把贼抓住。

　　面对这么热心的群众，晓明说：“再苦，再累，再危险，也干定打扒了。”摄影／字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