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3-香消玉陨的４名女孩：安·马查尔（上左）、艾菲·兰博雷克（上右）、茱丽叶·勒君（下左）和玛丽莎·罗索

　　幸存的萨比妮·达尔登勒。萨比妮将出庭作证

　　他叫马克·迪特鲁，在比利时被冠以“头号公敌”之称；他是恋童癖者，被控诱拐、强奸、关押和谋杀少女；他的案件，暴露出比利时警局玩忽职守的诟病；他迟迟未被定罪，引发人们质疑比利时权势分子中存在着一个庞大的恋童癖者网络；他的受害人的不幸，激起了比利时人强烈的同情和对当局政治和司法体系的不满。现在，这场对迪特鲁、堪称比利时司法史上空前的“世纪审判”终于拉开帷幕，与其说是要给比利时人一个明白的说法，不如说是对比利时司法体系的一次重新审视。 　　

　　迪特鲁曾因强奸罪被判13年，却获得提前释放，这也许是警方所有疏忽中的最大的失误。

　　马克·迪特鲁接了两次婚，有3个孩子，但他在供养家庭方面没有任何困难。迪特鲁是一名技工，但他没有工作，拿政府的补助，但是他还有不法的资金来源——他在波兰和斯洛伐克倒卖偷来的汽车，并在欧洲范围内贩卖年轻的姑娘，逼良为娼。迪特鲁在比利时有7处房产，除了那些他用来关押绑架来的女孩的房子，其他大部分都闲置着。这些绑架来的女孩有的被卖去妓窑，有的则被迫拍摄色情录象。1989年，迪特鲁因被控强奸和虐待5名女孩被捕，随后被定罪。在迪特鲁服刑期间，当时比利时的司法部长瓦斯勒特准许特赦多名强奸犯。这样，尽管迪特鲁被判了13年有期徒刑，在仅仅坐了3年牢后，1992年，他因表现良好获得释放。在这4年后，比利时内阁最终决定重新制定强硬的法律法规，提高了强奸犯获得提前释放的难度。

　　在迪特鲁出狱后的很短时间内，就不断有年轻的女孩在迪特鲁名下房产的附近地区莫名其妙地失踪。因为不同的起因，警方曾两次搜查了迪特鲁在沙勒罗瓦的房子。但是，警方却没有彻底地搜索房子，就轻易相信了迪特鲁编造的谎言。警方在迪特鲁家时，曾隐隐听到从地下室里传来的女孩的呼救声，当警方问谁在叫时，迪特鲁称，这是他自己的三名儿女正在家后面玩耍。对于这种荒唐的解释，警方竟相信了！

　　美国有线新闻网络(CNN)几年后曾报道，比利时警方在寻找失踪的女孩时，有些调查人员隐瞒了一些重要的线索和证据。而且，在调查进行到一个重要的阶段时，一名官员被调走，而他竟然没有告诉他的接任者仍然有女孩不断失踪。

　　在1993年至1996年间，警察的疏忽不断发生。1993年，一名线人告诉警方，迪特鲁给他开出3000到5000美元的价钱让他绑架年轻的女孩，但警方居然对此不予理睬。1995年，迪特鲁自己的母亲写信给检举人，表示她知道迪特鲁在一些闲置的房子里关了好几名女孩。那名曾经向警方告密的线人，1995年又向警方检举迪特鲁在房子里建了一个地牢关押那些卖给妓院的女孩。但很遗憾，这些对调查失踪女孩非常有利的线索都给警方忽略了。直到一年后，警方才开始关注这些他们一直以来不断得到的情报。在这段时间里，警方没有对迪特鲁展开任何调查，而同时，也不断有女孩失踪的报告。

　　失踪女孩的尸体一一被发现。随着涉案人员的落网，一些政府高官也牵涉其中的信息隐约透露出来。

　　1996年8月，关于失踪女孩的调查终于有了进展。当时，警方在一个小区里进行调查，他们怀疑其中一名失踪的女孩在这里被绑架。这时，一个居民向警方报告，称女孩失踪当天，他看到一辆白色的可疑车辆在附近徘徊，还回忆起车牌的前三个字母，当地警方调查后发现，这辆车的登记主人正是马克·迪特鲁。

　　1996年8月15日，警方突袭了迪特鲁的房子，在地下室里他们发现了一个装有良好隔音设备的地牢。这正是之前一年，一名线人曾向警方报告过的那个地牢。在地牢里，警方发现了两名女孩，她们都受到了性侵犯，但幸好还活着。这两名女孩是拉蒂娅·戴尔赫兹和萨比妮·达尔登勒，一个12岁，一个14岁。这两名女孩告诉警方，迪特鲁强奸了她们，还拍下色情照片。拉蒂娅是8月9日被绑架，迪特鲁在街上抓住她，强喂了迷药后丢进车里。萨比妮被绑的时间要比拉蒂娅长，她被关了两个半月。在这段时间里，萨比妮不断受到迪特鲁的性侵犯。

　　在这两名女孩被发现后几天，警方在迪特鲁另外一处房子的院子里挖出两名女孩的尸体。她们是茱莉叶·勒君和玛丽莎·罗索。这两名8岁的女孩是一对好朋友，她们在1995年6月失踪。迪特鲁告诉警方，这两名女孩是在1996年2月至3月间饿死的。这段时间迪特鲁因涉嫌盗窃汽车而被警方逮捕。迪特鲁还坚称，女孩的死是他一名叫伯纳德·威斯庭的同伴的过错，因为威斯庭在他入狱期间，没有给这两名女孩送吃的。迪特鲁还称，是威斯庭绑架了茱莉叶和玛丽莎。由于恼怒威斯庭让两名女孩饿死，迪特鲁向警方承认后来他给威斯庭吃了迷药，并活活地把他埋在茱莉叶和玛丽莎旁边。警方随后发现了威斯庭的尸体。

　　茱莉叶和玛丽莎的家人很快为她们举行了葬礼。数千名民众自发地参加了葬礼，看着两口小小的、白色的棺材下葬，并为这对好朋友送上祝福。

　　不久，迪特鲁和他的另一名同伙米歇尔·勒里瓦向警方承认他们还绑架了其他两名女孩。这两名女孩一年前在奥斯坦德(比利时西北部港市)参加露营时失踪。

　　她们是19岁的安·马查尔和17岁的艾菲·兰博雷克。发现茱莉叶和玛丽莎几个星期后，警方在迪特鲁的另外一所房子找到了安和艾菲的尸体。两名女孩被埋在房子旁一间小棚的水泥地板下。警方发现已死去的威斯庭曾在这所房子里住了3年。这时，警方又逮捕了两名涉案人员：一个是迪特鲁的第二位妻子、米歇尔·马丁；另一名是让-米彻尔·尼豪尔，经营比利时一间城堡里的夜总会。尼豪尔向警方承认，好几名政府官员、警官和一名欧盟执委会委员也是这家夜总会的股东。参与绑架安和艾菲的米歇尔·勒里瓦也被捕了。1996年9月，9名沙勒罗瓦的警局官员受到拘留，接受对他们涉案可能和有关玩忽职守的调查和询问。同月，马林·科克热因涉嫌参与迪特鲁的犯罪网络而被捕。警方形容科克热是尼豪尔追求的对象。随后，又有7人因和儿童色情网络有关而被捕。

　　警察的疏忽和司法制度的不健全让公众愤怒，民众举行大规模游行，强烈要求改革政治和司法体系。

　　无庸质疑，如果马克·迪特鲁没有获得提前释放，或者警方对提供给他们的情报积极调查，4名无辜的女孩就不会白白送命，其他女孩就不会被卖去卖淫。这种认知使比利时公众大声疾呼，要求对迪特鲁案件调查的负责人进行质询，修改现有的法律，并且还提出改变政治和司法体系的要求。

　　公众还愤怒地要求比利时政府恢复死刑的判决。在发现迪特鲁第一个受害者的前几个月，比利时刚刚废除了死刑。公众还进一步提出，对那些恋童癖强奸犯的假释标准要更加严格。这个倡议在1998年得以通过。

　　1996年8月28日，迪特鲁案成为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召开的一次国际会议的讨论主题。这次会议由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召开。外长埃里克·德里克在会议上动情地号召各国“要保证法律的执行和司法相互合作”，对抗利用儿童赢利的组织。同时，德里克还强调各国司法部门一定要通力协作对抗儿童色情网络。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迪特鲁案件迟迟未开审，到1996年10月中旬，民众的强烈不满情绪终于爆发，不仅仅因为警方在失踪少女案中的不得力表现，更因为负责迪特鲁案件的法官让-马克·科勒罗特被解职了。让-马克是民众眼中的英雄，因为他下令逮捕迪特鲁，还收集了许多有力的证据，足以让迪特鲁和他儿童色情网络的同伙定罪。比利时最高法院对让-马克离职原因的解释，是让-马克参加了一个为寻找失踪儿童筹款的宴会。最高法院认为，让-马克的参加会令他在迪特鲁案件的审讯过程中失去客观的评判性。

　　让-马克的离职和之前警方玩忽职守的表现，直接导致了二战后比利时在和平时代最大规模的民众游行。在10月末，超过30万人民身穿表示清白无邪的白色衣服，在布鲁塞尔街道游行，要求政府改革行政和司法系统。政府企图掩饰案件的态度更加激怒了民众，比利时政府的公信力陷入低谷。

　　比利时总理德黑尼表示，“这是来自公众的一个强烈的信号，我们绝对不会漠视。”他还表示，这样的行动是正面的，因为它会加速社会的改革。德黑尼向民众表示，政府绝对不会漠视民众的呼声，司法系统绝对会进行改革，政府会加快迪特鲁案件的审查。比利时国王阿尔伯特露面时也提到了迪特鲁案件，并呼吁改革。

　　迪特鲁越狱成功，警方再次蒙羞。幸好警察3小时就把他重新抓获，事件未进一步扩大。

　　1997年4月，监控迪特鲁案件调查的议会特别委员会声明，如果警方不是在调查儿童色情网络时犯下那么多不可原谅的错误，4名女孩就不会死去。委员会进一步要求布鲁塞尔检察官贝努特·迪杰米帕辞职，因为他没做好他的工作。另外，还有一些官员也要为女孩的死负上责任。该案的调查人员则因为漠视线人的重要情报、虐待受害人父母、没有在检举人和警方之间传递重要信息而被起诉。此外，委员会的报告还提出“对整个比利时警局进行检查，更换目前的3个服务部门——当地警局、法警局和国家宪兵——为一个当地和一个国家服务部门”。这份长达300多页的报告书，还建议政府改革，呈交给了执政党的领导人。

　　1998年4月，比利时警察部门再次蒙羞，马克·迪特鲁制服了看守他的警员，逃脱了3个小时。当时，关押迪特鲁的监狱竟不可思议地同意迪特鲁在监狱外和他的律师讨论即将进行的审讯。在一次外出时，迪特鲁向看守他的警卫发起攻击，偷了他的枪，成功地偷走一辆汽车逃离现场。幸好在3个小时内，迪特鲁就被重新抓获。迪特鲁逃脱事件导致比利时国家警察总长、中将威里·迪莱德和司法部长的辞职。一个月后，政府和反对党达成一致认识，同意调整政治和司法体系。

　　迪特鲁和他的同伙则以致4名女孩身亡和经营儿童色情网络的罪名，被安排在2000年进行审讯。

　　2000年，有杂志披露了一份相信是比利时恋童癖者的名单，比一家法院下令封杀该杂志。同时，对迪特鲁强奸和谋杀案的审讯却一再拖延。

　　2000年3月20日，英国广播公司报道了马克·迪特鲁被押上法庭时的情形：他戴着手铐、穿着防弹衣，由10名警员护卫着，押往比利时小镇Neufchateau的法庭。这次开庭，主要是控告迪特鲁两年前的逃狱。

　　迪特鲁在法庭上出现了1个小时，承认了他曾经逃狱，但他又声称，他这样做是想告诉媒体他的故事——由他嘴里说出来的。法官和律师决定将审讯推迟到2000年5月。

　　由于迪特鲁的逃狱，令两名政府高官辞职、一名检察官自杀身亡，如果迪特鲁对偷盗汽车和袭击警员的指控认罪，他将面临最高10年的有期徒刑。

　　2000年6月19日，马克·迪特鲁因在逃狱时偷车和袭击警员，被判处5年有期徒刑。英国广播公司还报道，案件中受害者的家属还得继续等待，因为对迪特鲁谋杀的案件还在继续调查。

　　之后在同年8月，英国广播公司又披露，在卢森堡的一份法语杂志决定印刷一份有着50个名字的名单后，比利时权威人士马上做出反应，要阻止这份相信是比利时恋童癖者名单的流通。虽然比利时一家法院下了紧急命令，封杀这份杂志，但有着名单的杂志早以传到了比利时的订户手上。

　　杂志的主编、吉恩·尼古拉斯称他们公布名单的目的是为了引起公众的注意力，而且杂志并没有刊登这些恋童癖者和他们的受害人的照片。尼古拉斯告诉比利时新闻媒体，这份名单是从雅克·兰格莱斯的档案中获取的。雅克是迪特鲁案件的调查人员。可是，一家比利时法院认为杂志刊登名单侵犯了人权，并通过了一项裁决，判罚雅克得为刊登了名单的每份杂志付2万美元。

　　2001年2月，英国广播公司报道，马克·迪特鲁出现在比利时南部的法庭，声称比利时政府侵犯了他的人权。他不愿被单独囚禁。最后法庭同意以后在他睡眠时不会受到打扰。

　　迪特鲁的律师还请求，政府将会收到法院的罚款传单，如果政府不能改善关押迪特鲁的监狱的状况。因此，法官特意视察了关押迪特鲁的单人囚室。

　　政府则声明，出于对迪特鲁安全的考虑，特意给他提供单人的囚室。在审讯的过程中，有数千人集中在法庭前，他们向法官表达了对比利时政府挽救不了受害女孩性命的遗憾，指迪特鲁应被控恶意强奸和谋杀。

　　迪特鲁案件审讯的一再拖延，激怒了受害者家人，同时也在比利时民众心中激起了反感和怒火。

　　2002年，有人偷偷对迪特鲁进行了采访，迪特鲁不单只说自己“有罪”，还表示的确有一个恋童癖网络。

　　2002年1月，美国媒体报道一名比利时参议员偷偷带着录音机进入迪特鲁的囚室，对迪特鲁进行了采访。在这个“未经许可的采访”中，迪特鲁承认他在地牢里关了两名女孩，令她们饿死，他有罪。录音机录下了迪特鲁的“认罪”，再经由一名电视台记者播放了出来。

　　在录音带中，迪特鲁说：“我把茱莉叶和玛丽莎关在房子里，我不是无辜的。我还把安和艾菲关在房子里，我也不是无辜的。我绝对有罪。”

　　这次“认罪”，是迪特鲁一个戏剧性地转变，因为之前，尽管他已坐了多年的牢，他一直都宣称自己是清白的。

　　在听到这个采访后，安的父亲保罗马查尔对记者说：“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录音，我不能听到迪特鲁的声音，他让我感到恶心。”

　　玛丽莎的父亲则对记者说：“这个无耻的东西。他说他把茱莉叶和玛丽莎关起来，他就是想强奸她们，虐待她们。在我们对他的调查接近尾声时，他才提到犯罪网络。现在是法官决定要如何裁决他的时候了。如果他说有一个网络却不能再提供更细节的东西，这不会改变他应有的裁决。”

　　计划这次采访的VTM电视台，没有透露是否迪特鲁事先知道有这个采访。

　　但是，在VTM还没正式开始采访前录下了一段话中，迪特鲁提到，“我现在经常接触到那个网络里的人。但司法部门并不想对此展开调查。”

　　对迪特鲁的审讯推迟了好几次，这时，审讯又再一次延后，因为法庭要对调查人员在地牢里收集到的6000个头发样本进行检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到过地牢，和受害人见面。

　　7年后，针对迪特鲁是否犯下强奸和谋杀罪的审讯终于开始。先不论结果如何，重要的是比利时政府要恢复人们对司法部门的信心。

　　看起来，足足花7年时间才能以强奸和谋杀罪将迪特鲁带到审讯桌前似乎很令人惊讶。2004年1月，比利时的大报《电讯新闻》曾做了一次民意调查，有60%的人对国家的司法体系失去了信心。该报的评论称迪特鲁事件暴露了政府官员的无能。

　　终于，在2004年3月1日，对迪特鲁的审讯在沙勒罗瓦的阿尔隆小镇法庭开始了。和迪特鲁一起被审讯的，是他45岁的妻子米歇尔·马丁、63岁的商人让-米彻尔·尼豪尔和米歇尔·勒里瓦。预计审讯会持续3个月，陆续将有600名证人出庭作证。比利时司法部长预计审讯将花费450万欧元。这次审讯，似乎不仅仅是对迪特鲁和他的3个同伙，似乎也是对比利时司法体系的一次审视。

　　在法庭周围，数百名警察严阵以待。通过电视直播的“世纪审判”让原本安静的阿尔隆小镇突然成了所有比利时人和国内外媒体关注的焦点。这场审判案引起轰动，并不仅是为了审判一个在上世纪80年代中至90年代末期犯下强奸罪的犯人，而是比利时人普遍质疑警方在调查整个案子时所犯下的不该有的疏忽，同时，人们相信在比利时权势分子中存在着一个庞大的恋童癖者网络，而迪特鲁只不过是一个为他们卖命的马仔而已！迪特鲁案件对比利时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可以说伤害了全民的感情。它还直接导致了几名比利时政府高官辞职。相信在审讯期间，全世界1300名资深记者将会到庭采访。西方媒体称，它将成为自纽伦堡纳粹战犯审判以来欧洲最大规模的审判案之一。

　　本版编译小西